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她和池傾陽一起出門。


    二人並無交流,隻是各自看書,做期中考的最後衝刺。


    進了校門,他們分別要去不同的考場。池傾陽扔給她一顆巧克力,什麽都沒多說。


    那顆巧克力,譚落舍不得吃,她準備留到考數學前再吃。


    青中的期中考總共考兩天,安排非常緊湊。


    第一天上午:語文、數學。


    下午,連珠炮一般考完物化生。


    第二天:上午英語、下午文綜。


    校方故意采取了高強度的考試安排,以求培養學生的抗壓能力。


    考語文前,譚落在悶頭背書。


    忽然有幾個人把她圍住,遮去了早晨的光。


    她抬頭一看,發現領頭那人是自己高一時的同班同學,崔舒夢。


    崔舒夢在高一時擔任班長,譚落聽說她現在也是高二二班的班長。


    “譚落落~哈嘍。”崔舒夢蹲下來,兩手搭在桌子上平視著她。


    譚落坐直身子:“班長,怎麽了?”


    不再是同班同學,她也還是習慣用“班長”這個稱呼,因為崔舒夢渾身都散發著班長的氣質。


    為什麽這麽說呢?


    上了高中,班幹部更像擺設,大家都忙著學習,沒幾個人認真履行班委職責。


    而崔舒夢樂?蒊於發號施令,也樂於幫助同學。她就像居委會裏熱心的大姐,善良正義。


    隻是,她有些喜歡拿雞毛當令箭,太把那點小權力當回事。


    崔舒夢很擅長和搞人際關係,即便如此,也避免不了有人怨聲載道,說她是班主任的走狗。


    不過在譚落看來,她確實是個盡職盡責的好班長。


    崔舒夢說:“我就在你隔壁考場,今天帶同學過來給你認識認識。”


    她向譚落介紹起邊上另外兩個女生,那倆人也是二班的班委。


    譚落有些恍惚,她感覺到了,這是某種“特殊關照”。


    她猜測,徐霖提前跟她們打過招呼。


    其中一個短發的女生說:“譚落,我們很期待你來二班。”


    如果話隻說到這,還是挺暖心的。然而,這位女生接下來的話讓譚落很不安。


    那女生道:“趕緊讓仙女回天宮去吧,待在凡間看把她委屈的。”


    譚落馬上意識到,“仙女”等於葉詩妤,“天宮”等於一班。


    另一位女生印證了她的猜想:“是啊……真受不了葉詩妤,她最近尤其神經質,上課上到一半竟然哭著跑出去了。就算嫌棄普通班老師教得慢,她也不能這樣吧?”


    這女生個子很高,譚落目測此人的身高在一米七以上。高個女生是個自來熟,才見第一麵,已經把手放在她頭頂摸來摸去了:“譚落,徐老師經常和我們提起你,你抄寫的範文也貼在我們教室,你寫字真好看啊。”


    譚落給麵子地笑了笑:“謝謝。”


    她的反應很冷淡,那兩個女生彼此對視,不知該說什麽。


    崔舒夢馬上站出來:“哎呀,她就是話很少的,我都習慣啦。”


    崔舒夢努力找著話茬,似乎打算一直聊到開考前,但是譚落還有幾頁參考書沒看完,她不想被打擾。


    “那個,班長。”她抱歉地說,“對不起啊,等期中考結束我們再聊吧。我成績差,還想臨時抱抱佛腳,希望你理解。”


    崔舒夢連忙道歉:“好的好的!不好意思啊,耽誤你時間了。考試加油哦!”


    譚落目送她們離開,重重地鬆了口氣。


    她突然感到不可思議。


    換做以前,她絕對不敢跟同學說這些。


    初中時代,霸淩給她留下了嚴重創傷。在學校裏,她沉默得像個啞巴,每天都如履薄冰,看人臉色行事。


    這段時間,那些傷口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得到治愈。就算沒有徹底愈合,起碼也結了層痂,不再鮮血淋淋。


    那些女生都是好孩子。可她們專程跑來打招呼的舉動,卻讓譚落惶恐。


    主要是她們提到了葉詩妤的反常。


    葉詩妤肯定不是受不了普通班才變成那樣,而是因為有不好的謠言在學校裏流傳。


    又一次,譚落體味到了那種同病相憐的痛。


    她拿著水杯,走去飲水機那接滿,咕咚喝了一口。冰涼的水滋潤著喉嚨,稍稍緩解了焦躁。


    現在哪有空管別人……好好考試吧。


    她暗暗提醒自己。


    譚落回到座位上,從書包裏拿出池傾陽的筆袋擺在桌麵,她調整了幾次擺放的位置,終於滿意了。


    筆袋像是一尊小小的神龕,在正中間護佑著她。


    她心裏有個想法愈加堅定——


    即使葉詩妤會傷心,她也不願離開一班,不願離開那個人。


    二號階梯教室,高二一班的大部分學生都在這個考場。


    池傾陽坐在臨窗那排的第一個。


    那是王座般的位置,是年級第一的象征。


    開考前,美食大使田嘯君正在給同班同學分發大白兔奶糖。他囑咐大家稍微吃點甜的,調節心情。


    沒良心的人說,他肯定在裏頭下了藥,想害幾個同學拉,好把自己的名次往前提。


    大家的玩笑都沒有惡意,他自己也不當回事,樂嗬嗬地說:“這都被你發現了。”


    本來好好地發著糖,路過池傾陽的位置時,田嘯君那嘴巴驟然張大,大到能塞下一個蛋。


    田小胖手動合上自己的嘴,瞪著學神桌上那個粉嫩嫩的筆袋,以為出現了幻覺。


    譚落習慣把筆袋放在抽屜裏,別人看不見。何況,誰會特意去記同學的筆袋長什麽樣?他完全沒有認出來。


    田嘯君牙疼似的:“我去……池總,同學這麽多年了,沒看出來你有一顆少女心。”


    聞言,池傾陽聞言懶懶地抬了抬眼皮:“滾蛋。”


    他單手撐臉,另一隻手轉著一根印有小兔子圖案的中性筆。


    “靠,怎麽連筆都是美樂蒂……屬實過分了啊。”


    全校聞名的痞係帥哥,筆袋是粉的,筆也是粉的。田嘯君被這股違和感雷得渾身不適,心說這位爺是不是中了邪?


    池傾陽歪頭看向他:“美樂蒂?什麽東西?”


    田嘯君指著他的筆:“上麵印的那兔子,它叫美樂蒂。”


    池傾陽聽著很新鮮:“這兔子居然還有名?”


    “有啊,我妹妹很喜歡這玩意,”田嘯君掰著能量棒一般粗胖的指頭說,“什麽美樂蒂、庫洛米、玉桂狗,我家裏一窩一窩的,都快成動物園了。”


    “我是萬萬沒想到,你和我妹妹一個審美,她才小學二年級啊。”田小胖扔下這句話,搖搖頭,走了。


    今天他的三觀受到了巨大衝擊。


    池傾陽照著筆杆的圖案,隨手在書頁上畫了一隻兔子。


    他寫字難看,畫畫還湊合。


    畫完後,他抿出淺淺的笑意,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鋪陳在眼底。


    池傾陽戳著那隻兔子:“你怎麽長得和某個笨蛋一模一樣?”


    江澈進了教室,放下書包和他打招呼:“早啊老池。”


    “早。”


    江澈是年級第十,座位剛好和池傾陽並排,位於第二組第一個。


    他的視線立馬被那個筆袋抓住,一刹那,他有些恍惚,喃喃地問:“這不是……譚落的筆袋?”


    “嗯,是她的。”池傾陽一下一下捏著筆袋拉鏈處的米白毛球,他偶爾也這樣捏譚落的臉。


    江澈嘴唇泛白,他的唇張了又合,最終還是沒有吭聲。


    王翠星蹦躂過來:“江大少爺!你帶咖啡了嗎?我昨晚沒睡好……困死了。”


    江澈從書包裏掏出一條速溶咖啡扔給她,一個字都沒說。


    王翠星舉起手在他眼前晃了幾下:“江澈……?你很沒精神啊,昨晚沒休息好?”


    聞言,池傾陽也有些擔憂地看過來:“哥們,你怎麽了?”


    他知道江澈的父母最近經常吵架,江澈和他抱怨過好幾次,他以為朋友無精打采是因為這個。


    “沒,我睡得挺好。”江澈對他倆笑了笑,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看上去和往常一樣。


    王翠星在一旁開玩笑:“也是哦,您晚上躺在五百平米的大床上,應該很難睡不好。”


    “我家沒有那麽大的床。”江澈嚴肅地糾正。


    池傾陽打趣說:“那麽大的床上才睡不安穩吧。”


    嗯?這太奇怪了!


    王翠星納悶不已。


    換做平常,江澈一定會說還有一百個傭人給他唱搖籃曲什麽的。


    今天,江澈沒有接梗,反而是池傾陽在吐自己的槽。


    王翠星無意間往池傾陽的桌上瞄去。


    啊……是譚羲之的筆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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