雖知道徐千嶼修煉刻苦,但這個速度未免太過驚人。她分明記得,徐冰來並不喜歡徐千嶼,為何又安排她進外門呢。


    難道她二周目沒有得到的徐冰來的機緣,被徐千嶼得了?這可如何是好?


    *


    屋頂上,謝妄真修長的手指,百無聊賴地轉著手中的鏡子。


    一刻鍾了,蕭長青還沒有說完話,不免令他不快。


    跟陸呦待在一起很快樂,但她的來客太多。各色需要幫助的弟子,受欺辱跑來哭訴的女修,受傷的靈寵……她來者不拒。


    魔王喜獨占,從不愛同他人分享。


    但麵對陸呦,他這樣一條惡犬,就像神女足下溫馴的羊羔,隻有守護之心,不敢有獨占欲望。


    他再看向膝上放著的那塊鬆糕,還有燃了一半的煙火棒,心念一動,那些東西轉瞬焦黑、扭曲,化為煙塵散在空中。少年唇畔含笑,毫不以毀壞為意,兀自往鏡上看。


    徐千嶼被趕出學堂以後,沒有再回來。


    謝妄真翹起嘴角想,小姐這般性子,果然到哪都惹人厭煩。


    正在此時——鏡中畫麵忽而一黑。


    溯光鏡被陸呦“刪除”了。它的靈力消失,變成了一麵普通的青銅鏡。


    謝妄真漠然看了它片刻,陡然以手捏住鏡子,片刻後,鏡麵術法被他強行勘破,竟然複現畫麵。隻是鏡子承不住他體內魔氣,背後“哢嚓”地綻開一道裂痕。


    仍是那老道持書卷,在上麵轉來轉去地宣講。


    然至那課結束,徐千嶼也沒有再出現。


    *


    徐千嶼此時快步走在校場上,感覺心情格外鬆快。


    她並不是被趕出去的,而是被“婉勸”出去的。


    她晌午修的是仙道曆史課。一進那學堂內,便受到一個如觀娘給她請的大儒一般迂腐的老道當頭嗬斥,問她為何踩點,怎敢不穿弟子服,怎麽毫無自知之明,這麽高還坐第一排,當到後麵的弟子如何是好。


    她見之不喜,雙手抱臂,拒不起身,與之辯論三百回合。


    那老道果然也如那些大儒一般,叫她氣得仰倒。課堂亦擾亂,無法繼續。他以書卷指著她的鼻子問,她是哪裏的弟子,要追究她的責任。


    她隻好說,自己是不久前剛從凡間插班來的掌門“親戚”。


    老道麵色頓時驚疑不定,叫她趕快住口。


    往日也有些仙長在凡間蒙受凡人恩惠,便將凡人帶入仙宗以做報答的。那些凡人入了宗門,無不感恩戴德,謙遜勤勉,努力彌補和仙門弟子的差距,從未見過像這樣和掌門攀親帶故的張狂之徒。


    親戚……這,親到哪一步呢?


    那老道見徐千嶼如此跋扈,不知掌門到底承了她多大的恩,心裏有些打鼓。又見年幼的弟子們嘻嘻哈哈看熱鬧,麵子上過不去,隻得軟了聲氣,私下跟徐千嶼打商量。


    他叫她回去,看夢影筒上的內容。若有不會的,再來找他單獨解答,他知無不言。這樣既不開罪掌門,也不會叫這些小弟子們看了熱鬧。


    徐千嶼矜淡地點了點頭。


    老道看她離去的背影,鬆了口氣。


    徐千嶼身上揣著兩個夢影筒,一個是無真的,一個是老道的,正合她意。她早上起不來床。而且她上課,從來是大儒單獨講解,和一群小孩子一起上,她嫌吵。


    第38章 溯光鏡(二)


    徐千嶼從學堂出來, 直奔校場中央的一座三四十層的高塔。


    這座白色高塔傲然矗立,如劍指蒼穹。上麵的機關錯綜複雜,每一層都在緩慢轉動, 金光浮動, 塔身的芥子空間, 濃縮著百餘操練場。


    修士若凝神,待塔身轉到眼前,上麵的符文便會緩緩剝離,浮於空中, 寫明芥子空間內的課程。


    徐千嶼仰頭看了一會兒,挑了一個她感興趣的,手一指, 地上出現一枚旋轉的雙魚傳送陣, 她跳了進去。在係統反應過來之前, 她們便陡然出現在一處如火如荼的操練場內。


    四周一片揮拳喝聲, 一個大嗓門如驚雷炸響:“誰啊?幹嘛的?”


    一個五大三粗、凶神惡煞的長髯男人瞪著眼睛,朝她走過來。


    徐千嶼環顧四周, 見四麵全是對著木樁揮拳的少年修士,不少人赤i裸半身,汗流浹背,嘈雜中隱約有人在喊“薛師父過來指導”。


    她便扭過頭來, 朝那男人走了一步, 盯著他揚聲道:“薛師父, 弟子叫徐千嶼。因特別仰慕您, 但沒擠進您的課, 今天專程過來旁聽。”


    係統:“?等下, 你認識他?”


    徐千嶼:“不認識。”


    係統著實為徐千嶼這臉不紅心不跳的交際能力所折服。


    果然她話一出口, 所有人都不打拳了,哄笑著轉過來看熱鬧。


    薛師父凶惡的麵色一凝,對著眼前這個嬌小的姑娘上下打量,神色複雜地指了指自己:“這,你……可我們這是近身搏擊課。你確定你仰慕的是,我?”


    顯然,選這節課幾乎都是男修,還是肌肉虯紮的那一種。


    徐千嶼騎虎難下,點了點頭。她神色驕矜,一派坦然,假的也做了真。


    近身搏擊怎麽了,來都來了,她就是要學一個在人間沒學過的。


    徐千嶼被當成珍稀動物一般,讓好幾個師兄帶到了一旁,領了薛師父本人的木樁,在眾多慈愛的指導下揮起了拳頭。


    係統回過神,與徐千嶼產生了一些分歧。


    係統:“你不是答應我,進外門後一切聽我的嗎?!”


    徐千嶼:“我怎麽了?”


    係統:“你不是說,可以去攻略書中角色了嗎?”


    徐千嶼轉眼已經擦著木樁擊打了百來拳,有些氣喘籲籲道:“這不是沒空嗎。”


    “你怎麽沒空?你剛才分明可以不來打拳的。”


    幹,它怎麽攤上這麽一個放出去就拉不回的宿主。


    徐千嶼將被汗水濡濕的紅綾別到耳後,明白係統糊弄不過了,頓了片刻,敷衍:“哦,明天。”


    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啊。


    係統試探道:“你不會,真的想修煉吧?”


    徐千嶼已經練到腿功,一麵將那木樁踢得梆梆作響,一麵疑惑道:“不然呢,怎麽修到老王八的等級?”


    係統還以為她當日說要升到“真君”和太上長老對打,是誇下海口,卻不想她竟當了真。很顯然,兩個月煉氣給了她一點膨脹的自信。係統急道:“修為嘛,差不多就夠用了。”


    徐千嶼道:“不行。不夠強,會被殺。”


    在她眼裏,上一世她沒打過謝妄真,被捅死了;若不是師兄護她,她又被太上長老捉去,挖了靈根。所以在這裏,修為不足,就會死。


    她的想法一直非常簡單。本來在人間,她就想繼承家業,當個頂級的女富商。


    既然來了仙門,同等換算一下,她就要當個頂級的女修。


    係統還欲再勸,徐千嶼失去耐心:“煩死了。你想去,自己去啊。”


    係統委屈極了:“我……我怎麽去嘛?”


    徐千嶼掃了一眼一隻嗡嗡地盤旋在她臉前的蚊子:“喏。”


    “你當初既可附身琉璃杯、枕頭,想必也可以附身蚊子。叫它帶你去。”


    說罷,她頗覺有趣,嘴角一勾,那是一個極度驕矜又惡劣的笑。


    “你……”係統忍無可忍,屈辱地看了看那蚊子。


    徐千嶼果然聰敏,這倒不失為一種辦法。


    但它不敢。徐千嶼如今一拳能打碎一個樁,太可怕了。它怕剛變成了蚊子,萬一被她一拳揮到,自己脆弱的生命就此一命嗚呼。


    徐千嶼練至末尾,真氣迸出,手指擊上木樁的瞬間,綻開了無數裂口,她“嘶”地一聲縮回手去,白皙的手上綻出點點紅梅。


    薛師父走來說:“疼吧?搏擊就是這樣,這手啊,新傷覆舊傷,等哪一日皮練厚了,就不會疼了,拳風也帶出來了。看看,你還要練嗎?”


    徐千嶼麵色陰鬱地看著自己的手。在自己一雙保養得宜的手和拳風之間權衡了半晌,她忍痛選擇了拳風。


    她將往手上纏緊兩圈布條,便不再看它,“咣”地一下,狠狠擊在了樁上。


    傍晚回到鬆濤毓雪院,此處比她當初住的小合院大許多,也幽靜許多,外間是成片的鬆樹和花樹,將這些屋子裹在中間。


    弟子們有了修為,不怕風霜雨雪,故而屋子是竹木建築,八麵來風。沒有雕窗,僅懸掛紗簾。風來時,外麵鬆濤澎湃,薄如蟬翼的簾子飄動,很有些仙氣。


    原本是兩人一間院落。但另一間屋沒有人住,所以兩間都算作是她的。徐千嶼在院裏接了一大包花瓣,準備敷臉用。


    夜深了,屋內點著盈盈的燈。


    徐千嶼竟同時開著兩個夢影筒,一麵打坐溫習內功,一麵漫聽仙界曆史。


    她不喜歡那老道,所以對他的課也很是敷衍,任他講著,垂睫在缽中搗著花瓣,擠出汁液來悉心敷臉。修煉以後,她的皮膚比以往更好,光滑細膩,幾乎向外透著瑩潤的光,她看著鏡子,頗覺滿意。


    練完內功,徐千嶼將師兄給的書翻了翻,覺得這麽看著太累,心生一計:“可雲,你幫我念。”


    係統:?


    係統:“我……”


    它竟不知它還有有聲書功能。


    徐千嶼往床上一躺:“你不是想讓我攻略謝妄真,阮竹清……”


    係統立刻平板無波地念了起來。


    心法相關的書,甚是晦澀,徐千嶼多處不懂,但要起身勾畫,又懶得坐起。她手傷了,一握筆就痛,更是嬌弱。


    係統:“不是吧?你連筆記也要我幫你記?”


    徐千嶼驕矜地抬抬下巴,那桌上赫然放著一根筆。


    “我不。”


    “謝妄真……”


    片刻後,筆自己立了起來,懸在空中,平靜地念著書上內容,徐千嶼遇到不懂的,便叫停,抱臂喊:“畫圈。”


    係統控製身體,筆尖顫巍巍的幫她畫一個圈,再繼續向下念。


    念到徐千嶼沉沉睡去,筆“啪”地砸在桌上,係統極速回到她腦子裏趴下,歎了口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千嶼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白羽摘雕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白羽摘雕弓並收藏千嶼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