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不是角色台詞裏需要背的,她就沒必要記了吧。


    “可是,”團兒為難道,“裴順儀和呂芳儀都已經派人過來傳話了……”


    “什麽大姨二姨的,”鹹毓就沒有醒透,“哪個姨來都不管用……”


    她在被褥間支吾了最後一句:“好團兒,你就讓我睡覺吧,我太累了,什麽事都等明日再說o……”k?


    話音剛落,人已經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再次沉沉睡去。


    團兒無能為力,隻能走到外頭同傳話的宮人回道:“我家美人今日身子不爽利,實在起不了身,今夜此時就不去了。”


    那宮人知曉白日裏的春日宴經美人也告了假,倒也不詫異。


    團兒眨眼瞧著宮人,小聲問了句:“不知相思殿裏出了何事?”


    那宮人歎了一口氣,低語透露了幾句,“……都見血了!哎,這後宮至今沒個高位的娘娘主持大局,日後要是這等子事越來越多,該如何是好?”


    中宮尚空,闔宮上下排起來,品級最高的也就紫雲閣的裴順儀和觀雲殿的呂芳儀在前。


    後宮出了事,總歸是要有女主子主持大局,總不能動輒就去請內侍省的萬內侍。


    團兒聞言嘴角拉了一道淡笑,沒有再多說什麽,將人送出了幾步。


    彎月高掛黑夜上空。樹靜風止。


    無姬嘴裏叼了一片葉子,雙眼盯著前方,問一旁的兩個人:“這個動靜又是何事?”


    那二人頂著一張張麻木的臉:“瞧著是別處的宮人來傳話罷了。鹹池殿這不又熄了燈麽。”


    意思是不用管了。


    無姬斜睨了二人一眼,不認同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跟過去瞅瞅!”


    說著不等二人的回應,便已飛身而去。


    好動的少年郎跟著宮人來到此時仍然燈火通明的相思殿,落在正殿屋頂背後,好整以暇地聽著殿裏頭的喧鬧聲。


    “今日春日宴後回來,我便未同她說過話。”


    ……


    “我當時隻不過同她有些爭執,不小心推了她,誰料她自己沒站穩,就朝燭火那兒撲了過去!怎會是我撲倒了她呢?”


    ……


    “今日各位姐妹都在場,我也就將話都說開了!”


    ……


    無姬摸著自己的下巴,咂摸了片刻。


    聽著像是陛下的後宮吵起來了?好生熱鬧。


    他又想到還留在鹹池殿外那兩個無趣的人,兀自嘀咕了一聲:“不如此刻便通稟陛下呢!”


    於是他興味盎然地朝宮外奔去。


    *


    咚咚,咚咚,咚咚……


    巡夜的更夫敲著手提的鑼。


    無姬身姿矯健地跳進一方民宅。


    還亮著燈的書房外,牆邊倚著一道快要東倒西歪的身影。


    無姬上前,拍了拍這人瘦弱的肩。


    正站著打盹的嚴顥身形一顫,醒了過來。


    “……姬小兄弟,你怎地又回來了?陛下不是叫你無事便可回宮……”


    無姬糾正道:“說過了,我不姓姬。”


    嚴顥點頭如搗蒜:“曉得了,姬小兄弟。”


    無姬:“……”


    他忍住了自己的拳頭,朝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問道:“陛下還沒歇下?”


    嚴顥帶著睡意回頭瞧了一眼:“早著呢……誒?”


    眼前的無姬已經膽大妄為地敲了門。


    接著,屋內傳傳來了陛下叫無姬進去的聲音。


    無姬生龍活虎地踏進屋內,見陛下的下首坐著一位花發老人。


    他請了安後,言簡意賅地通稟了宮裏的事。


    一則是鹹池殿有異,二則是相思殿有異。


    盡數皆是後宮之事。


    楚蔽放下手中的書信,抬起眼來,意味不明道:“醉蟹?”


    無姬點點頭:“萬內侍說,經美人這回要將瓜子換成醉蟹買進土裏!屬下一回去,就被叫過去跟著盯……”


    楚蔽冷不丁地打斷道:“你確定是埋土裏?”


    無姬毫不猶豫道:“屬下不想挖泥巴了!”


    楚蔽默了幾息,已然聽懂了這小子胡亂傳的話。


    而無姬正又接著說起了相思殿裏的事:“……她們爭執了起來,互不相讓,眼瞧著一時半會兒消停不下……”


    “你同萬良說,”楚蔽思忖,“朕親自去見她。”


    作者有話說:


    無姬:遵旨!(話說,是哪個ta?


    楚蔽:我老婆!(超大聲-.-#||


    鹹毓:嗯?保護我方醉蟹!


    -


    第33章 朕親自去見她


    “素聞陛下一向無意於後宮,可老朽適才旁聽的那幾句,倒是新奇,原來陛下的後宮實則也頗為熱鬧?”


    待屋裏恢複成唯有二人時,花發老人耷拉著厚重蒼老的眼皮,慢悠悠地開口道。


    楚蔽重拾起桌案上的舊黃信紙,轉眸問他:“鍾老倒教朕好找。留了無人的住處,卻是引來了刺客——這難道就是鍾老所謂的‘大隱隱於市’?”


    花發老人兀自搖頭,慈顏善目地兀自解釋道:“貧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老朽並未刻意躲藏,引來禍事也並非我的本意。”


    “鍾老這話,便是承認了自己身懷寶器?”


    花發老人塌下了眉:“老朽手頭有的物件,可都已經呈在陛下麵前了。”


    他衰憊又深邃的雙眼炯炯有神地看著這個年輕的皇帝。


    楚蔽的麵上無甚動容,接著他驀地笑了一聲,帶著涼意,一絲不語地橫眉冷眼,展露出對如此說辭的輕蔑。


    “……”鍾老抖了抖下頜的灰白長須,嘶啞的喉嚨悶哽,歎道,“老朽隻是青盛朝的舊人,同當年還隻是王爺的代帝不過是點頭之交,陛下若還有所探,大可以去找如今仍在朝中的尤相……再不濟,找周相也問問?”


    楚蔽細長的兩指夾起信紙,提溜在空中,深遠地觀望著黃紙黑字,幽幽地說道:“與代帝隻是點頭之交?卻能親密無間到私信往來?”


    鍾老頓了頓,憨笑道:“眾人皆聞陛下甚少關切後宮,今日老朽卻也見到另一番大相徑庭的麵貌,不知陛下稍後將去駕臨後宮哪一殿,親自見哪殿之主?”


    “鍾老,”楚蔽將手中的信紙捏成了齏粉,垂眸道,“你若是以為自己存著把柄,便能安枕無憂壽終正寢,朕想你未免是過於愜意了?”


    鍾老心中一凜,滿是皺紋的臉上扯出一道年邁的笑意:“人情似紙張張薄,世事如棋局局新。陛下何必多慮呢,縱使老朽曾與代帝有點頭之交,如今也早已物是人非……”


    他忽又歎了口氣:“陛下恕罪,容老朽揣測聖心一二——陛下登基後,解除了青盛帝對廢太子的禁令、且對代帝一眾子嗣並未趕盡殺絕,可見陛下的仁慈,很是顧念手足之情?”


    言罷,他瞧看卻仍垂眸的楚蔽,老眼中泛起了疑惑的渾濁。


    燈燭的火光,映著經年累月的老破橫梁。


    楚蔽濃密的羽睫下昏黑難測。


    鍾老張了張嘴,終究是忍不住問道:“……莫非……,陛下心中已有了傳位之人?”


    緘默不語的楚蔽倏然放聲大笑起來。


    嚇得鍾老一驚,想要撐案起身,卻見這個當今皇帝一晃眼就閃現在他的麵前,雙手桎梏住他孱弱的臂膀,將他按在了椅上。


    楚蔽的眼中帶著豪恣的笑:“鍾老怎知,我必定早於眾位兄長前去?”


    “陛下!老朽並非此意,”鍾老在他的手下戰兢,“老朽隻不過……”


    “鍾老自稱不再關心朝政,卻對在朕之後皇位的延續甚是關心?這不自相矛盾麽,”楚蔽絲毫不給老人再次回言的時機,肆無忌憚地說道,“鍾老為了何?是因朕無綿延子嗣的能力麽?”


    花發老人渾身顫抖,麵對一個陡然激動的皇帝,油然而生的恐懼使他想要軟下膝頭,卻仍舊被麵上方楚蔽淩厲的視線審視著。


    楚蔽滿臉的寒涼,似笑非笑地緩緩道:“朕要什麽?朕這就告知你。


    “朕不關切哪個青盛帝之子、哪個代帝之子,朕容他等活著,隻不過想要他們各個都在這人世間——永遠,無法,得償,所願!”


    鍾老的腦後閃過一陣驚雷,隻覺得這個瘋狂的年輕帝王實在不可理喻。


    他還未緩過神,隻見鬆了他禁錮的楚蔽已轉身朝屋門走去。


    孤傲的背影留下了最後的話。


    “鍾老若是覺得私藏著的某些證狀,就能成了朕的把柄,未免有些異想天開了……朕不介意送一個老頭陪前頭的刺客一同喂豬去。”


    楚蔽推門,揚長而去。


    身後跟上了兩個本在門口貧嘴搭話的人。


    楚蔽走出宅院外,頓了腳步,側首朝一旁的無姬說道:“你留下罷。”


    看著此處。


    無姬一聽,意思是他不用回去宮中鹹池殿西挖泥巴了?


    他頓時心花獨放,溢於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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