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妹,這些都是咱們給你們拿來的東西,看看咱娘多疼你們兩個,上次回家就宰了隻雞,過年的時候都沒想著吃掉留著下蛋的雞給你們補身體了。這次又給你們拿的雞蛋,還有白麵紅糖,咱娘可是最疼你們了,以後你們可得好好孝敬咱娘。”


    趙曉娥在心裏不斷安慰自己說這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了。


    蘇安安站在林母身邊,給她拿了袋餅幹來裝在盤子當中,還沒遞給林母,趙曉娥十分自覺地接了過去,轉頭送到林母身邊:“娘,弟妹給的,弟妹買的餅幹一看就不一樣,看著都好吃。”


    林母沒搭腔反手接過,“安安,你也吃。”


    她心裏隱隱後悔讓四個人跟來,看趙曉娥今天的做派,林母心裏格外不得勁。


    蘇安安還在想她這個二嫂一直在蹦躂什麽呢,從進來話就沒停過,就連林母拿眼神刀她都不怕了。


    她也沒等太久,趙曉娥吃完了整盤餅幹之後切入了正題。


    “咳咳。” 趙曉娥坐在桌子前邊清了清嗓子,“娘,今天正好咱們大家都在這裏,老三現在腿受傷了,您也不能一直補貼他呀,還有大哥和我們的錢呢,不如咱們談談分家吧。”


    她話剛落,蘇安安注意到屋子內隱隱分成了兩邊,林母和他們站在一處,對麵四個人站在桌子那邊,是另一處。


    這是有備而來,不是臨時起意。


    蘇安安正要朝前走,林母扯了一下她的手攔下了她。


    蘇安安又聽到對麵傳來吳英的聲音,“對啊,娘,是該分家了,之前您補貼給老三的錢就不算了,往後咱們是該算清楚的,親兄弟也要明算賬。”


    林母“嗬”了一聲,蘇安安聽不出裏邊的情緒,轉過臉看著旁邊林母,隻覺得風風火火從村子跑到縣城脊背挺拔的林母身形突然佝僂,肩膀也隨著塌陷下來。


    蘇安安看著林母對她和林耀國搖了搖頭,而後不緊不慢走到四個人麵前,沒有生氣沒有怒火,冷靜地笑了下:“親兄弟明算帳,你們當真要算清楚嗎?確定現在提分家嗎?”


    林母不知道是誇趙曉娥聰明還是糊塗,更想知道她平日裏究竟哪點兒做的讓他們認為偏疼老三,以至於老三剛出院打著探望的旗號來談分家。


    林大還從來沒有見過自己娘這個樣子,他突然感覺今天不應該這麽衝動,分家什麽時候不能提,他開始後悔自己答應今天一起來分家。


    林二慢慢挪了挪腳,他有些害怕,不過再看到床上躺著的老三,他心又平靜了下來。


    都住到縣醫院動手術了,說的手術成功,誰會知道真的成功不成功,搞不好落下殘疾下地上工都是個問題,這可是個大累贅,不能讓娘一直補貼下去。


    他在心裏默默補了句:老三,你可別怪哥哥,二哥也要為自己家庭考慮,不能隻顧著自家兄弟。


    他們四個人一條心,趙曉娥絲毫不再害怕林母,她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東西,陰陽怪氣:“娘,給老三拿這麽些東西就不算了,咱們做哥哥嫂嫂的也要照顧照顧弟弟,往後真就親兄弟明算帳了,不過分了家老三有困難咱們該幫還是會幫的。”


    林母話在嘴邊轉了一圈,臨張嘴改了口。


    “那咱們便坐下分清楚,安安你去拿紙筆寫下來,寫清楚之後咱們去找村長蓋章。”


    事已至此,說再多的話都是無用,林母心中升起寒意,渾身冰涼,這是她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此刻沒有為她說話,同樣都認為自己偏心老三。


    除了寒心,林母再也說不出其他的形容。


    同意了分家,林大林二都鬆了口氣,蘇安安和林耀國心情卻是沉重萬分。


    林耀國坐在床上,他們六個人坐在桌子前。


    “娘,你放心,你跟我們住,我們來給你養老。” 林大率先開口,他是家裏老大,照顧父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不養父母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趙曉娥緊跟其上,“娘,您跟我們住吧,我跟老二最是孝順您。”


    說著趙曉娥隱晦地看了一眼大哥大嫂,如意算盤打的真響,娘現在至少還能再幹五年,甚至是六十歲繼續幹活不成問題,放在誰家都是多了一個勞動力,還能看娃做飯種地,更何況娘跟著誰住家裏的菜地就跟著誰家,她才不會讓娘白白跟了大哥家。


    兩家人看向林母,林母臉上沒有任何的反應,蘇安安抓起林母的手放在自己手中。


    林母手冰涼,蘇安安兩隻手捂著,心疼地開口道:“娘,您跟我和耀國住吧。”


    聞言,林母點著頭說:“好孩子。”


    趙曉娥和吳英都有些坐不住了,兩個人對視一眼,娘這反應什麽意思,補貼老三不夠,還要跟著他住。


    “娘,這次老三住院你私底下貼給他們兩口子多少錢,到現在分家了你咋還偏向他。大哥和老二不能是撿來的吧。” 趙曉娥手拍向桌子,發出清脆的聲響,以此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說起林耀國住院,幾個人都不願意,林母至少是貼進去了一半家底,這些他們做哥哥的都不介意了,林母竟然還想要跟著老三住。


    既然要分家,話都要講清楚,吳英也不再扭捏了,她是老大媳婦兒,理應照顧公婆,她也想要林母幫她照顧孩子,她家裏兩個孩子呢,出去上工林母還能幫忙做飯。


    “二弟妹三弟妹,我是大嫂,娘應當是我們照顧的,這點可以跳過去的,就沒見過哪家爹娘跟著老二老三的。” 吳英話語裏絲毫不多讓,他們家照顧娘才是名正言順。


    林母看著兩個兒媳婦像是跳梁小醜般爭搶她,她心裏清清楚楚,除了老三兩口子是真心要照顧她,另外兩家哪個不是想要她看孩子做飯幫忙幹活,如果她現在七老八十一身病痛,這兩家會像是踢皮球,再次將她踢來踢去。


    林母這次如她所願開口接話:“照顧我這件事情先不提,咱們現在先算清楚你們兄弟三人之間的明帳。”


    她雙手放在桌子上,一筆一筆從小到大,事無巨細給幾個人講了個明明白白。


    “小時候,老大老二都沒上過學,老三讀書了,在他工作後前兩個月工資抵了那些年的學費,多出來的錢割了三斤豬肉買了兩斤雞蛋。”


    說著林母看向老大老二,“你們倆每個月給我交上來的錢都是固定的,大豐收也沒有多交上來一分錢,我都給你們存了起來,家裏三個孩子上學的錢是分開出的。老三結婚用的全都是他自己的錢,沒動用你們半分,結婚的時候你們作為親哥哥沒有添禮,逢年過節老三給三個侄子侄女買糖和餅幹。”


    她又看向吳英和趙曉娥:“吳英,你在家裏不受重視,每次回娘家省著口糧往家裏補貼,家裏種的菜沒事兒朝娘家拿去,從來沒有在娘家拿回來過什麽東西。趙曉娥,你還記不記得娘家兄弟受傷的時候,我讓你帶回家多少東西,隔天你又偷摸按照同樣的數量去看了一次娘家兄弟。還有你們兩個生孩子的時候,老三給孩子們包了多少紅包。安安和耀國回來,給你們帶了多少東西,大包小包的,換不來你們半點真心。”


    “你們口口聲聲說我偏心老三兩口子,那都是他們自己的錢,安安回娘家看我讓她拿的東西多,你們心裏介意,安安娘家怎麽做的你們娘家又是怎麽做的,你們倆回娘家就是給我帶回來半根菜葉子我都讓你們背一筐菜回娘家去,半根都沒有,給狗都知道替我看好家,你們心裏隻想著我偏心老三。”


    “說什麽老三這次看病住院的錢你們不計較,你們有什麽資格計較,那都是老三自己的錢,半分都沒動你們兩兄弟的,你們你們有什麽立場和我提住院錢。過年買肉的錢哪次不是老三出的,你們誰置辦過,心裏隻知道給自己添新衣服,怎麽不知道過年給家裏添些喜糖割點肉,你們四個有誰想起過。”


    挨個講完,林母開始分家裏的屋子和鍋碗瓢盆,林母說出自己的分法之後趙曉娥又開始不願意。


    她很大聲地講:“娘,憑什麽你住的屋子要給老三,他們又不在家裏住。”


    “就憑家裏那塊地他們什麽也不要,就憑我跟著他們住,你說憑什麽?” 林母睜大了眼,她的耐心逐漸被消磨殆盡。


    趙曉娥還是咽不下這口氣,但是要想讓林母跟著他們住,必須寫清楚不帶孩子不上工不做飯,就是跟著他們養老的,這怎可能,什麽也不幹誰會養個吃白飯的。


    趙曉娥怒氣衝昏了頭,再加上剛剛被林母戳破自己朝娘家偷摸拿東西的事情,她口不擇言說出了心裏話,“娘,你會後悔的,老三說不定後半輩子就瘸了,” 跟著他和蘇安安過你遲早會後悔的。


    後半句話還沒說完,林母起身揚手過去就是一巴掌。


    空氣中回蕩那一記響亮的耳光。


    蘇安安偏頭看過去,趙曉娥捂著臉愣在那裏,鬢角的頭發微微散落,林母已然坐下,臉如冰霜。


    大家都愣在了那裏,誰也沒想到十裏八村善待兒媳婦的好婆婆會給人一巴掌,好婆婆就連和別人爭吵都是沒有過的,更遑論給人巴掌。


    趙曉娥雙手捂著臉,撇嘴委屈,還沒開口就被林母堵了回去。


    “我就是平時對你們太好,好到讓你們忘記了我是婆婆你們是兒媳,好到你們偷懶耍滑,胡言亂語,換做其他人家,你們還敢大呼小叫嗎?”


    林母搖了搖頭,她平時就是被好婆婆的名號衝昏了頭腦,吳英和趙曉娥很顯然不適合她用一個好婆婆的身份對待,嫁過來這些年她都沒有教會兩個人明白事理,應該及時止損,不該再一味追求什麽家庭和睦。


    她低下眼,藏在袖子中的雙手微微顫抖,老大老二各自成了家,都有自己的想法了,她不能再過多幹涉。


    再抬頭,林母收起眼中所有情緒,餘光瞥見桌子上的紙張寫了滿滿一頁,問道:“安安,都記下來了吧,寫好了我這就回村找村長分家。”


    這個家早分早完事兒,她也好來照顧老三,人生一場,沒有母子婆媳的緣分不能強求。


    蘇安安留下照顧林耀國,林母沒讓她跟著回去。


    “娘真的沒事兒嗎?” 蘇安安關上門,皺著眉問林耀國。


    發生這樣的事情誰也沒有想到,突然就分了家,林母竟然還給了趙曉娥一巴掌。


    林耀國搖搖頭,“娘沒事兒,她比咱們想象中的要堅強,隻不是一時沒法接受。”


    話是這麽說的,林耀國臉色也非常難看,片刻,他指指櫃子:“安安,你找找被子和褥子,等著娘回來你們在廚房支張小床,暫時先讓娘住在廚房那個小隔間裏。”


    蘇安安在屋子內看了一圈,暫時也隻能是這樣了,除了小隔間沒有其他的地方了,“那我先去把廚房再收拾一遍,你要不要躺下休息休息。”


    想了想,林耀國決定躺下,他現在什麽也做不了,這樣的感覺很糟糕,尤其是什麽事情都要安安來幹,又要備戰高考又要照顧他。


    他躺在床上,窗外的風吹動窗簾,揚起一個角,露出外邊的房門。


    良久他閉上雙眼,無能為力的感覺令人痛苦,以後他一定會加倍小心,也會提醒自己身邊的人注意,再也不會讓自己媳婦兒獨身一人麵對所有,現在他想要去工地找範工頭要醫藥費都不能去,至於讓蘇安安區,他半分都沒想過。


    蘇安安漂亮,工地那種地方不適合小姑娘去,哪怕是蘇大蘇二去要醫藥費也不行,範工頭那個人小氣隻進不出,他們要不來,要來的也隻會是小部分,被範工頭三言兩語打發了。


    這事情隻能是他來。


    林母找村長簽完字,在大家的見證下分家,蘇家人自然也知道了,林母什麽性格大家都知道,分家明顯不會是他提出來的,尤其是分家書上邊寫的是林母跟著老三一起住。


    “今天就算了,明天你們去鎮上看看安安,問問分家是怎麽回事,今天先讓他們收拾收拾。” 蘇爺爺對蘇父蘇母說道。


    在外邊不方便說,圍觀完林家分家之後,蘇爺爺才對兩個人說。


    這邊林母簡單收拾了幾身衣服,鎖好屋子就朝鎮上趕去,分完家以後她也會很少再回來了,她自己養老的錢全部都帶在身上。


    趙曉娥心裏憤憤不平,“娘什麽意思,鎖上門防誰呢。”


    “行了行了,還沒鬧夠嗎,今天在村長家夠丟人了,趕緊做飯去。” 林二沒好氣吩咐道。


    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麽丟人過,都在議論他和大哥,搞得他這幾天都不想上工,不用想接下來的幾天時間,村子裏都會是議論他和大哥的。


    林母走了一路,把自己的前半輩子掰扯了清楚,覺得前半生簡直是白活了,等到這次三兒子腿好以後,她要為自己活。


    三個兒子平安長大娶妻生子,她對得起老林家了,往後她隻做自己,不再想著是什麽好婆婆,老林家的好兒媳了。


    *


    林耀國剛閉上眼,還沒睡著門外又是響起乒乒乓乓的敲門聲,拍門的聲音急促,口中不斷喊著“林耀國”。


    蘇安安手上拿的抹布都沒來得及放下就朝外走,開門前她先看了一眼林耀國,床上的人不知道何時自己坐了起來,衝他點點頭,蘇安安這才放心開門。


    “這是弟妹吧,我姓範,是林耀國建築隊的工頭。” 門口的人笑眯眯的自我介紹。


    介紹的同時他上下打量蘇安安,果然是漂亮,之前他就聽人提起過林耀國媳婦兒漂亮,現在一看還真是漂亮,他敢說整個稻花鎮再也找不出來第二個像眼前人五官這麽精致的,皮膚白嫩,說出去是村子裏出來的別人都不會相信。


    說著他還伸出手要和蘇安安握手,蘇安安看都沒看一眼,範工頭身後還跟著兩個小弟,手裏拎了幾個盒子。


    範工頭對待美女的極其有耐心,絲毫不生氣,也半分沒有覺得尷尬,“弟妹,我來看看耀國,這總得進來吧。”


    蘇安安不情不願讓開了大門,指了指床那邊,她自己則是進了廚房聽外邊的動靜,範工頭的表情和話她再也不想看到,格外不舒服。


    林耀國不知道門口發生的事情,知道的話他一定不會讓蘇安安出現在範工頭麵前,這個大門都不會給他打開。


    “範工,你們來了,快坐,我就不下去了。” 林耀國臉上堆積出假笑,他倒要看看範工頭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遇到工人出事,他第一時間不想著推卸責任就夠好的了,怎麽還會大包小包拿東西來看他。


    範工頭笑著走到林耀國麵前,身後的小弟搬著凳子挪到範工頭後麵,讓人坐下。


    “耀國,你腿怎麽樣了,聽上進說你住了七天院,我這邊工程收尾忙不過來,這你也知道。剛忙完聽說你出院飯都沒吃我就趕來了,那些東西你都收下,你跟了我這兩年,為人怎麽樣我都看在眼裏,知道你受傷第一時間我就讓人給你送醫院了。”


    範工頭連說帶比劃的,那叫一個慷慨激昂,話裏話外表達的意思就是,我對你很好,之前不看你是太忙了,工程剛結束就來了。


    林耀國 :…….


    說沒吃飯的時候先將後槽牙上的韭菜葉子剔一下,範工頭距離他不過兩臂,說話的時候嘴巴長的還大,韭菜味呼呼的全部吹到了他臉上。


    林耀國屏住呼吸,微微偏頭換氣,他真的想給範工頭一麵鏡子,再端盆水讓範工頭漱漱嘴。


    換過氣,林耀國繼續假笑:“謝謝範工,在建築隊的這些年也是多虧了您照顧,你這來大包小包的,我這兒家底全部賠在了醫藥費上,也沒什麽好招待的,腿還不知道怎麽樣,醫生也隻說讓靜養。”


    說到最後,林耀國歎氣偏過頭,再次換氣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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