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 這老嫗還是一個熱心與她傳授生產經驗的阿婆, 轉眼卻物是人非了, 鹹毓在心中暗自唏噓。


    老嫗卻搖頭堅持道:“聖女想要此貓,便讓那奸夫滾!”


    她心意已決,像是拿捏住了脅迫聖女遵守族規的把柄,怎會就此輕易的鬆手?


    鹹毓嘴角僵了僵。


    她現在其實更想讓這老嫗離開呢。


    但她麵上依舊維持著鎮定,回老嫗道:“阿婆,非要我依你麽?”


    老嫗語氣堅決:“聖女!”


    鹹毓歎了一口氣。


    她真的不想做什麽“選擇題”。


    雖然老嫗發現了她其實一直在意這隻貓,但她也不可能為了貓讓楚蔽走人。她隻想要到貓,然後讓這老嫗趕緊走。


    可這老嫗極為固執。鹹毓一時無奈,轉身踱步到一旁的案幾邊,坐了下來。


    一想到昨天的自己是為了擔心地尋這個老嫗才進林子裏以身犯險,鹹毓垂下的雙眸中滿是失望。


    她本以為是自己先前惹得老嫗傷心了,在這之前還一直過意不去。可就憑老嫗如今“鐵麵無私”的堅決態度,她也早已明白,或許自始至終這老嫗本人對她就沒什麽情分可言。


    彼時的老嫗眼中帶著怒火,她沒想到聖女如此拎不清,事到如今還百般糾結,不肯下定決心。


    “聖女!”老嫗再次喊道。


    她像是接著還有無數的勸諫能與鹹毓道來。


    鹹毓腦殼都麻了。她伸出一隻手支著腦袋。


    要不是貓還在這老嫗的手中,她是真不想再理這人了。


    她長長的睫毛下掩蓋著淡淡地落寞。或許在一開始,她挑中租這老嫗的屋子,便是一個錯誤的選擇。可一切已經發生了,她也後悔也沒用。


    “聖女若能將此奸夫趕出去,此事便翻篇了!”老嫗還在苦口婆心勸著沉默的鹹毓,她倒是乘勝追擊,“老身這便將貓還與聖女。”


    可鹹毓哪是鬆動了,她實則是暫時不想理會這老嫗了。


    因為無論她說多少話,這老嫗仍舊是堅持己見。那她便是在浪費口舌。


    那就隨便讓這老嫗多說幾句罷了。而她先坐下來沉默地休息一會兒。


    隻要這老嫗有所求,至少也不會太過於虧待那隻貓。


    所以鹹毓忍住自己不去看貓,隨那老嫗沒完沒了的勸著。


    並且在心中盼望著這老嫗能快些消停下來。


    但也不知是否因此番仿佛是她這個聖女反倒落了下風似的,老嫗不僅說得停不下來,還越說越帶勁了。那頭頭是道的氣勢,還真像是她才是說得在理的那一個。


    怪不得外頭的人也沒有主動進來調和。想必他們這裏的人都覺得老嫗的觀點才是對的吧?


    鹹毓無奈地閉上了眼睛。她一個頭兩個大。心道還不如一開始便不與這老嫗一般見識了呢。


    就在老嫗繼續喋喋不休下去時,一旁的楚蔽忽然開口道:“那我出去便是了。”


    什麽?


    鹹毓都要懷疑自己聽岔了。


    她驚訝地抬起頭來看向他。


    楚蔽一臉淡然,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


    然後在兩人的注目之下,就此拂袖而去。


    “你……”鹹毓有些吃驚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同楚蔽擦肩而過的老嫗卻一臉喜色,終於得逞的她笑著上前說道:“聖女,此奸夫還是有些自知之明。”


    鹹毓深呼出一口氣,懶坐在椅子上,隨口回道:“你說什麽便是什麽吧……”


    她連看都不想看老嫗的這人了。


    雖然她明白方才的楚蔽應該隻是同她“打配合”,但她倒也真像是個“讓他滾出去的明事理聖女”了。


    老嫗回頭看了一眼灰溜溜走出門去的奸夫,接著便抱著貓走上前來,笑著說道:“聖女聖明,今後我族便能安心了。”


    鹹毓支著腦袋,瞥了一眼這老嫗,含糊應付道:“是是是,將他趕出去了,行了吧?”


    老嫗隻道她是在耍小娘子的脾氣,便又主動勸慰了幾句:“等日後族中選拔出了最為勇武的男子,聖女再……”


    “哎!”鹹毓打斷道,“阿婆,你先將貓放下,我想歇息了。”


    老嫗一頓,猶豫地看了一眼自己懷裏的貓。


    但一想到方才聖女與那奸夫已是不歡而散,她此時也暫且安心了。


    因此老嫗終於將貓從自己的懷裏放下來。


    母貓剛一下地,哧溜一下就朝一旁的案幾下躲去。


    鹹毓隱忍著自己不急於歡喜,而是先和老嫗作別,讓這老嫗趕緊走人。


    “那老身先告退了,聖女。”


    鹹毓在椅子上擺爛,隨老嫗最後看了她一眼。


    等到老嫗轉身走遠之後,鹹毓才從一躍而起,趕緊蹲下身去看案幾下的母貓。


    雖然不到半日,但這失而複得的心情著實難以忍耐。


    鹹毓拍拍手,朝案幾下的貓輕喚道:“過來!”


    母貓到底是最親近她的,聞聲便一蹦一跳主動跑進了鹹毓的懷裏。


    鹹毓第一時間查看這隻貓的身體。


    她每個部位都檢查了一遍,確認並沒有什麽傷口後,終於鬆了一口氣。


    然後她才動身抱著貓望裏間走。


    這隻母貓一向不願多加理會旁人,連楚蔽都不給好臉色的貓、怎會在這裏的人手中乖順?


    想必方才那些個時辰裏也難受極了吧?


    鹹毓也不管它聽不聽得懂自己的話,滿是心疼地問道:“可有餓著?”


    軟乎乎的貓一直在懷裏“喵喵”叫。


    鹹毓的心也柔了下來,她柔聲道:“不管你是自己咬斷了布條、還是他們趁機在客房偷走了你,一切都過去了,明日你跟我們一道離開吧?”


    鹹毓獨自進了裏屋。


    除了她懷裏的貓,裏屋中沒有楚蔽。


    她沉默了片刻。料想楚蔽應該順勢直接去踩點研究跑路的路線了吧?


    “喵!”三花貓又叫了一聲。


    鹹毓聞聲問道:“你怎了?”


    她也不知它是肚子餓了,還是不適應陌生的屋子,還是……不習慣她的身邊暫時沒有了楚蔽的身影。


    鹹毓抱著它坐到了床邊,摸著它柔軟的毛發,輕聲說道:“稍後應當能準時吃上。但這兩日你可莫要亂跑了?”


    這可能對於一隻停不下來的貓是一項困難的要求,但關鍵時刻鹹毓也不希望再出什麽意外了。


    “給我看看你的肚子?”鹹毓關心地問道。


    她試著用自己的手指探了探母貓的腹部。


    還記得從她在城中客棧得知這隻客棧的母貓即將生產之時起,日子已經過了十天以上了,它竟然還沒要生的跡象?


    “奇怪?”鹹毓眼下也隻能幹問這隻貓,“會不會他們估錯了你的日子?”


    母貓隻顧著玩鹹毓腰上的穗。


    鹹毓隨它把玩著,自我安慰道:“這樣也好。那你再堅持一兩日哦。”


    千萬不要在他們跑路的途中發動了,那可真不是時候。


    好在這隻母貓依舊活蹦亂跳,晚上鹹毓抱著它一起進食也較為順利。


    她作為聖女之後的夥食果然不錯,鹹毓趁機吃飽了肚子,還偷偷給楚蔽留下了些點心和幹糧。


    ……


    等到入夜之後,鹹毓就窩在裏間等楚蔽。


    她抱著貓昏昏欲睡,但愣是堅持到了後半夜。


    懷裏的貓已經安然睡下了。


    鹹毓背靠床柱,腦袋左右搖晃,時不時強行讓自己打起精神來,又小心翼翼不去驚動懷裏的貓。


    後半夜萬籟俱寂,唯有敞開的窗外的斷斷續續的蟲鳴聲,像是催眠曲一般,讓鹹毓終究沒撐住,緩緩躺在了空蕩蕩的床榻上。


    她感覺自己才睡著了一會兒,懷裏的貓卻猛地一個動作,連帶著她也立即睜開了眼睛。


    鹹毓下意識朝窗口望去。


    她頓時驚喜地輕呼道:“你回來了!”


    楚蔽已經翻身進了屋內。他沒有吵醒她,但她懷裏的貓自帶警覺的本領,還是讓睡夢中的鹹毓醒了過來。


    見到回來的楚蔽之後,鹹毓好像也不困了,她打了一個哈欠,趕緊抱著貓從床榻上下來。


    兩人一同坐在圓桌旁,鹹毓將點心端到楚蔽麵前,問他道:“你都瞧好了?”


    “嗯。”楚蔽應了一聲。


    好像事情對於他而言隻不過是小事一樁。


    鹹毓也抱著貓會心一笑。


    那他們兩就可以放心了。


    等到白日裏歇息好後,他們兩明晚就能出發了。


    楚蔽見她滿臉困倦,便說道:“你再睡去罷。”


    鹹毓一頓,明知故問道:“你不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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