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了一時的安寧。


    楚蔽眉間一蹙,不再猶豫,即刻動身抱著懷裏的鹹毓進了身後的車廂內。


    他們兩人順勢相擁而眠,像是已經習慣多時的熟悉姿態。


    鹹毓在下意識地靠攏到他的懷裏,終於停下了嘴裏的囈語之言,沉沉睡去。


    她在睡夢之中,仿佛還活躍著自己的意識。


    因為這是她難得成功在歇息這事上勸動了楚蔽。


    以往的他一直像是個鐵打的身子,習慣不會向她露出自己疲憊之時的樣子。他像是有花不盡的力氣,永遠都是一個能夠做到比她歇得晚、起得早的人。


    可是鹹毓當然也知道,哪有那麽多人天生的精力旺盛,更多的不過是堅韌的毅力罷了。


    而也或許是因為他在時間精力上的付出,才換來她大把大把時間的犯懶。


    正是因此,她一直想著幫他一起分擔駕馬車的事宜。她想表明她並非是一個天生的“乘客”,她分明也是可以通過嚐試,來換取和他配合的能力。


    雖然他大方的並不在意,但是她之後仍然會爭取嚐試。


    因為出門在外本就是相扶相持,她並不是較弱到需要他保護的狀態。


    當然,如果可以的話,他們兩人分明可以一起輕鬆一些。


    就比如他們無需如此晝夜未眠地趕路,若是她幫不上什麽忙,她寧願他也能和她一起躺下來,好好休息一晚上。


    月光泄進了還未闔上的車窗內。


    楚蔽睜著雙眸看著眼前沉睡的麵容。


    他一動不動,當心自己不會弄醒她。


    但此刻的他竟然仍然沒有閉上雙眼、隨即入睡。


    如果他提早知曉她又如此配他一起趕路的決心,他一定會早早停下馬車。


    他並非有意使她困成這般。在這之前他的確存著一抹死心,隻為在趕路的時日上再快一些,使得好讓先前的一些經曆都被拋諸腦後。


    這番態度,恍然之間好似他才是那哥“急於逃竄”之輩了?


    可是楚蔽也很清楚,他實則完全因那些本該無足掛齒的小事擾了理智。


    若是以往,他隻會對那等人嗤之以鼻,才不會因為中間隔著一個她的緣故,而使出什麽猶如小性子似的心思來。


    如此看來,害得她今夜一臉倦容的正是他了。


    可曾經的他怎會生出“愧疚”這般陌生的心緒來?他不睡之時,旁人睡不睡與他何幹?


    而且那時的她自然也不會像眼下的她這般,會主動要求他和她一同入睡。


    她或許隻是發自內心的想法,但對於楚蔽而言,還是隱隱約約有了一抹難以名狀的觸動之色。


    ……


    這一夜的後來,楚蔽睡得格外的深沉。


    他甚至頭一回和鹹毓一同轉醒睜眼。


    馬車外響起了過路往來的聲響。


    入目的也皆是滿眼的日光。


    一覺醒來,看來他們兩睡到了不早的時辰了。


    這時,有路過的行人車馬不可不免地對他們這一輛馬車駐足觀望。


    若不是看見車門口露出了楚蔽那隻微微挪動的腳尖,有人甚至以為這是一輛沒有主人的馬車。


    亦或者有人還以為這輛馬車不幸在路上出了差錯,眼下才行路難,橫在路邊一籌莫展。


    不過那些行人頂多隻是指指點點,也並未生出主動上前詢問之心,凡是路過的,都是稍作頓足片刻便接著立即動身忙於趕路了。


    在行路中的人,怎會有閑情逸致駐足逗留。每一個人都是心懷著前方自己前往之地,來去匆匆,滿是匆忙。


    可此時的車廂內卻渾然皆是寧靜的氛圍。


    鹹毓睜開眼睛之後,對上了楚蔽也剛醒的目光。


    兩人像是都剛從睡夢中回過神來,因此雙眸之中皆是清澈如許,一眼望穿的神色。


    鹹毓甚至可以看到楚蔽睫毛微顫的細微動作,以及他微不可查起伏的呼吸。她認真地觀摩了起來。


    他一向是個神色平靜之人,自她見到他的頭一回起。


    這並非像是有意掩飾自己的情緒,而更像是性格如此。


    她也從不覺得這是擺臭臉,後來也漸漸見識過他其餘神態的樣貌。


    不得不說他生得了一張好臉皮。


    眾人都說她除了旁的不行,至少還長得一張好看的臉。但或許是因為她是女子,才被著重看中了麵容。而實則他長得也很好看。


    這種好看並非一定是驚魂動魄的持靚行凶,而更像是一種原本底子優越之下的“情人眼裏出西施”。


    以往鹹毓並未留意後半分,但如今她卻是不得不承認,她越看越覺得他更好看了。


    這一轉變,也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就悄無聲息地發生了。


    她也並不在意自己是在什麽時候開了竅。


    眼下此情此景之下,鹹毓隻想將昨晚自己睡前那些如同豪言壯誌的心裏決定統統拋諸腦後。


    ——管他什麽趕路,管他什麽馬車停在半路,管他什麽兩人已經都醒過來了……


    如果可以的話,她隻想當一條懶蟲,就這麽一直抱著一個他,再接著和他相擁而眠,睡到天荒地老。


    於是不知不覺之間,鹹毓看著他的眼神得變有些認真過頭了。


    而她眼前的楚蔽也當仁不讓似的一直迎著她的目光。


    她看著他的目光很是深邃,若是旁人,也不知能否遭得住她如此深情的視線。


    楚蔽深感自己的變化,他竟然有朝一日還會思考這般問題。


    分明她看向他的目光雖然深邃,但亦是格外的正經。


    她的眼眸像是晨間的露水,又像是黑夜之時的繁星,神色之中已然是天外飛仙地出神之態了,卻又像是炯炯有神地盯著他,使得被盯著之人也不會肆意地挪動動作。


    楚蔽沉睡一晚的內心,從一如既往的平靜穩定,漸漸變得更加有力的跳動了。


    他不僅能夠聽見自己的心跳,其實甚至也能感知她的心跳。


    因為他們兩人仍舊是一動不動地相擁在車廂之內。卻又像是誰邀請了誰,陪其共赴無邊無際的漫長深夜。


    若有可能,他們二人或許還真會默契地在無聲對視抱著躺下去。因為他們不謀而合地都不介意身處一輛橫在路邊的馬車內。


    但是啊,他們兩人又忽然同時想到了一件事情……


    鹹毓的臉頰泛起了一陣淡淡的紅意。


    楚蔽的神色也生了一絲波動。


    兩個人像是有所察覺對方的細微變動一般,默契地忽然動了動各自的手臂。


    ……實在不能再拖下去了。


    鹹毓不得不得趕緊起來換一換某樣東西了。


    楚蔽先是從車廂內走了下來,而後下車為她去取後頭的女裝。


    眼下雖然條件不佳,但鹹毓適應趕路生活的能力已經有所提升。他們兩人簡單在路邊收拾好後,便要趕緊動身繼續趕路了。


    若不是趕路的正事要緊,他們昨夜如此安眠,真是可以在延邊稍作停留,閑暇遊玩一番。


    然而這還是留到更北之地再說吧。


    不一會兒,兩人即刻啟程。


    昨夜在半路上將就過了,今夜兩人必須得找一家客棧歇息了。


    楚蔽坐在車頭駕車行了一路之後,車廂內的鹹毓就又出來坐到了他的身邊。


    她的長發並未收拾,長長地披散在自己的腦後,隨著飛馳的馬車,飛舞著墨黑的發絲。


    楚蔽卻瞧出了她臉上的一抹憔悴,像是並未歇息足的原因。


    “怎不接著睡?”他問道。


    鹹毓聞言,目光從一同看向前路的方向轉過頭來。


    但她隻是默默地看向他,並未開口回應他。


    趕馬的楚蔽略微詫異又側頭看了她一眼。


    難道她還未醒透?


    夜裏雖然天黑看不太清前路,但白日裏的此時卻多了行人的來往,因此楚蔽並不會像夜裏那般少許放鬆警惕,而是得認真駕著手中的韁繩。


    但一旁空閑著的鹹毓卻一直看著他的側臉。


    他再淡然自若,也是漸漸下意識握緊了自己手中的韁繩。


    這時,鹹毓終於慢慢地開口了。


    “楚蔽。”


    她輕聲喊了他一聲。


    像是有什麽鄭重其事的話要與他說。


    楚蔽微微側過臉來,對上她直白的盯著他的目光,忽然才後知後覺記起來,她或許隻是在履行先前的那一個承諾——保證一定會隻看他一個人?


    “你睡飽了嗎?”一臉鄭重其事的鹹毓問出來的問題卻像是家常話似的。


    她其實隻是想再重申一遍睡眠對他的重要性,但一不小心就口氣變得老氣橫秋了似的,說得煞有其事。


    “你若沒睡飽,盡管停下來便是了。你還是休息要緊。我再不會駕馬車,也可以讓懶馬紅馬慢慢踱步。你我不必急著非要在天黑趕到下一城。反倒是若透支了身子骨,也不是什麽劃算之事。”


    楚蔽挑了挑眉。


    原以為是她累著了,沒想到她還在關心他的身子骨。


    他定了定神,回她道:“我自當有底。先前是我拖累了你。”


    鹹毓奇怪地看著他問道:“你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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