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憑著你的身世,除了皇家,便隻能嫁到世家,宅門幽深,並不比皇家好。”


    起碼不會喪命……


    沉魚腹誹著,道:“我沒想那麽多,若是能一生平安順遂,不嫁也沒什麽。”


    “若是我說,我能護你一生呢?”他灼灼望著她。


    “世事無常,沒人能護得住誰,這世上也從來沒有什麽萬全之策。”沉魚歎息道:“更何況,你現在該想的不是這個,是你舅父。”


    “我舅父?”傅恒之不解。


    沉魚幽幽望著他,道:“你說,他會不會謀反?”


    “薑沉魚,此話不能亂說!”傅恒之認真道:“會要人性命的!”


    沉魚仔細望著窗外,見外麵沒人,才走到他近旁坐下來,道:“我自然不會亂說,我隻問你,依著他的性子,他會不會……”


    “不會。”傅恒之斬釘截鐵,道:“舅父是忠臣,他一生所願不過是為了邊境安穩,絕不會做叛國之事。”


    “不是叛國。”沉魚看著他的眼睛,道:“那謀反呢?他會不會因為功高蓋主,便生出什麽不該有的心思呢?”


    “沉魚,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為何會如此問?”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沉魚道。


    傅恒之道:“我相信舅父不會。”


    “為何?”


    “衛家雖是世家,卻早已沒落,若非父皇看重舅父的才能,又娶了母後為後,衛家根本不可能翻身。舅父和母後皆是知恩圖報之人,絕不會做對父皇不敬之事。”


    沉魚聽著,緩緩點了點頭。


    “你可信我?”傅恒之道。


    “我信。”沉魚答道。


    她蹙著眉頭,仔細的思索著,若衛伉沒有謀反,那麽,便是有人陷害他了。可是,誰會陷害他呢?誰又能陷害他呢?


    蘇建!


    沉魚猛地抬頭,是啊,衛家倒台後蘇建卻毫發無傷,此事不是太蹊蹺了嗎?


    她眯著眼睛,道:“你覺得蘇建為人如何?他是否會背叛你舅父?”


    “蘇叔叔不會。”傅恒之道,“他是重義之人,舅父信得過他。”


    “你呢?”沉魚眸光熠熠,全然不像一個還未及笄的小女娘所能擁有的眼神。


    “我也信他。”他認真道。


    他說著,轉頭看向她,道:“沉魚,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沉魚搖搖頭,她確實什麽都不知道,空有結果,卻不知原因。


    為了讓傅恒之安心,她隻得勉強應付道:“水滿則盈,月滿則虧,禍福本就相依。衛大將軍此次立了這樣大的功勞,難免會生出什麽心思來,就算是他沒有,也難保身邊人沒有。我隻是擔心罷了。”


    傅恒之望著她,突然輕笑一聲,道:“我的沉魚長大了,也會想這些事了。”


    他說著,揉了揉她的發頂,道:“旁人也就罷了,舅父不會的。至於他的身邊人,都是跟著他出生入死的,信得過。”


    “可你是太子,你母後是皇後,如今你舅父又立下大功,這豈不是烈火烹油……”


    沉魚話還沒說完,他便捂住了她的嘴,笑吟吟的望著她,道:“我知道,你是關心我。”


    沉魚一把掀開他的手,大聲道:“我沒有……”


    “我說有就有。”他笑著道。


    沉魚沒好氣道:“隨你便。”


    傅恒之湊近了她,鼻息與她的鼻息纏繞著,讓她忍不住微微戰栗,連呼吸都忘了。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哈?”沉魚睜大了眼睛。


    “你是要嫁給我做太子妃的,自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了。”傅恒之笑著站起身來,勾了勾唇,道:“原是怕嫁給我不能富貴平安。你放心,你若嫁給我,我連你的頭發絲都護得好好的。”


    “傅恒之,你是不是太自大了點?”


    “小爺天生如此,你才知道啊。”他說著,便頭也不回的大步朝外走去。


    “傅恒之!我不會嫁你的!”


    沉魚大聲衝著門口喊著,可回應她的隻有風聲,再無其他。


    沉魚急急走了出去,可外麵空落落一片,他早已不知哪裏去了。


    沉魚歎了口氣,正想回房裏去,卻見薄太後的寢殿中仍點著燈燭,似乎還沒睡下。


    她回寢殿中披了件薄衫,便朝著薄太後的寢殿走去。


    *


    夜涼如水,寢殿外並無旁人,這倒是極少有的事。


    沉魚隻當是宮人們躲懶,也就未曾細想,徑自走了過去。她正要推門進去,卻聽得裏麵傳來薄太後的聲音。


    “若非哀家有意讓沉魚嫁給恒之,也不會和你說這些話。”


    “臣妾明白。母後是怕將來衛伉當真引來禍事,連累了婠婠和沉魚。”


    “你明白就好。”薄太後淡淡說著,道:“你是個懂事的,衛伉也素來勤謹,哀家很放心。可衛伉今日做的事卻實在逾越,陛下既說了是家宴,他又怎能帶身邊的副將一同前來呢?”


    “臣妾會和他說的。衛伉是臣妾看著長大的,他為人忠厚,許是將蘇建看作了自個兒的兄弟,這才帶了來,絕沒有半點旁的意思。”


    “你這麽想,哀家這麽想,可旁人未必這麽想,陛下未必這麽想,就連那個蘇建,也未必沒有花花心思。”薄太後低歎一聲,道:“哀家喜歡你們姐弟心思單純,可如今恒之大了,你們若再這麽單純下去,隻怕要惹禍的!”


    “臣妾知錯,多謝母後提點。”


    “罷了,哀家乏了,你回去罷。若是再犯這樣的事,哀家便要重新考慮沉魚的婚事了。”


    “是。”


    沉魚在門外聽得心驚動魄,聽得皇後要出來,她趕快避到一邊,免得被人發現。


    直到皇後推門出來,腳步聲走遠了,她才略鬆了一口氣。


    沉魚正要提步離開,卻聽得裏麵傳來薄太後的聲音。


    “別躲了,進來吧。”


    第14章 議親


    沉魚頭皮一麻,趕忙回過頭來,規規矩矩的道了聲“是”。


    她緩緩走進屋子裏來,裏麵點著朦朧的燈火,那燭火微微的泛著黃色,薄太後仿佛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外衫,顯得如夢似幻。


    “外祖母,我……我睡不著。”沉魚囁嚅道。


    薄太後笑笑,招手示意她過來,道:“哀家沒怪你。”


    見沉魚走過來,她才繼續道:“你這些日子變了許多,可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我變了?”沉魚有些詫異,她分明掩飾的很好。


    薄太後道:“變了許多,謹小慎微、行事周全、恪守規矩,從前你不是這樣的。”


    “這樣不好嗎?我以為,外祖母會喜歡。”


    薄太後搖搖頭,道:“哀家的沉魚,就該是飛揚恣意的,至於旁人喜不喜歡……”她輕笑一聲,道:“管他呢!”


    沉魚不覺心頭一暖,她失去薄太後的庇護許久,在受盡磋磨的上一世,早已忘了自己神采飛揚、明媚如春水的模樣。現在,她要把一切都找回來,不再擔憂未來如何,不再顧慮旁人如何,隻要好好的活著。


    痛痛快快的活一場。


    她粲然一笑,道:“沉魚明白了。”


    薄太後拍了拍她的手,道:“明白了?”


    “明白了。”


    “那哀家問你,你到底願不願意嫁到宮裏來?”


    “我……”


    “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不是你該考慮的東西,你該問的,是你自己的心。”薄太後說著,戳了戳她的心口,道:“今日宴席之上,恒之、言之、行之都說願意娶你,那你呢?你想嫁誰?”


    沉魚坦然道:“我不知道。不過,我絕不會嫁給傅言之。”


    薄太後道:“你從前不是最喜歡言之嗎?”


    沉魚道:“你若無情我便休,他既然心裏沒我,我也不要喜歡他了。外祖母,我不要強求,不要旁人憐憫,更不要我的夫君是因為權勢、地位才娶我。”


    薄太後輕笑一聲,道:“拿得起放得下,你能看清這一點,倒是比大多數小女娘強多了。那行之呢?他是庶出,才沒什麽野心,等將來封個閑散王爺,便不必拘在皇宮之中了,樂得逍遙自在,如何?”


    “我隻當行之是親人,是摯友,卻從未想過要嫁給他。”


    薄太後點點頭,道:“那恒之呢?你也隻當他是兄長嗎?”


    “我……”


    “恒之雖性子乖張,卻有一顆赤誠之心。哀家瞧著,他眼裏心裏都是你,是把你當眼珠子一般疼惜的。而你,哀家看得出來,你心裏也是有他的。否則,憑著恒之將來所要承擔的責任,哀家也不舍得把你嫁給他。哀家知道,那個位置雖高,卻極苦,可若是你們兩個能彼此真心相待,也許那條路也就沒那麽苦了。”


    沉魚沒說話,隻是垂著眸,腦袋裏激烈的思索著。


    我心裏有傅恒之?!我怎麽不知道?


    “行了,你回去罷。明日還要上晨課,莫不可逃課了。今日周太傅又來與哀家哭訴過了,哀家聽得腦仁疼,若是他明日再來,哀家也扛不住了。”


    “是。”沉魚答應著,起身走了出去。


    *


    沉魚幾乎是一夜未眠,翌日一早便頂著一副黑眼圈坐在了德陽殿裏。


    周太傅瞧著她的模樣自然感受不到半分欣慰,反而氣得別過頭去,整堂課都沒多看她一眼。


    昨日宴席上傅恒之等三人都說了要娶她,不消半個時辰,整個宮裏便都傳開了。因此,今日眾人瞧著他們四個的目光便格外詭異,好像有一肚子的話要議論,卻又不好意思開口似的。


    周姒低著頭,獨自一個人坐在最前麵,連周太傅與她說話,她都是神色淡然,提不起什麽精神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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