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楚蔽方才動的手腳都極為隱晦,除了扇了牙婆一巴掌導致她吐血之外,眼下地上扭曲著的一眾人的麵貌其實一點兒都不血腥。


    等楚蔽闔上了房門之後,鹹毓和他一起走近前。


    這時藍景已經拉著椅子來到這些人的麵前,得意洋洋地坐了下來,他翹起二郎腿睥睨地上狼狽的這幾人,開心地笑道:“哈哈,你們早該如此了!呸!真是活該!”


    沒想到這一點來得這麽早。還真是可喜可賀!


    楚蔽來到桌旁,給鹹毓倒了一杯涼茶。眼下隻有這處茶水了,也暫時隻能勉為其難給她喝這。


    藍景以為是給他倒的水,他正抽空轉過頭來給義兄道謝呢,楚蔽見了以後眉頭一皺,手臂往後揚,順勢將茶杯中的水潑去了另一旁。


    藍景:“……?”


    緊接著地上癱倒的幾人便發出了一聲聲的悶叫。


    他們已經極度恐懼楚蔽之人了。


    因此這雖是涼茶水,楚蔽稍加一個動作,他們都覺得他像是在朝他們倒了一盆火海。


    連牙婆都哀叫了起來,她此時蓬頭垢麵,灰黑的發髻早已歪塌,枯槁的發絲顯得她終究是個蒼老的老人。


    短短片刻,她臉上的皺紋都仿佛深重了起來。


    她已經痛得死去活來,豆大的汗珠混著她眼角的淚水,沿著溝壑遍布的麵頰,猶如髒汙一般讓人恥笑。


    藍景自然不會同情於這個老妖婆。


    他甚至有點兒興奮和激動。


    因為義兄下了這個狠手的話,意味著他們就此和這家侍君館撕破了臉了,等天亮之後,不管大家是否會被告知,也很有可能不一會兒就人盡皆知了。他巴不得所有人都來看這可惡的老妖婆的壞話。


    藍景轉過頭來,不加掩飾地隨口問楚蔽道:“阿兄,是你動的手嗎?”


    他這問的是廢話。可見他如此之樂。


    楚蔽沒有回應他,他已經倒了一杯茶水送到了走過來的鹹毓手上。


    鹹毓接過茶杯喝了一口之後,在一旁點頭回道:“是啊。”


    藍景晃了晃神。


    為何這麽溫吞的話,都聽起來有點兒讓他害怕呢?


    他偷偷瞄了一眼一如既往冷漠待人的楚蔽,對鹹毓說的話深以為然。


    鹹毓拉著楚蔽一同在桌旁坐了下來。


    她看了一眼地上歪七扭八的幾個人,問兩人道:“你們打算怎麽辦?”


    他們必須在天亮之前商議好接下來怎麽做。


    楚蔽和藍景聞言後,竟然不約而同地看向她。


    鹹毓一愣,無奈地說道:“我這人……”還是比較隨便的。


    如果他們兩個人愛恨分明的話,還是先讓他們做自己想做的吧,不然她還真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來怎麽懲罰牙婆眾人,她滿腦子法治思維,隻有報官這個簡單的想法。


    於是她說道:“你們想如何做?”


    楚蔽垂眸看著桌麵,思索了片刻之後,抬起頭來問地上的牙婆道:“今晚過來,是為何?”


    牙婆在地上顫抖著身子,沒有回答。


    楚蔽滿眼森寒地看著她。


    方才藍景認為牙婆是為了報複,可楚蔽卻不覺得這麽簡單,怎會是她的真麵目。


    他這是在問牙婆真正的用意。


    牙婆捂著滿嘴的血跡,在地上瑟縮了幾下,就是沒有開口說話。


    藍景頓時橫眉冷豎,警告她道:“都到此時了,你還敢偷奸耍滑?我看你是還沒吃夠苦頭!”


    說著他轉頭問楚蔽道:“阿兄,要不你再揍她一頓?”


    換他也成。麵對這種喪盡天良的老妖婆,他也不會心慈手軟的。


    楚蔽卻睨了他一眼說道:“他們許是吸了迷藥的緣故。”


    再加之渾身傷痛,可能這會兒腦子已經有點兒遲鈍了。


    “迷藥?”藍景一驚,頓時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有些驚慌地問道,“又是迷藥?!”


    他先前自然也遭受過迷藥的苦。他們就是被迷暈之後才著了他們的道,身陷囹圄,最後被帶到了這個鬼地方。


    在黑店地窖裏反複吃了暈的幾日,算是藍景有生以來最為灰暗的經曆了。於是此刻他一聽到“迷藥”二字,就像是驚弓之鳥似的如臨大敵:“他們下了迷藥?”


    “你別慌,”鹹毓在一旁解釋道:“眼下應該散得差不多了。若是再不行的話……”


    楚蔽忽然敲了敲桌案,藍景聞言轉過頭來。


    見到他的示意,藍景心領神會,英勇就義般地閉上了眼睛:“來吧,阿兄,你用茶水撲醒我。”


    鹹毓:“……”


    楚蔽收回目光,沉聲說道:“我是讓你撲他們。”


    藍景:“……”


    “好嘞!”他睜開眼睛說做就做,拎起水壺,就朝地上的幾人,教訓他們了一通。


    這幾人的麵色本就已經有些慘白了,此時又被他一鬧騰,幾乎是使出了最後的力氣掙紮,卻被渾身的傷痛折磨得仍舊動彈不得,隻發出了陣陣微弱的哀嚎聲。


    可他們身子雖然受了重傷,但說話還是能說的。


    楚蔽瞥了一眼地上的牙婆。


    他冷漠的眼神投到牙婆身上時,她簡直遍體身寒。


    在這一刻牙婆怎會不後悔。


    還記得那日在客棧之時,她便不同意將這個多餘的人也一同帶走。但她一個老太婆之言,還是被那些個掉以輕心的同夥忽略了。


    眼下看來,她當初的直覺一點都沒錯!


    想她活了大半輩子的人了,半生都在做牙婆的勾當,識人的本事總歸還是有些的。


    此人在她見到的第一麵時,就讓她覺得有些古怪。


    隻是當初她一時還說不上來。


    他像是從未掩飾自己的麵色,滿臉冷淡處事,一點兒都不在意旁人見了會如何作想。


    若是有些稍加掩飾的冷漠之人,至少還不會太過於讓她不適。但此人從一開始的態度,就像是不把大家放在眼裏似的。


    不僅如此,他甚至還不在意會被旁人意識到這一點!


    可是,他們到底是低估了此人的心性。


    牙婆當初也隻是下意識地覺得此人不是個好相與的,因此肯定不好管教。這就像是與生俱來的安危意識,使她當初一開始就不讚成捎上這人。


    可等到了這裏之後,她的精力便意外地被另外兩個人吸走了。正是眼下在場的另兩個人。一個是天生“刺頭”的藍景,一個是在她眼底最為優越的鹹毓。


    ……牙婆的目光有些渙散。


    她飽含畏懼地看向楚蔽,隻覺得他就像是地獄中的修羅,連她這個做了半世惡人的老婆子都唯有畏懼。


    她這是記起了頭一日那時,她敲打他們最新一批人時的回憶。


    這兩個不服管教的人被她罰站去了另一邊,後來有個細節——沒過多久後,這個修羅竟然也主動上前,過來同她說,要一同去那處。


    當時牙婆並沒有多想。因為她從頭到尾都不覺得這種冰著一張臉的人適合作為人選,再加之她第一印象便是覺得他是個難以教訓之人,因此當下她倒是同意了此人的請求。


    但她沒想到,原來他們三人原來串通一氣!是一起稱兄道弟之人。


    牙婆此時都不敢多加作想了。


    但她的腦海中早已被恐懼的想法填滿了——他們三個人不會是從一開始就串通好了吧?


    牙婆頓時細思極恐。


    她醜陋的嘴臉滿是驚疑不定,突然開口朝他們問道:“你們是什麽人?!”


    鹹毓一愣,有些無奈地回道:“我們是受害人啊!”


    這老婦人此時怎還裝傻充愣了起來呢?


    牙婆卻猛然搖起了頭,然後絲毫不願相信她所言似的,再次驚恐地問道:“是誰?是誰派你們來的?!”


    藍景聽得隻想發笑。


    他諷刺地看著牙婆,鄙夷道:“你當我們是誰?我們還需有人派我們來嗎?”


    他冷笑一聲:“哼,若真如你所言,那我們也是老天爺派過來的,專門來收拾你們這種十惡不赦的罪人!”


    牙婆睜大了幹癟的雙眼,突然大叫一聲:“你們是不是別家館子派來的?!”


    他們三個長得如此的俊俏,很有可能是對家派來的“細作”!


    是了!牙婆越想越有可能,想必真是如此!


    他們混入人群之中,假裝新入之人,等到了之後事事與她作對,阻攔她做生意!


    藍景都要翻白眼了,他嗤笑道:“你犯哪門子渾?”


    事到如今,這老妖婆還認為他們是對家派過來故意作祟、來影響他們家侍君館做生意的。


    他轉頭看向兩位義兄,也是有點兒無奈。


    接著藍景痛罵道:“我呸!你沒了良心,便以為每個人都如同你一般嗎?這種生意你都做,這天底下能有多少個如你這般不要臉之人!”


    牙婆仍將信將疑地看著他。


    藍景誤會了她的眼神,繼續痛罵道:“是了,你們這麽多的同夥,都是如你這般喪盡天良之人!看來天底下你這種人也不少呢。”


    藍景極盡諷刺之言,倒是讓牙婆打消了懷疑之心。


    她便又像是泄了氣似的,瑟縮在了原地。


    鹹毓前前後後見識了這人的反應,眼下也很無奈。


    她開口同牙婆說道:“為何事到如今,你在意的還不過是旁人會不會搶你們的生意?”


    牙婆聞言,耷拉著的眼皮抬了起來,望向鹹毓,緩緩地回道:“那不然呢。”


    藍景直接翻了一個大白眼:“她已經沒有良心了!踩著一個個無辜之人的身上賺錢,”他質問牙婆道,“你自己不會覺得過意不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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