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藍袍男子叫得最響了,一連問了好多問題。


    “你們是什麽人?”


    “為何抓我?”


    “這是何處?”


    “你們要帶我去哪兒?”


    ……


    他這顯然是無用功,而且這些問題其實答案也顯而易見了。


    等他們這些人被推著進了後頭的一處院子後,裏麵正等著更多的人,為首的朝牙婆招招手,等牙婆過來之後,才懶洋洋地說道:“這批照例好好教。”


    那牙婆諂媚地笑著說道:“瞧好了。”


    接著兩人像是先分贓要緊,暫時走到一旁數錢去了。


    趁他們湊在一起數金銀錢票的時候,鹹毓朝藍袍少年走近了半步,問道:“閣下怎麽稱呼?”


    這人一看就是個能上躥下跳的,鹹毓覺得就算她和楚蔽成功不了的話,這個藍袍少年也或許有點兒能力逃出去。


    對方此時也喊累了,這才有功夫打量鹹毓。


    他仔細一瞧,發現鹹毓是個生得比他還好看的人,他微愣,脫口而出道:“我瞧著你最好看。”在他們這些人中。


    鹹毓:“……”


    好吧。是她剛才高估他了。再怎麽說也隻不過是個小年輕,相較起來,看樣子也沒年長幾歲的楚蔽就沉得住氣多了。


    “這樣吧,”鹹毓抓緊時間說道,“有道是‘海內存知己’,我便喚你一聲阿弟,你便喊我一聲哥。”


    那藍袍少年愣在原地,然後過了一瞬,奇怪地問道:“你……”


    鹹毓以為他不肯同意她當場稱兄道弟。


    其實她自己也知道自己事出突然得有些離譜。


    但也不管了,現在最主要的是為了同他湊近乎。


    但沒想到這藍袍少年反問的卻是:“你我何時成‘知己’了?”


    鹹毓:“……”


    她一本正經地說道:“這不重要,藍弟,我這就為你介紹,”她指了指身旁的楚蔽道,“這是我兄長,親的。”


    至於她叫他什麽,完全是臨時胡謅的。


    藍袍少年被她的胡扯帶得跟著看了一眼楚蔽,然後不由地說道:“你兄弟兩真好看。”


    “哎,藍弟你也好看。”鹹毓跟著恭維道。


    楚蔽冷冷地看過來一眼,藍袍少年感受到他的目光有些冷,身子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但此時天熱,他也不會打寒戰,而且奇的是他又不怵楚蔽的冷色,雖然下意識地偏過頭躲閃了目光,但口中還是念叨了一句:“有兄長的就是好……”


    鹹毓覺得有趣,也隨即湊回去笑著同楚蔽輕聲道:“你聽。”


    楚蔽垂下眸來。意思是由著她套近乎了。


    可這時數完錢的牙婆又帶著人走了過來,她身後人多勢眾,架勢也顯得囂張了起來,她慢慢從眾人麵前踱步而過,目光先後在一張張臉上流轉,嘴裏怪笑一聲:“長到倒是都眉清目秀,各有姿色。”


    一般男子自然是不願被人點評姿色,果不其然,在場眾人皆是麵色一變,大致有些明白自己的處境了!


    他們這些日來吃得不好住得不安,本就身心憔悴。眼下更是被逼到絕境似的,有幾個想要反抗,但皆是像藍袍少年一般,還沒掙紮就被那些牙婆的仆從給按住了。


    那些仆從也不見得是牙婆的人,這牙婆看著更像是替人辦事的罷了,隻不過眼下這些仆從全然聽她的吩咐。


    她像是見慣了這種反應,輕蔑地看著初來乍到的少年們做出一些無謂的反抗,接著她打了個哈欠,這才懶懶地說道:“既然來了,你們無法再走了,不如好好聽話,莫要讓自己受苦了。”


    她這話說得軟硬兼施,還暗含警告。意思是如果大家再反抗,那她也會明日朝他們來硬的。


    等她敲打過後,看著眼前漸漸安分起來的少年們,牙婆頗為滿意地說道:“這一批倒是沒個反骨的,這就乖嘛。”


    說著她朝仆役們說道:“帶諸位小郎君去歇下吧。”


    等她明日再來。


    眾人盯著這個可惡的牙婆扭著腰走了。


    藍袍少年狠狠地啐了一句:“老妖婆!”


    他們皆是明白了這個牙婆的身份和做法,看來他們這是要……


    可眼下大家的確是累了許久了,仆從們帶他們去洗漱進食,他們也沒有回絕的誌氣。畢竟也都不過是年紀輕輕的少年郎,並不是天生鐵骨錚錚的性子。


    其中鹹毓和楚蔽是最為不反抗的了,鹹毓早就想好好洗漱吃點東西,對此她當然一點兒都不會拒絕。


    不過她也不會忘了自己的想法,等牙婆走了之後,他們一邊往屋子裏走去,鹹毓一邊湊道了藍衣少年的身邊,意有所指地聊道:“藍弟,方才那牙婆說我們接不是反骨,這話我可不同意。”


    她煞有其事地繼續小聲說道:“我和我阿兄自小就不愛聽話,阿兄你說是吧?”


    楚蔽聞聲瞥一眼過來了,倒是配合地淡淡“嗯”了一聲。


    藍袍男子果然也點頭道:“我也自小不聽話,被我阿耶追得滿屋子打呢!”


    這就好。鹹毓巴不得他是個這樣的孩子。關鍵時期,還是不服管教的小年輕大有未來。


    於是她接著說道:“藍弟你看,眼下這是何處,想必你我皆是心知肚明了吧?他們這幫人——就是拐子!”


    藍袍少年氣得呼哧呼哧吐著起。深表讚同。


    那幫人方才也不再掩飾,早就露出真麵目了!


    鹹毓觀察著他的臉色,接著說道:“可是我想回去。我一而再地忍讓這些人,沒想到他們得寸進尺。他們拐了我還不夠,還貪心地看上了我阿兄。”


    她這話說得也大差不離。大致就是那家人口販子的黑店團夥先看上了她的臉,然後楚蔽也跟著她下了地窖之後,這些人也並沒有不歡迎,顯然是覺得“拐一贈一”,多得一個也正好,多多益善。


    果然,這藍袍少年也忍無可忍似的低吼道:“等著,我將大家都解救出去!”


    鹹毓誇張讚歎道:“哇!”


    他們進門前便被仆役鬆綁了,此時鹹毓鼓起無聲的掌來:“藍弟你真棒!”


    這藍衣少年像是被誇飄了似的,說道:“我聽說我們隻是一批,看來在這之前還有不少受害的兄弟們!我一並都要救了他們!”


    他隻她覺得他隻不過嘴上立下誓言,但是他在心中真當是這般作想的。他也希望自己能夠做到。


    這種豪言鹹毓就不敢放,不管是不是空話、但她也佩服他的魄力,頓時她也說得更加誠懇了起來,她正色道:“我姓鹹,不知藍弟你……”


    一旁沉默地走著的楚蔽忽然拉起了她的手。


    他不願她在這般與人聊下去了,她好似隨時能同旁人勾肩搭背似的。


    那藍袍少年也岔了半步,才卡了一下回道:“我……我的確姓……藍,你就叫我……藍景吧!”


    他話音剛落,鹹毓就被楚蔽拉走了。


    藍景停下腳步,摸了摸自己鼻子,然後捂著饑餓的肚腹跟上了眾人的腳步。


    這些人都是那家黑店前前後後半月來積攢下來的麵孔,挑的都是姿容中上乘的倒黴過路住客,積攢了一批之後,昨夜才將他們從地窖中轉移到了這裏。因此大家彼此都不相識。


    而且比起鹹毓和楚蔽恰巧是最後一日中的招,有些關在地窖早的人,至此已經度過了數日不人不鬼的被喂迷藥生活,眼下終於能在條件尚好的屋子裏好好的洗漱用飯一頓,一時之間也難免有些迫不及待和狼吞虎咽了起來。


    接下來每個人都沉默地自顧自的,自然也沒有心思留意鹹毓和楚蔽這“兩兄弟”。


    楚蔽拉著她離遠了些人。因為她的身份關係,聚眾沐浴可不行。


    她沐浴的時候,楚蔽就站在屏風前,麵色不善的守在那裏。等到她洗完穿完衣裳了,兩人才輪換過來。這些少年郎也隻是以為他們兄弟兩手足情深,做哥哥的時刻都護著自己的弟弟。


    等到睡覺的時候,因為裏麵是大通鋪,楚蔽也占了角落的位置,讓鹹毓睡在最邊上的裏麵。


    眾人都累了許久了,就算心神不寧,但在天黑後也早早睡下了。


    哪怕那個動輒咋呼的藍景,此時也疲憊下來,倒頭睡了過去。


    他們或許了習慣了被人在飯菜裏下迷藥的作息,等到背後都是均勻的呼吸聲錯落響起之後,楚蔽才同沒有睡著的鹹毓說,方才他們吃的飯菜裏麵並沒有迷藥。


    “啊?”鹹毓訝異道,“那他們這是……”


    被調成習慣的生物鍾了嗎?


    但眼下鹹毓還有更加關鍵的事情,她和楚蔽相對著側躺著,就算她身後是牆、楚蔽身後一排人都熟睡了,但她也是格外謹慎,又挪得離楚蔽近了一些,然後才再低聲的說道:“幸虧我忘了帶那物。”


    “何物?”楚蔽難得不解地問道。


    鹹毓卻仍舊含糊地回道:“我們那個包袱,應該在黑店的房裏,也被他們私吞了吧?”


    因為當時想得簡單,她也隻不過是收拾了兩人各自一套衣裳。為了出行方便,當時能盡量不帶的東西她都沒帶,以免累贅,包括……


    楚蔽像是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何物,眸色也閃了閃:“你……”


    鹹毓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現在他們的衣裳當然是這裏的人提供的,但是……


    她湊到楚蔽的耳邊,低聲說道:“方才沐浴時,我將裹胸藏起來了。”


    她出了一身汗,那沾著汗水的裹胸也實在穿不回去了。而且他們接著便是被安排入睡,她便想著趁夜裏黑燈瞎火睡覺的時候放鬆一會兒。


    至於那髒了的裹胸,當然最好是能有機會洗一洗曬一曬,她可以再穿,不然的話……


    鹹毓抬起頭來看向楚蔽,眼中帶著無奈和為難:“若是日後不穿,很容易被他們發現的吧?”


    屋子裏早已熄了燈,就算門外掛著燈籠,屋內能照到的光線也是所剩無幾。


    但楚蔽卻看得清她此時的神色,她的雙眸像是小鹿似的閃著水光,但此並不是含羞、隻是在同親近之人商量著私事。


    “嗯。”楚蔽嗯了一聲。


    鹹毓不知道他嗯一聲算什麽,她後撤了幾分,在夜色中認真地同他說道:“我說真的,不信……”


    她忽然伸手捉著他的手,帶著他撫上她的後背,說道:“不信你摸。”


    楚蔽手掌觸摸到她的後背的一瞬間,隻摸到了她的肩胛骨,果真裏衣裏沒有旁的衣料了。


    鹹毓感受到他的手掌貼在自己的後背上一動不動的,奇怪的問道:“你摸到了麽?”


    他倒是摸到了沒有?


    楚蔽默了幾息,沉沉地說道:“原先瞧著你過瘦。”


    他先前就算是已經抱過她了,眼下也是頭一回仔仔細細地撫上她的背。


    “……原來我還是有肉的?”鹹毓疑惑接嘴道。


    那不是很正常?難不成她隻剩下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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