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同時響起另一道聲音,“請注意!宿主,您的爽度正在下降。”


    “我知道了。”陸呦摁著眉心道,“跟了這個師父,又能怎麽辦。”


    虞楚偏又不開眼,這個時候提著糕點來湊熱鬧。


    她一進門,見閣子內一片狼藉,陸呦狼狽地坐在中間,嚇得腿都軟了,抖著聲線道:“陸姑娘,你這是怎麽了?”


    “沒怎麽。”陸呦一聽她的聲音就煩,“我今天身子不快,沒辦法招待你了。”


    “你走吧。”


    虞楚臉色煞白。本來她想說,她可以幫著一起收拾屋裏,包紮動物,若誰欺負了陸姑娘,她會想盡辦法幫她報複回去,還有好多安慰的話。但今日是她第一次見到陸呦陰沉著臉的樣子,嚇得心跳砰砰,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了。


    一出門,虞楚的眼淚就“刷”地流了下來,靜靜地把餅糕投進了湖水裏。


    她果然搞砸了。


    陸姑娘真的討厭她了。她失去了最後一個朋友。


    這一切都是因為陳鐸。


    *


    徐千嶼撐傘挪回去時,天已經黑了。


    係統見她一直無聲,小心翼翼道:“小千,你還是不開心嗎?”


    徐千嶼眉眼冰冷如霜:“叫人打了一頓,換成你,你能高興嗎?”


    可雲愧疚得不敢說話了。


    但其實並不如此。


    挨鞭的時候,她什麽都沒想。但是挨完鞭後,她又想起煉器課上那些弟子異樣的眼神,還有路上遇見的弟子看到她,退避三舍,交頭接耳的模樣。


    徐千嶼麵無表情。


    她上一世便是如此,人緣一直不好,不喜歡她的人數不勝數。後雖然表現優異進了內門,大家對她客氣許多,但真正與她親密相交的人,屈指可數,從頭至尾真正在乎她的,隻有師兄一個。陸呦一來,就更別提了。


    她怎麽會因為這一世在擂台上碰見了幾個溫柔的師兄師姐,便誤以為自己翻身了。


    不過,徐千嶼對自己一直保有極度的自信,她不需要旁人的喜歡。名聲壞了就壞了,又不能當飯吃,她並不在乎。


    她走得快了些,準備回去練內功。


    到了閣子前,燈火中竟有個負劍的少年立在夜中,一見她來,便也跟著她一起走了起來:“我等半天了,你怎麽才回來啊?”


    徐千嶼瞭他一眼。對方雙手抱臂,衣著華貴,走動之時,領上金線繡紋起伏明滅。他姿態瀟灑閑雅,很有些翩翩公子的派頭。光強些的地方,看見了他的一雙眼睛,眼角微微下垂,清澈俊雅,目光有些無辜之態:“聽說這個明棠閣有個師妹賣些凡間的珍品首飾,是你嗎。”


    徐千嶼:“是我。怎麽了?”


    “怎麽了,當然是送你大生意來了。”


    “不做。”徐千嶼拉開門。


    那少年怔了:“這,為何?”


    徐千嶼轉頭看他,因那閣子入口有階,高出一些,她的視線很有居高臨下的傲氣:“我今天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就不開張?”對方啞然,嘟囔道,“那你這樣,怎麽能賺到錢?”


    “要你管。”徐千嶼“砰”地關上門。


    “你……”那少年莫名其妙碰了一鼻子灰,抱臂退了兩步,歪頭往開著的窗口裏看。窗裏還透出閣子內亮光。


    果然片刻徐千嶼從窗中鑽出腦袋,這一下叫他看清了相貌,果然是符合那跋扈口吻的一張金玉滿堂的嬌靨,還似笑非笑勾著嘴角:“你還不走?”


    少年做了個休戰的手勢,嗔道:“我同你好好說。”


    “你聽不懂人話是怎麽,不都說了不做。”徐千嶼又翻了臉。


    “哎,你對你的散財童子就這個態度?”少年氣笑了,“我看你這兒也沒什麽人嘛,我可是一單大生意。”


    徐千嶼已經專注啃起枇杷來:“大生意小生意,偏不做你的生意。滾。”


    下一刻窗戶也“砰”地關上。


    “你……”少年惱了,衝著那閣子裏啐了一下,“呸,病得不輕。”


    係統:!!!


    係統:“嗚嗚嗚嗚……”


    徐千嶼被它哼哼唧唧,煩得沒轍,啃完了枇杷,擦擦手道:“你怎麽了?”


    係統道:“我知道你今日心情不好,你有氣可以衝我來嘛。幹嘛要衝攻略對象……”


    “嗚嗚嗚,這是撞了什麽大運,阮竹清直接送上門,你竟把他給罵走了,我都沒找到機會插話。第一印象很重要的你懂不懂!這也就不說了,你還沒問他在哪住,跟誰修煉呢。這以後怎麽找得到人?”


    徐千嶼等它嘟嘟囔囔說完了,才不耐煩道:“你哭什麽嘛。他還會回來的。”


    係統止住眼淚:“?真的?”


    徐千嶼罵了阮竹清一頓,氣也順了,心情重歸愉悅。半真半假地挑起眉:“嗯。他是狗。”


    “……”


    果然那少年氣衝衝走出了好遠,眉間慍色被風吹淡了。他心裏思忖,怎麽就偏不做他的生意呢?他這麽一個人見人愛的小郎君,瞎了她的狗眼,真是莫名其妙。


    這麽一想,他覺得很不甘心,想折回去再敲窗問問。


    他的身子都已經轉回去張望了,又想,這麽回去,未免太折麵子。


    反正東西遲早要買。改日再來,改日再試。


    徐千嶼在凳子上坐了一坐,屁股上隱隱作痛,忍不住換個坐姿。


    今日受刑說起來,也隻有中間那一鞭真的打痛了她,雖沒留下什麽傷痕,但打坐起來也難免疼痛。她今日有點想偷懶,不想修內功了。


    剛想到此處,漂浮在室內的無真睜眼道:“業精於勤,而荒於嬉……”


    又開始勸學了。


    徐千嶼捂住耳朵,忍痛打起坐來。


    她的靈力抽完鞭後,本被調整得很好,按說修習內功應該如魚得水。然而剛剛打坐不久,她體內靈力暴漲,驟然又紊亂了,撐得她很不舒服,做了兩節便睡了。


    是夜,徐千嶼陡然睜開眼,目中無神。


    係統迷迷糊糊道:“小千,你醒了?”


    然而她並未應答,直挺挺地坐起床來,腳踢了兩下,踩上鞋子,在屋裏漫無目的地轉了兩圈,僵直地推開門,要往門外走。


    係統叫她幾聲,她都沒有反應,不由得毛骨悚然,聯想到鬼上身的景象:“小千你怎麽了?你還沒換衣服,幹嘛出門啊?你不要嚇我啊??”


    作者有話說:


    微:是為了重要的人,著意打扮嗎?


    島:為了帶貨。


    —


    島:打完就跑,是人嗎你?


    第45章 溯光鏡(九)


    沈溯微無聲地落於鬆濤毓雪院, 在明棠閣外走了一走。


    閣子內燈已熄了,徐千嶼應當歇息了。


    他打完徐千嶼回去時,徐見素還在他那裏看他的書, 約莫想從書中打探他現在到了什麽境界。


    沈溯微不知出於什麽心態, 開口道:“倘若, 我有失手……”


    “失手不是很正常嗎?”徐見素打斷他,“都跟你說了追不上,你非得去追。那玩意甚為狡猾,不過看他孱弱, 翻不起什麽波浪來,隨他去吧。”


    “不是魔……”沈溯微別過眼,“是旁人。”


    “旁人, 你打旁人失手。”徐見素方從書本上抬起眼, “什麽修為。”


    “煉氣。”


    “煉氣?”徐見素笑了一聲, “你在逗我玩兒。”


    對沈溯微, 他很了解。他的心念強大,是那種兵臨城下烈火焚身還能專心搭弓射箭的人。對魔可能失手, 對人不可能,除非故意。徐見素隨口道:“那你就是心裏想打他。”


    沈溯微:“我並未,手滑了。”


    “手滑?”徐見素走來,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 手攜勁力, 又拍了兩拍, 含笑睨來, “師弟, 我這亦是失手, 手滑, 你千萬別往心裏去,啊。”


    說罷他便笑著走了。


    沈溯微沒搭理他,站在原地想了想。


    照徐見素所說,他心裏想打徐千嶼,才會打到她。他為什麽想打她,就是因為見她和無真師叔相熟?


    照徐見素的邏輯,世間萬物的發展都很怪異。因不管從任何角度想,徐千嶼拜個師都沒有道理憑空挨打,他亦不可能遷怒一個小姑娘。


    他停止按這個危險思路繼續思考,但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走時忘記叮囑徐千嶼,她回去之後暫時不能練內功了。


    沈溯微神色一凝。


    他最近忘記的事情,未免也太多了。


    待解決完這樁事情,應閉門清心修煉一段時間。


    這個時辰,徐千嶼若要修內功,早就修了。她的靈力是被強行逼出,經脈正虛弱,若驟饑驟飽,會靈力紊亂,便是俗稱的走火入魔。


    故而他直接尋來,若徐千嶼出了問題,他直接替她擺平好了,總歸是他的錯。


    他畢竟想不明白,亦無法接受自己的手滑。


    閣子裏燈分明黑著,門卻“吱呀”一聲開了,沈溯微抬眼。


    自裏麵一步一步走出來個衣衫單薄的人。


    徐千嶼隻穿了絲綢褻衣,頭發沒梳起來,散著。額發往兩邊自然卷曲,露出額心嬌豔的朱砂。她遲疑地往他這邊看,因不梳發髻,整個人顯得稚氣柔弱,亦顯出些平日不常見的婉靜。


    徐千嶼看了一會兒,一路走到他跟前,仰頭道:“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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