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福娃娃又一次變成了臭娃娃。福團呸呸呸地往外吐泥。


    年春花彪悍地連身上的泥點子都顧不上,叉著腰怒吼:“他三叔!你這是啥意思,你自己沒福摔倒了,你和我們發什麽火?!”


    楚三叔在趙瓊和隊員們的攙扶下起來,幸好他對這片水田熟悉得很,沒有摔在那塊石頭上,而是落在旁邊,隻打濕了一身衣服。


    楚三叔抓起一把田坎上的泥,不管年春花,直接對楚誌業道:“這根田坎我記得當初是你補的?”帶水的泥巴從他指縫間淅淅瀝瀝落下。


    楚誌業不大記得清了,他就覺得自己不是地裏刨食的命,這些地裏的活計他做過就忘。


    楚誌業說:“那又咋啦?三叔,你可得賠我衣裳。”


    “我賠你個龜兒雜種!”楚好民罵道,“說了多少次,補田坎的泥要用黃泥,才能起到防漏水的效果,才能穩固,你用的這種泥巴根本就就不行!你看看現在這根田坎一踩就垮,兩塊田拿給你糟蹋成什麽樣子。”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一會兒你必須馬上把這田坎補了,不然就扣工分。”


    楚誌業:……


    年春花:……


    年春花這個冤啊,她倒是知道為啥這根田坎早不垮晚不垮,偏偏楚三叔踩上去垮?明明就是楚三叔得罪了福團,就要倒黴,怎麽就扯上是誌業不會補田坎了呢?


    真是比竇娥還冤。


    可是偏偏,隊員們都去看了那根田坎,確實沒用黃泥,難怪一踩就垮,大人踩上去垮了還好,要是小孩子栽下去,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幾個輩分老的隊員直接招呼楚誌業趕緊下來補田坎,不然要是今晚下大雨,這根田坎被大水一衝徹底垮了怎麽辦?


    楚誌業哭喪著臉,抵賴不掉,隻能把褲腿挽起來下田。


    咋會這樣呢?明明是他們沒福啊,怎麽他們不怪自己沒福,還要怪他工作沒做好?


    福團也咬著唇,沒想到是這個發展,怎麽……他們沒有一個人反省他們做得不對,沒有福氣呢?


    李秀琴心疼楚誌業一個人補田坎,也下去幫忙,幾個熱心腸的隊員本來也懿驊想加進去,被楚三叔一把拉住,給他們擺著手讓他們不許去。


    楚誌業這種懶性,就是要好好磨一磨。


    一群人正圍在這兒時,白佳慧抱著楚梨來了這兒,她身後跟著陳容芳一家。


    楚誌平也在路上碰見了她,現在楚誌平卻很憤怒似的要追上去:“白佳慧!你把三妮給我放下!你要鬧別帶著孩子一起鬧。”


    白佳慧一臉冰冷,不理會他。


    楚誌平攥緊拳頭想衝上去,陳容芳擋在後麵,眼裏的鄙視都快壓抑不住了:“誌平,你捏著拳頭,你要怎樣?你這個樣子好像要打佳慧一樣,你身上穿的哪樣不是佳慧扯布來給你做的?你良心拿給狗吃了?”


    楚誌平可不敢對陳容芳做什麽,一來,陳容芳是他大嫂,二來,大哥楚誌國可就在旁邊呢。哪怕他敢打,大哥也饒不過他啊。


    楚誌平有些崩潰地抓著頭發:“我不是要打她,我就是想嚇嚇她……”


    “你嚇她?你這話可真好笑,夫妻之間有什麽事兒是不能好好說的,你一個男人力氣大,今天你拿拳頭嚇她,明天她能拿拳頭嚇你嗎?你這麽大的男人,要動手和外邊那些比你高比你壯的男人下手,朝和你生活了這麽多年的女人下手,你也好意思?”陳容芳說。


    楚誌平被說得也不好意思起來,皺著一張臉:“我知道,唉,可是……可是她要分家啊,你和大哥已經分出去了,如果她還想讓我也和她一起分出去,媽咋辦?媽把我養大,我不能對不起我媽啊!”


    白佳慧冷冷回頭:“我隻是要帶著三妮分家,沒說帶你一起。”


    這種男人,她根本不稀罕。要不是現在離婚要被人戳死脊梁骨,白佳慧尚且下不了那個決心,否則,她早就不和楚誌平一起過了。


    楚誌平咂摸一下這句話,他原本以為白佳慧要像陳容芳一樣,帶著大哥分家,沒想到白佳慧做得更絕,完全沒考慮他?


    楚誌平再定睛一看,白佳慧眼裏充滿了對她的嫌棄、厭惡,就連女兒三妮,也冷淡地看著他。


    這是他的妻子、女兒啊,怎麽像是都拿他當一個外人?楚誌平的心顫了顫,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他沒發現的時候發生了變化。


    楚誌平好像被一瓢冷水從頭澆到腳,剛才的火氣也湮滅下來,訥訥說:“佳慧,你這是什麽意思?”


    “口麵上的意思,我知道你不能對不起你媽,所以我對你沒有任何要求,媽再怎麽樣對孫子還是有幾分真心在,我很放心兩個小子,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三妮,所以我要帶著三妮另開鍋灶。”白佳慧說。


    楚誌平卻接受不了:“另開鍋灶?我的老婆、我的女兒不和我在一個鍋吃飯,傳出去像話嗎?”


    他怕白佳慧真的要把事做絕,到時候隊上怎麽看他?怎麽看他媽?


    楚誌平幾乎哀求:“佳慧,你不要鬧了,你這樣鬧起來家庭不和,吃虧的不還是三妮?三妮看見爸爸媽媽不和睦她不難受嗎?你一個女人家,你們兩人怎麽開鍋生火,怎麽吃得飽?”


    楚誌平試著來拉白佳慧,白佳慧一把避開他的手,像是不想沾染上瘟疫。


    白佳慧絲毫不動容,皺著眉反問:“你還知道三妮也會難受?你媽天天說三妮沒福,讓家裏每個孩子都認清楚誰有福誰沒福,有福的吃大地瓜,沒福的吃小地瓜,三妮在家裏多久沒有笑過了?”


    楚誌平一愣,這才發現,他確實很久沒見女兒笑了。


    從什麽時候開始,女兒在家裏越來越沉默,越來越不和人交流。他探尋地望向楚梨,楚梨低頭,不和楚誌平的視線接觸。


    白佳慧說:“我一雙手,我可以賺工分,我去拿隻雞來我自己養,我的女兒好歹有口雞蛋吃,現在她吃的是什麽啊?楚誌平,你有臉說出這種話,我和三妮就算隨便弄點來吃,也比在你家吃福團、吃你媽剩下的好!”


    楚誌平被罵得啞口無言,雙手捂住臉,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他知道的,媽過分……所有好吃的都給福團了,他一直覺得女兒三妮懂事,不會去搶這一口兩口吃的。可仔細想想,三妮在家確實一天比一天悶悶不樂。


    楚誌國搖搖頭,對這個弟弟是恨鐵不成鋼,這樣下去,這個家遲早要散。


    楚楓和楚深也對這個伯父充滿鄙夷,隻是不好表現出來。


    楚深悄悄和楚楓嘀咕:“二伯有啥哭的?受欺負的不是楚梨嗎?他哭起來不會以為楚梨還得去安慰他吧。”


    楚楓小聲回應:“誰知道呢。”


    楚深想了想:“我覺得二伯這樣,確實有點像嬸婆說的傻。”不是傻能弄出仙女事件?不是傻能覺得七歲小孩兒喂雞就不得雞瘟?


    年春花一家現在在隊上的名聲用三個字就能概括:傻透了。


    楚誌平、白佳慧的爭吵引來一些勸架的人,本來她們不清楚發生什麽事了,現在一聽,全都搖起頭來。


    這年春花真是欺人太甚,這麽小的孩子就要分個三六九等,有福的吃大地瓜,沒福的吃小地瓜?這還沒上學呢,就知道誰有福誰沒福了?


    難怪她家的孩子都這麽矮,隻有福團白嫩圓潤。


    白奶奶在人群中,給相熟的人伸了五個手指頭,相熟的人一看就清楚了。


    五根指頭長短本就不一樣,有偏愛本來很正常,可要是一根指頭長得過分,另外的指頭短得過分,這手啊,就廢了。


    年春花這時也帶著福團過來,她早隱隱約約聽到關於分家之類的話,刻薄地用眼剜著白佳慧和陳容芳。


    年春花嘴一抿:“你要分家?也行,我這裏廟小,供不起你這個婆娘王,你想咋分?”


    “媽!”楚誌平哀求年春花,那可是他的老婆和女兒啊。


    分了家,他就沒有自己的家,沒有老婆也沒有女兒了啊,那是他的愛人親人啊,媽。


    年春花踹了他一腳,沒出息的東西!


    她同意分家,當然有她的用意,現在一張肉票加一塊錢,就能買回來一塊肉。可福團呢?隨隨便便一撿就是五元錢,福團的大福氣有多大,說出來都怕嚇死了他們。


    現在楚誌國這個鬼迷心竅的好像真不願意供福團,那麽,就得節省家裏的開支。白佳慧和楚梨兩個女人能有啥子用?又不是主要勞動力,明年楚梨讀書還得花錢!


    如果不分家,這些錢就要從公中出,年春花當然不願意。


    不顧楚誌平的哀求,年春花鐵了心要趁此機會把白佳慧、楚梨給分出去。


    白佳慧則道:“當初我嫁過來的時候是有嫁妝的,加上我辛辛苦苦給咱家賺的工分和按人頭分到我、三妮頭上的糧食,我和她不能什麽都不拿就分家。”


    什麽?她居然還想要東西?


    年春花這個鐵貔貅下意識就要拒絕,可她一想,這和之後福團帶來的大福氣比,那是什麽都算不上。不如早點把這倆沒福的打發出去,免得之後她們占便宜。


    年春花摸了摸兜裏那五元錢,就像吃了顆定心丸:“行。你要多少?”


    “到秋收分糧前,我和三妮兩個人要二十斤糧食,油要麽分一碗給我,要麽我用公中的。我和她沒有住的地方,但是當初這間房子,也有我的一份,我嫁過來的時候房子破破爛爛,大半夜吹風都能把房頂給掀了,多少晚上我覺也不睡,在那兒補房頂?我和三妮要繼續住在裏麵,隻是不和你們一起吃飯,直到後麵我們修新的房子。”


    年春花撇嘴:“就你還修新房子?你可別笑死我。”


    白佳慧反唇相譏:“總沒你拿白砂糖、拿肉出去送人,別人不要好笑。”


    年春花差點被氣到歪嘴,楚誌平也想叫白佳慧別賭氣,和媽認個錯,這事兒就算過去了,總不能真的分家?在鄉下,女人再能幹也不成事兒啊。


    白佳慧隻是厭惡地看他一眼。她現在不用擔心夫妻關係不和睦,當然不會再讓著年春花,更不用看楚誌平的臉色。


    另外,白佳慧道:“家裏的雞也該有我一份,要麽,拿一隻母雞給我,不論多小,要麽給我十個雞蛋。”


    “沒有!當初要不是福團,家裏的雞都要死,我不可能拿母雞給你。”年春花昂著頭。


    “那我就要十個雞蛋,這些年,我、三妮沒侍弄家裏的雞嗎?那些都是我們的勞動應得的,你要是強占,沒有這個道理。”白佳慧知道年春花不舍得給母雞,但是沒事,等這一批統購雞交上去,隊裏還會發新的小雞給大家養,她可以去領一些。


    年春花咬牙切齒:“你難為我對吧?你明明知道家裏沒有那麽多雞蛋了!”


    “是,雞蛋都被福團吃了,你說福團有福,我不和她爭,我隻要我的那一份兒。”白佳慧說,“不然我就去找人評評理,我坐月子時隻吃過一個雞蛋,我女兒生病沒有雞蛋吃,那個雞我們倆沒少喂,為什麽最後我們沒得吃、沒得用?”


    福團聽見這話,不由低下頭。


    原來伯母一直不高興她吃雞蛋?隻是雞蛋而已,她給家裏帶來那麽多好事兒,伯母都忘了嗎?


    她對家裏的貢獻比楚梨大多了。


    福團完全忘記了,那所謂的好事兒是半點沒落白佳慧頭上,全落在公中,而掌管公中的年春花又偏心福團和四房,這樣轉了一圈,白佳慧什麽也沒有,反而使得白佳慧的女兒被欺負、歧視。


    白佳慧隻想要一個活潑、健康不在歧視中長大的孩子,無論這麽孩子聰不聰明,那都是她的孩子,她帶她來到這個世界,就有一種守護她的慈母心腸。


    無論楚梨的貢獻大還是小,她都會保護她。


    年春花沒辦法,一聽說找隊長,她就蔫兒了。


    她剛剛才得罪狠了隊長。


    沒法,年春花隻能承諾,去借十個雞蛋拿給白佳慧,才算是了了這事兒。


    年春花雖然失去十個雞蛋,但心裏可美得很,要是白佳慧知道她現在兜裏就揣了五元錢,不知道得後悔成啥樣?年春花春風滿麵,一臉發自內心的高興,一張臉蛋興奮到透紅。


    不料,卻看到別人古裏古怪、欲言又止的神色。


    方嬸兒實在忍不住:“春花兒,你不會是真傻了吧?”


    “啥?”年春花本來還高興她辦了件得意事兒,沒想到又被說傻,她哪兒傻了?


    年春花疑惑說:“這個不安分的,分家出去不是好事兒嗎?”


    方嬸兒搖搖頭,去探年春花的額頭:“也沒發燒啊,你傻啊,你兒媳婦帶著你孫女分家,你兒子咋辦?你兒子就沒有老婆了,你另外兩個孫子也沒媽了。他們也沒離婚,你還不能給你兒子再討一個媳婦兒,你這是要你兒子打一輩子的光棍兒啊!”


    好好一個兒媳婦,說沒就沒了,這還不傻?


    傻透了!


    年春花一愣,仔細一想好像是這麽個道理,但她再一想,福團的大福氣在,以後她家蒸蒸日上成為生產隊最富裕的人家,白佳慧不哭著鬧著求著回來?


    到時候,她才不要白佳慧呢。


    年春花抿唇一笑:“我和你們這些人不一樣,誰說人活在世上就隻有討老婆這件事兒了?我家誌平的福氣在後頭呢,現在,他這個二伯幫忙養養福團,大福氣自然就有了。”


    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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