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有一位專寵貴妃,兩人常常同窗夜話,共剪西窗燭。


    潤潤須在旁邊,聲情並茂地給二人唱曲,或者托著痰盂,供貴妃嬌笑著吐櫻桃核。


    貴妃是帝王的心頭肉,潤潤不能稍有冒犯,否則就會受到苛責。


    隻有在晚上,她服侍帝王侍寢時,他暗啞的眸才會瞥她一眼……


    直到那一日,貴妃被人毒害而死,帝王龍顏震怒。


    所有證據都指向潤潤,潤潤受盡了誣告,有苦說不出。


    冷風之夜,她獨身一人逃上了皇宮高高的城牆。


    一暖冷酒葫蘆下肚,她坐在城牆清寒的最高處,展翅一飛,仿佛就能摸到星星。


    冷情的帝王第一次紅了眼,伸手小心翼翼地對她說,“潤潤,前麵沒路了,回來。”


    那是他第一次沒稱呼她封號。


    然而她卻苦澀地搖著頭,不斷地後退,身形如蝶般落下。


    帝王嘶吼一聲,一口血狂噴出來,不顧一切地也跟著跳了下去。


    若她死了,他也跟著陪葬。


    ……


    後來,潤潤渾身無恙,卻見帝王頭上裹著厚厚的紗布,遍體鱗傷地跪在她的榻前,發絲盡數白了。


    他低啞地祈求,“潤潤,求你再看朕一眼吧,要朕死都行。”


    #是他三跪九叩登山,磨破了膝蓋,折碎了骨頭,才感動了諸天神佛,換來與她重見的機會。


    #卻再也換不回女孩的一點憐憫。


    *虐風,狗血


    *男主c,無後宮,貴妃另有隱情


    *追妻火葬場,會往死裏虐男主


    文案於2022.5.13


    第2章 綿羊


    戔戔昨夜沒睡好,這場回籠覺眯了良久。醒來時見窗外天色猶自陰沉沉的,宛若一張宣紙上潑滿濃墨,便揉著惺忪的眼睛坐起身來,啞聲喚丫鬟清霜什麽時辰。


    清霜道,“已經過了用午膳的時候。”


    戔戔頗有些懊惱,連給老太君和父親母親請安的時辰都錯過了,連聲埋怨清霜為何不叫醒自己。


    清霜道,“小姐這幾日都睡不好,好不容易眯會兒,奴婢怎敢打攪。老太君素日裏最疼愛小姐,不會因此怪罪您的。眼下倒有另一樁棘手之事……”說著遞來一物,“魏世子給您送信箋來了。”


    聞魏世子三字,戔戔登時清醒。隻見晉惕送來的那信箋呈桃紅色,格外精致華麗,扉麵撒有金粉,寫著雄健斜逸的“戔戔親啟”四字,一看就是晉惕的手跡。


    清霜笑道,“恭喜小姐,定是世子爺悔了,想求小姐原諒,平常的書信可不會用如此情意纏綿的薛濤箋呢。”


    戔戔也微有訝然,伸手欲接過信箋,忽感頭痛欲裂,信箋便沒接住。原來她方才睡夢間又見到那個黑影,此刻猶有餘怖,背腹的冷汗還未曾消褪。


    清霜把掉落在地的信箋撿起來,“世子專程派人送過來的,小姐不打開看看麽?”


    戔戔思忖片刻,強行抑製住自己的心念,“先拿下去吧。”


    兒女情長是小,命運是大,在確定晉惕不是夢中那人之前,她不可再與他糾纏下去了。


    清霜極為疑惑,自家小姐這幾日都在為魏世子惆悵,世子的書信真的來了,小姐又不肯接。


    不過清霜也不敢把魏世子的東西隨意丟棄,妥善擱好之後,見戔戔已然起身坐在妝鏡台邊,自顧自地上妝。


    她道,“與我盤個討喜的發髻,我得趕快去給祖母請安了。”


    清霜應諾,心想她家小姐雖在賀家行最小,卻是最重孝道的。似這般晨昏定省,旁的哥兒姐兒都是能躲則躲,小姐卻要往前趕。


    銅鏡中的少女雪白花柔,雖隻著一件白羅衫、披肩散發,卻絲毫不掩其傾城麗色。晶瑩剔透的雙唇,紅得像顆櫻桃。清霜不禁又要感慨,怪不得魏世子和沈家公子都要爭她。


    戔戔給自己畫了個淺淡的桃花妝,粉頰白裏透紅,渾若無妝。祖母會喜歡她這般得體又天真的妝容的,賀大爺逝去月餘,她不能弄得過於花枝招展,失掉分寸。


    梳洗完畢後,主仆二人撐著素傘往賀老太君的壽安堂去。


    賀宅所在的夏園構思精巧,屋舍清麗,一路上見黑燕掠簷低飛,細似銀線的雨絲落在池塘中,激起圈圈漣漪,塘中遊魚排荇,好一派風雅雨景。然戔戔滿腔心事,並無心賞景,豆綠的繡鞋隻匆匆忙忙從石子路上踏過。


    入得壽安堂收罷傘,見賀二爺正陪著賀老太君說話。


    戔戔斂衽向祖母、父親行禮,賀二爺板起臉說,“好沒規矩,這都什麽時辰了才過來,平日真是把你嬌慣壞了。”


    還沒等戔戔開口,賀老太君就訓斥賀二爺道,“女孩家又不用像男子那般讀書,多睡會兒怎了,就你老這般嚴厲。”


    慈然招呼戔戔,“淋濕了吧,到祖母這裏來。”


    戔戔吐吐舌頭,往老太君懷裏去。


    賀二爺無奈,知道母親對旁人疾言厲色,偏偏疼惜自己這個女兒。家中哥兒、姐兒那麽多,也唯有戔戔能養在老太君膝下。當下祖孫黏糊,賀二爺插不上話,便尋個借口離去。


    戔戔眉眼彎彎,在祖母懷裏蹭幾下,軟軟道,“孫女今天確實起晚了,延誤給祖母問安的時辰。祖母不讓父親訓斥孫女,也不怕把孫女寵壞。”


    賀老太君輕刮她的鼻尖,“戔戔是祖母的福星,祖母就愛疼著戔戔,旁人愛怎麽說怎麽。”


    戔戔大名叫作賀若冰,隻因在家中行最小,才得了戔戔這麽個小名。戔,在《說文解字》中即是小之意。她得老太君的寵後,老太君總喜叫她小名,久而久之,家中長輩都跟隨著這麽叫,她的大名倒無人問津。


    賀家的後嗣中,女娃多男娃少,男娃天然更招稀罕。吳二夫人是戔戔的生母,賀老太君厭惡她膝下無子,厭屋及烏,連同她生下的丫頭片子本來也是忽視的。


    隻因多年前的某次出遊,馬車車輪忽現裂口,賀老太君跌下山崖差點歸位,是年幼的戔戔恰巧救她一命。賀老太君迷.信,認定戔戔是福星,自此才對她青睞有加,放到自己屋裏養。


    後來賀大爺猝亡,賀老太君沉溺在喪子之痛中,又是戔戔一直在旁侍奉安慰,叫賀老太君漸漸打疊精神,老太君對戔戔的這份疼愛便愈加濃重。


    即便賀大爺在時,賀家實際的當家人也是老太君。討得老太君的歡心,便能得到全家人的重視。因而戔戔雖是個行末的小丫頭片子,飲食居所、吃穿用度卻可以與三房夫人生下的男娃比齊。同為賀二爺之女,相比之下,戔戔的長姊賀若雪待遇可就差得多了。


    戔戔從老太君懷中爬起來,繞到身後,靈巧的十指給老太君鬆筋骨。她常給祖母這麽按,力道分寸都掌握得恰到好處。


    “今日孫女來晚了,給祖母按一按,就當賠罪。”


    賀老太君搭住她手,“你這孩子這樣盡心,待將來出嫁祖母都要舍不得了。”


    戔戔甜然道,“祖母舍不得孫女孫女便不嫁,一輩子都伴在祖母膝下。”


    賀老太君輕嗔道,“傻孩子別說胡話,哪有姑娘不嫁人的。”


    言及此處,便問問她晉惕現下如何了。戔戔略略凝滯,隱去薛濤箋的事情不談。


    賀老太君道,“魏世子生得英俊,能嫁去王府自然最好。若不然,祖母也會為你尋個官宦讀書之家,決不能埋沒了你。”


    戔戔溫順說悉聽祖母安排。


    賀老太君長歎一聲,現下要擔心的可不僅有戔戔的婚事,還有賀家滿門的生計。


    賀家有意拉攏近鄰沈家,派人請沈舟頤小聚,誰料撞個空,沈舟頤自那日從報恩寺回來就往揚州買茶去了。賀老太君便又往揚州加急送一封信,說宴席已經備好了,叫他買完茶速速歸來,有要事相商。


    如此又隔四日,沈舟頤回到臨稽,賀家這場小宴才得以開起來。


    賀家自喪了大爺後,許久不曾熱鬧,今日除去大房的哥兒姐兒熱孝期不出,餘人均來飲宴。雖不曾張燈結彩,賀家人們卻也三五成群地坐著說話,熱熱鬧鬧,一掃數月來的愁雲喪霧。


    跟沈舟頤同道來的還有南城邱家的大公子邱濟楚,兩人是幼時同窗,這些年走南闖北常常一塊經商。兩位哥兒俱風姿挺秀,吐屬溫雅,立如雪紙帙卷,長久奔波在外也不見銅臭市儈氣。


    宴席未始,賀老太君親親近近地和沈舟頤寒暄,“前日戔戔胡鬧,落雨了還要上山燒香,幸而賢侄送她回來,老身不勝感激。”


    沈舟頤道,“些微小事何足掛齒,老夫人不必縈懷。”


    賀老太君道:“聽說還碰上了魏世子?人家權高勢高,不是咱們這種門第可以頂撞的,見麵須得遷就些。”


    沈舟頤未及回答,便聽得屏風後一陣銀鈴般的少女笑聲。原是戔戔正坐在屏風後,和長姊賀若雪說些私房話。她今日著身玉渦色的水田小夾襖,南天千歲綠的蘇繡長裙曳地,玉雪可愛,甜美如蜜。乍見沈舟頤,笑靨微有一滯。


    四目相對,沈舟頤走過去,“戔戔妹妹。”


    戔戔也招呼道,“舟頤哥哥。”


    沈舟頤問,“妹妹那日扭傷腳踝,如今痊可了嗎?”


    戔戔道,“已大好了。倒是舟頤哥哥,沒有傷到哪裏吧?”


    那日沈舟頤背戔戔下山,恰好被晉惕撞見,晉惕冷眉冷目,攬過戔戔照直朝沈舟頤猛踹。沈舟頤沒有防備,晉惕又是武將出身,手上有勁,差點跌下山崖去。


    沈舟頤搖頭道,“你看我還往揚州買茶,像是有事嗎?”


    戔戔沉吟著說,“他是個唐突的,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這個他自是指晉惕,表麵上似在怪罪晉惕,言語間卻又充滿了回護晉惕之意。沈舟頤曉得內中情由,微微一笑,也不介懷。兩人談及此處,再無下文,心照不宣,都禮貌得過分,不遠不近,不親不疏,始終保持著三尺左右的距離。


    邱公子循著這邊望來,戔戔身後的賀若雪登時紅透了半天臉頰,起身就要跑開。戔戔拽住賀若雪的手,低聲道:“姐夫來啦,卻跑甚麽。”


    一耽之下邱濟楚已然走到,賀若雪更如煮熟的蟹子,惶然不知所措。原來賀若雪在今年初春和邱濟楚定下婚事,隻待邱濟楚買定臨稽鬧市的宅子,便行婚配。未婚夫婦相逢,才如斯羞澀。


    好在此時開席解圍,一家人在圍桌坐定,老太君居主位,沈舟頤、邱濟楚居客位,賀二爺、吳二夫人,若雪若雨戔戔各自按敘齒坐好。


    賀老太君盤算著並園的事,敬過酒後本想開門見山,卻又感不合適。畢竟沈舟頤從前向戔戔求親被賀家給拒了,此時反過來有求於沈家,著實難以啟齒。賀老太君便專挑些閑話,見沈舟頤腰間佩有一塊蓮花形玉佩熠熠生輝,便問起典故。


    沈舟頤溫和道,“隻是普通的玉石,因是家母生前所贈,便時時戴著,不忍摘去。”


    賀老太君誇沈舟頤有孝心:“你母親在時,也常常過來和老身說話,現下想來還甚為緬懷。這兩年你們年輕的忙著做生意,咱們兩家都疏離了,以後還是要似這般多聚聚才好。”


    說著給賀二爺使個眼色,賀二爺也附和道,“賢侄在揚州可能不知,昨日風雨交加,打了一宿霹雷。今晨醒來,咱兩家的隔牆竟被劈倒,看來誤打誤撞老天爺都以為咱們是一家子呢。”


    沈舟頤眉梢輕挑,“小侄歸家時亦好納悶圍牆怎生倒了,原是如此。”


    賀老太君見沈舟頤和善,似並無抵觸之意,心下對並園之事添了三成把握。嘴角牽動,剛要提出兩家日後不如歸成一家,互相扶持互相照應,卻先聽沈舟頤輕輕道,“那侄兒明日就去找工匠來重新砌上。”


    賀老太君下意識皺了皺眉頭,不知沈舟頤是否在裝傻。


    席麵陷入短暫的僵局之中,餘人各自低頭夾菜,緘默無語。半晌,戔戔先端起觥杯向沈舟頤道,“那日得蒙舟頤哥哥出手相助,還未酬謝,戔戔這杯酒便敬舟頤哥哥。”


    沈舟頤禮貌推搪,戔戔捧酒仰頭飲盡。


    吳二夫人見自己女兒酒後麵似桃花,猶如一朵白荷帶清露,宛然動人;而沈舟頤姿貌非陋,風度翩翩,恰似夜空中皎潔的上弦月,心念稍動,便欲撮合二人。


    “侄兒怎麽老把自己當外人,待什麽時候娶了戔戔去,咱們親上加親,不就是血濃於水的一家人嘛。”


    吳二夫人大名叫吳暖笙,頗是個直腸子,想到什麽就說什麽。此言一出,桌上眾人均朝她投來異樣的目光,戔戔更愣在當場,一排細細的雪牙微啟,不知何言以對。


    老太君麵色鐵青,賀二爺瞪了瞪吳暖笙。


    戔戔重新坐下,喜怒不形於色。


    席麵儼然再度陷入安靜中。沈舟頤垂首,眉眼幹淨溫柔,說出的話卻拒人於千裏之外,“多謝二伯母,隻是小侄已有心上人,就養在城南的五裏巷子內,恐辜負伯母美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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