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佳沂:【哼哼。】


    仇宜:【嘿嘿!我喜歡!好,明天我陪你去。幾點?】


    高佳沂:【晚上九點。加上坐車什麽的,你怎麽也要七點出發,九點到這裏最好。】


    仇宜:【晚上我有幫派活動誒,不過算了,我在路上過也一樣。時間不早了,先睡覺吧,早點睡明天有個好精神!】


    高佳沂:【好哇!我們明天見。】


    仇宜:【明天見,晚安.jpg】


    跟仇宜結束對話後,高佳沂不忘給周淑敏發了條消息:【成功了!】


    周淑敏揚起嘴角:【好,辛苦了。明天加油!】


    高佳沂:【一定成功!】


    周淑敏:【一定成功!】


    兩人像是在喊口號做法一樣,彼此重複了三次【一定成功!】,才消停。


    ......


    b市。


    夜深了,全家人都休息了,向亦琪這才得以回到臥室。


    她今年十三歲,才上初一。


    像她這樣的年紀,正是在父母懷裏撒嬌的時候,但她卻在很早之前,就失去了這份寵愛。


    她不是獨生女,在她上麵,還有一個哥哥。哥哥比她大兩歲。


    小時候,她的家庭很幸福。不幸得是,在一次和哥哥玩捉迷藏時,哥哥不小心落水了,大冬天的,回來就發了燒,當時在農村,條件不夠,等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晚了,哥哥燒成了傻子。


    爸媽本來就更疼愛哥哥一點,哥哥因為和她玩捉迷藏導致成了傻子,爸媽恨上了她,說她是來家裏討債的,從那之後,她主動承擔家務,成績也努力考到最好,但不管她多麽優秀,爸媽再也沒朝她笑過一次。


    家庭持續的低氣壓下,本來活潑愛笑的女孩,越發沉默寡言,她不再祈盼父母對她好一點,也不再祈盼父母對她露出笑臉,不管做什麽都是埋頭縮胸,別人主動跟她說話,大多數隻能得到她搖頭的回應。


    好累啊。


    她躺在床上,雙目空洞地望著天花板。


    不是身體累,是心好累。


    自從哥哥傻了之後,她一夜之間成長了,可是她表現得再成熟,到底也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


    她翻出床頭櫃最下麵的筆記本,裏麵詳細描寫了多種紫砂方法。


    一、割腕。


    這個方法在她看來不太穩妥,首先她要買到一把鋒利的刀,如果刀刃鈍,她沒能成功死掉,會給爸媽添麻煩。


    比買一把鋒利的刀更難的是,她沒有多餘的錢。


    她的午飯用校卡,坐車用公交卡,身上別說一塊,一毛錢都沒有。


    用家裏的刀更不切實際,媽媽在哥哥出事後就辭去了工作,整日待在家裏,而且害怕哥哥誤傷到自己,家裏的刀都放在很高的地方,以她的身高夠不到。


    二、吃藥。


    還是因為沒錢,以及可能會死不掉打叉了。


    三、跳樓。


    這是對她來說最方便的方法,她選擇跳樓的話,最好在晚上跳,白天人多,可能會傷害到無辜的路人。


    就是死狀或許是很淒慘的,會嚇到別人。


    四、跳河。


    哥哥掉進河裏的時候是什麽想法呢?或許我死在河裏也是一種贖罪吧。


    五、


    哦,第五條她還沒寫,因為她沒想到。不過現在她想到了,是她媽媽給她的靈感,因為剛剛媽媽說:“你怎麽不出門被車撞死!”


    被車撞死也是一種死法。


    向亦琪提筆,筆珠還沒接觸到紙麵,上麵突然現出了字。


    五、這是最簡單、最完美、不會給任何人增添麻煩的自殺方法。


    這行字就像是有人寫上去的,一筆一劃地出現在紙麵之上。


    1、給自己煮一杯熱牛奶。


    2、洗一次舒服的熱水澡。


    (如果前麵兩條無法滿足的話,沒關係,你可以往下看。)


    3、躺在床上,用你認為最舒適的姿勢。


    4、蓋好被,在閉上眼睛之前,記得對月亮說一句晚安。


    5、睡覺。


    等你張開眼,又是嶄新的一天,昨天的你已經被今天的你殺掉了,今天的你是全新的你,是死而複生的你。請讓那些難過的事,隨著昨日的你一同消失,生命還在繼續,你就同清晨的曦光一樣,還擁有著光明的未來。


    ——如果這些都不能讓你開心起來,或許你可以嚐試著將煩惱說給我聽。


    我們也算是擁有共同秘密的朋友了,你不會把我們可以用筆記本交流的事情說出去的,對嗎?


    指尖握筆到發白,雙手都在發顫,向亦琪的呼吸急促起來,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


    她在紙上寫,力透紙背地、一筆一劃慢慢地寫。


    ——真的可以,跟你說嗎?


    ——當然,如果你願意,我會是一名合格的傾聽者。


    “吧嗒。”一滴淚滴在紙上,洇濕了字體。


    向亦琪趕緊拿紙擦幹,她這次寫字速度快了不少,不確定的問她:我真的什麽都可以和你說嗎?


    字上出現一行字:或許,傾訴也是一種不錯的方法方式,你要試試嗎?


    ——好。


    向亦琪借著台燈的光亮,坐在書桌前,將積壓在內心的事一點一點寫出來。


    她寫字的速度很快,字體工整不潦草,是那種一看就知道是好學生的字體。


    ——我好後悔,我真的好後悔,早知道會害得哥哥變成傻子,我當初說什麽也不要和哥哥玩捉迷藏了。哥哥對我很好很好很好,有好吃的都會第一個讓給我吃,是我害他變成了現在這樣,他甚至連自己吃飯都做不到。


    ——哥哥還健康的時候,他特別愛幹淨,可是現在,隻要媽媽不在哥哥身邊,哥哥總會有法子弄髒自己......


    ——其實這些都沒什麽,最讓我難過的是,就算哥哥傻了,什麽都不會了,也會對我傻笑,在爸媽說我罵我的時候,還會挺身而出保護我。


    ——我真的好討厭!爸爸媽媽討厭我再正常不過,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像我這樣這麽討厭的妹妹!


    ——有時候真的很想一死了之,我欠哥哥的,就算是一條命也賠不起。但我又覺得我不能用死亡逃避,我應該活著,向哥哥贖罪。


    ——哥哥那麽好,為什麽要讓哥哥變成傻子?為什麽傻掉的人不是我?這樣爸爸媽媽也會開心一點。


    向亦琪不想哭,到後麵越寫越忍不住,紙麵濕了許多處,直到徹底忍不住,伏在桌麵哭到抽搐。


    相距幾座城的a市,程知意手裏也捧著一本筆記本,敞開的那頁上密密麻麻全是向亦琪的字,紙張同樣是濕的,暈花了好些字。


    程知意歎了口氣,如果不是害怕會嚇到她,程知意真的很想開啟空間之門,穿過去抱抱她。


    這是程知意在幾個小時前,用了一千個瓜抽出來的【平行筆記·ss】。


    【平行筆記·ss:使用過後,你將和被指定者擁有同一本筆記本,不管你們兩個身處何處,在筆記本上寫下任何字,彼此都能看到。(這是一個跨越經度緯度、空間時間的道具哦。)】


    在眾多的任務裏,程知意獨獨挑出這個,是有原因的。


    哥哥,也就是向昱傑,他掉下河裏其實另有隱情。


    他和向亦琪玩捉迷藏,在躲藏的途中聽到有人說話,他認出了說話的兩人是誰,本來想出去,還沒等出去,就聽到他們密謀著要把妹妹淹死。


    其實一回來向昱傑就感受到了,爺爺奶奶不喜歡妹妹,可是畢竟是親生的,虎毒還不食子,向昱傑怎麽也沒想到,爺爺奶奶竟然會想出這麽殘忍的方式對待妹妹。


    那是他最喜歡的妹妹。


    他忍不了,站出來和爺爺奶奶理論。


    爺爺奶奶被嚇了一跳,警告他不要說出去。他哪裏肯聽,害怕他們傷害妹妹,就要去找妹妹保護妹妹,然後和妹妹一起回家。


    爺爺奶奶就在背後追他,在追逐的過程中,向昱傑腳滑一不小心掉進河裏。


    冬天的河水很涼,水並不湍急,水位也不是很深,救人是完全可以救得到的。害怕向昱傑說出他們的計劃的兩位老人,心虛得放棄了救人,當做沒看見離開了。


    向昱傑是自己爬上去的,他還要找妹妹。


    他那時候也小,才八歲,懂事但不多的年紀,知道自己難受,但不清楚是發燒。兩位老人又躲了出去,這一來二去的,就耽誤了治療。不過因為他燒傻了,也讓兩位老人鬆了口氣,至少他們密謀的事不會被人說出去了。


    這場悲劇本來是可以避免的,如果這兩位老人沒有重男輕女,如果他們敬畏生命,如果他們不想要向亦琪的爸媽再給他們生一個孫子的話。


    所以,從頭到尾,向亦琪都是一個背鍋的受害者。知道真相的兩位老人,不僅不因此對向亦琪愧疚,反而成了比向亦琪爸媽更可怕的施暴者。


    大約過了十分鍾,向亦琪似乎是哭夠了,在筆記本上寫下一句——你還在嗎?


    程知意打了個嗬欠。


    ——還在。


    ——你怎麽不說話?


    ——我在等你整理好情緒。


    ——對不起。


    ——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人,如果非要和誰說一句對不起,那就和自己說吧。


    這句話寫完,對方久久沒有回複,過了一分多鍾,紙麵上多出一塊墨跡。


    程知意寫道:對自己好一點,用煽情的話來說,你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愛你,今晚就交流到這裏啦,期待我們明日再見。晚安哦。


    向亦琪怔了好幾分鍾,才提筆問道:你還在嗎?


    如果在的話,她會很快回複,過了幾分鍾都沒有回複,看樣子她是真的離開了。


    向亦琪合上筆記本,放回床頭櫃裏。


    躺回床上後,向亦琪忽然想起,她打開筆記本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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