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她為什麽這麽抵觸這阿靈阿,隻因這人在清史上實在出名!


    且不是好的那種出名,是那種被雍正帝胤禛恨不得挖墳掘墓、挫骨揚灰,甚至將墓碑上的原本的名字改作了“不臣不弟暴悍貪庸阿靈阿之墓”。


    這是何等的深仇大恨!雖然妹妹未曾受到牽連,但妹妹和這阿靈阿的孩子可就慘了,四個兒子裏三個死了,連同兒媳孫子都遭受連累,出鈕祜祿氏而入包衣為奴,直到乾隆朝才釋放出來,脫了奴籍。


    但這些事,在此時是完全看不出苗頭的。


    阿瑪看人確實準,在整個康熙朝,鈕祜祿阿靈阿都是一生順遂的:他的前半生可謂是在官場上一路高歌凱旋,先是一等侍衛,再是一等公,議政大臣,可謂是極受玄燁寵愛,生前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權傾朝野,在九子奪嫡時分量極重。


    可這又有什麽用?站錯了隊,看錯了人,待到他一朝西去,鈕祜祿府可謂是被他連累得房倒屋塌,年輕男子不是斬首,便是流放;徒留自己這可憐妹妹守著殘破的府邸過完下半輩子,頂著罪臣之妻的名號,謹小慎微、戰戰兢兢,生怕不知何時聖上不悅,連她一起處置了。


    看著自己正值青春,一臉不諳世事模樣的妹妹,淑嵐怎麽可能讓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第214章 添妝


    淑嵐緩了緩心神, 盡量不讓自己麵上露出不滿這門婚事的神色,笑著問道:“這鈕祜祿府既然有意於咱家妹妹, 那這六禮不知可都行過了?”


    若是行了六禮再退婚, 那便難了,雖然不及前幾朝時要擔法律責任,但也頗得諸多非議。


    “自然是沒有那麽快的, 這次鈕祜祿府隻是私下裏托媒人遞了帖子,納采之禮還不曾行過。”塞合裏氏連忙解釋道。


    淑嵐聽了,算是把心放回肚子裏:那就好, 那就好。


    要知道,納采之禮一出, 便是相當於公之於眾,之後的流程就水到渠成了。如今還隻是私下商議, 還有轉圜的餘地。


    “那額娘這次進宮, 也不光是為了知會女兒妹妹要訂親之事的吧。”淑嵐笑問道。


    “這個,自然不隻是因為這個。你也是知道的, 咱們家雖然今年來攢下一份家底, 但終究是比鈕祜祿府是天差地別, 所以你阿瑪讓我來同娘娘說說,能不能勞煩娘娘……”塞合裏氏說到此處,瞧淑嵐的眼神頗有些羞赧。


    “額娘不必說了,我已經知道了。”淑嵐點了點頭,出言緩解尷尬的局麵。“小妹要出嫁, 我這個做姐姐的,自然要給她添妝。”


    “那額娘就替你妹妹多謝你了。”塞合裏氏聽淑嵐答應得痛快, 頓時鬆了好大一口氣。


    鈕祜祿府無論是人脈, 勢力還是家財, 都是高過烏雅府不知多少了,雖然規矩裏不明說,但這樣的情況下,高嫁之女要陪上更多的嫁妝予以匹配,不光是為了應了“門當戶對”四個字,也是為了新婦有資財傍身,不至於在婆家太沒底氣。


    從前她擔心大女兒淑嵐在宮中不好過,總需要些體己傍身,也不怎麽向她討過好處;連得知這個女兒開了賺錢如流水的工廠,也不曾動過想去分一杯羹的念頭,她總覺得這些是女兒辛苦該得的。


    隻是如今有這麽一個千載難逢和鈕祜祿氏結親的機會,若是放過了,恐怕就大腿都要拍青了,塞合裏氏這才扭扭捏捏地帶著小女兒來宮裏,豁出老臉來討一份嫁妝。


    “隻是要我說,這親事不宜立刻定下,一則,是女兒雖有些家資,但現錢都投到了工廠裏,要提出來給妹妹,還需要些時日。而二來,是如今太皇太後和皇後的身子都有恙,找了欽天監的監正一瞧,如今正逢星宿不利,諸事不宜,更是忌婚嫁。”淑嵐半真半假地說著。


    隻要表情足夠真誠,塞合裏氏便瞧不出問題來,反正她又沒法自己跑去欽天監認證星宿利不利!


    這話果然唬得塞合裏氏一愣一愣的,連忙點頭附和道,“是了是了,太皇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有恙,我等應合府祈福才是,這些事確實應該緩緩再辦。”


    她一邊點頭,一邊覺得這次來宮裏真是來對了,今日虧得大女兒將這事告訴自己了,若是他們不知宮中風向,大操大辦;而宮中皇上正為著太皇太後和皇後的身子煩心,恐怕觸了皇上的黴頭,被皇上降罪也未可知,看來以後的烏雅家的重大決斷,還是得問問淑嵐這宮裏的風向後,再下定奪。


    塞合裏氏隻再吃了些茶果,便要起身告退,隻說在宮中不好呆那麽久,淑嵐也沒多留她們,隻笑著找了幾盒禮盒塞給妹妹,讓她在路上吃。


    妹妹烏雅淑喬沒一會兒便和新認識的大公主、佟二小姐熟絡了起來,臨別時還有些舍不得小夥伴的樣子,佟文綺便安慰:“沒關係,日後京中賽詩會,賞花會,還有元宵燈會,還有機會見麵呢!”,她這才重新露出笑容。


    “你也快出嫁了,也該收收心了,別光想著玩。”塞合裏氏則一邊小聲叮囑烏雅淑喬,便和她一同上了轎子。


    快嫁人?那可不一定。淑嵐默默想著。


    玄燁這日終於將小山似的奏折刨掉了一個角,便伸著懶腰說要去皇後宮裏瞧瞧。


    但話到嘴邊,他又改了口。


    “……還是去永和宮吧。”玄燁沉吟片刻,說道。


    不是他不想去探皇後,是那個佟家二小姐也在承乾宮,使這承乾宮不是個放鬆身心的好去處了。


    但到了永和宮,玄燁又後悔了。


    他才一下轎輦,就見永和宮庭中,除了胤禛和胤祚以外,還有三公主。


    “皇阿瑪您來得真是時候!”三公主撒著嬌去拉玄燁的衣袖,“今天女兒來德娘娘宮裏製膳,皇阿瑪有口福了。”


    玄燁頓時生出一些不好的預感。


    “呀,是皇上來了,民女佟文綺,給皇上請安。”


    玄燁還沒走兩步,便見那個自己想躲著的少女從小廚房出來了。


    好嘛,不好的預感增加了。


    玄燁正想著如何找借口轉身離開時,胤禛和胤祚也一人一邊地拉著自己往飯桌前走,那瞧著自己的表情分明就是要拖他下水。


    麵對這麽多可愛的兒女,玄燁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眼看著要曆今天這一劫,他放棄掙紮坐到了飯桌前,等待著各式菜品的洗禮。


    “皇上今天確實有口福,下廚的除了三公主以外,還有佟二姑娘。”淑嵐看著玄燁心如死灰的表情,試圖安慰他一二。“而且,今日製膳還有個名目。”


    “哦?什麽名目?”玄燁問道,產生了那麽一絲絲的希望。


    這三公主的手藝,他是不抱期望了,但是佟二姑娘的手藝他倒是沒嚐過。


    雖然心中總覺得是佟家投自己所好,讓佟二姑娘製膳討自己歡喜的嫌疑,但是有得吃總比沒得吃的強。


    淑嵐還沒答,三公主便搶先答道:“文綺姐姐難得進宮,說要與女兒比一比廚藝,胤祉便說,光是做尋常菜品,不夠雅致,也不夠新,便規定了,這每道菜都得應一副畫的名字。”


    “這倒是夠雅,那便呈上來吧。”玄燁點了點頭,心中想的卻是:這不但展現廚藝,還展現才情,一箭雙雕,當真是佟家人的算計。


    他正想著,便見三公主先端上來了一個食盒,上貼紙封,以蠅頭小字寫著“千裏江山圖”,玄燁抱著一絲希望掀開蓋子,嗯,擺盤精致,配色素雅,層層疊疊的碧色簇擁著點點金色。


    “這是金色的是什麽?”玄燁問著,夾著一筷子試探性地放入口中。


    “是香櫞,我加了香櫞。”三公主開心地答道。


    這綠色的部分是絲瓜、白菜、油菜等堆疊而成,雖然好看,但味道寡淡,她特意將香櫞加在其中,又淋了足足的香櫞汁,又增亮色,又提味!


    不愧是皇阿瑪,第一口便吃到了自己故意設置的點睛之筆!


    “皇帝表哥,啊不,皇上,不如來嚐嚐文綺這道菜換換口味!”佟文綺見玄燁被滿滿的香櫞酸得五官大團結的表情,立刻端上了自己的這一道菜。


    “這是取材自富春山居圖,請皇上品嚐!”


    玄燁將那寫著富春山居圖的紙封揭開,立刻覺得自己心中還抱有一絲幻想而感覺可笑。


    好一個富春山居圖!黃公望見了這道菜,想必是要氣得從棺材裏坐起來的!


    淑嵐瞧著玄燁越發精彩的臉色,不由得感慨:還好這次製膳的評委不是自己。


    若說三公主的菜品是五彩斑斕,風馬牛不相及的創意派係,這佟二小姐的菜便是煤炭菜係。


    若是這佟二小姐進了禦膳房做事,想來這東西六宮過冬的煤炭是有著落了。


    “這為何是黑的呀?”玄燁用筷子扒拉了兩下,才露出黑色包漿下的食材真正的顏色。


    “這富春山居圖是水墨畫作,自然是要用黑色的食材才應景,雖然聽說有墨魚汁子可以染色,但手上並沒有現成的,我便靈機一動……”佟文綺說完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又小聲問道,“是不是看起來不太好吃?”


    何止是看起來不好吃,是看起來不能吃!


    一個是看似正常,內藏玄機;一個是外形震撼,裏麵湊合,實在是臥龍鳳雛啊!


    玄燁拿著筷子,望著眼前一臉期待地望著自己的兩張臉,內心隻想溜之大吉。


    “朕覺得……各有千秋,難分高下。”玄燁十分艱難地控製著自己不說打擊她們的話。


    而這話聽到了兩個姑娘耳中,便是另一番意思了。


    難分高下,那便再比比!


    “皇上,這是文綺以韓滉的五牛圖為題製的膳,是用牛心、牛肺、牛肝、牛腸、牛胃一起烤的,請皇上品嚐!”


    玄燁用調羹試探性地在盤中攪了攪,嗯,聽著像是由許多食材組成,實則糊得不分你我;明明還未入口,已經呈現出了消化過的模樣。


    “皇阿瑪,這是女兒以百駿圖為靈感烹的百駿圖,食材裏麵便有許多馬……”


    馬?


    玄燁頓時警覺,三公主用材實在,該不會是將上駟院的那些新進的良馬給——


    “皇上誤會了,這食材不是您的馬……”淑嵐看出玄燁的擔憂。“她說海馬也是馬,這便是問太醫院借的曬幹的海馬……”


    怪不得這味道像是在吃藥!


    玄燁終於放下了調羹,宣布自己已經吃飽了。


    “既然皇阿瑪吃飽了,那便隻能來日再戰了。”三公主轉頭望向佟文綺道,“你的巧思,果然很妙。”


    “三公主的用材,也是上佳,文綺佩服。”佟二小姐也回道。


    玄燁見此情景,更是腦中警報大作:可不能讓佟家把佟文綺送入宮中當嬪妃了!


    不說別的,她這副與三公主惺惺相惜,引為知己的模樣,日後說不定要做出什麽樣的東西來折磨朕呢!


    第215章 縣主


    梁九功今日, 總覺得皇上的臉色有些不對勁。


    一開始還好好的批著折子,不知批著批著批到了誰的折子, 隻見皇上的眉頭都擰了起來, 臉色都發綠。


    那發綠的臉色,簡直堪比皇上吃三公主製的膳時的臉色。


    梁九功自然不敢偷眼觀瞧是哪家大人的折子,隻是在心中搖頭:不知是誰的折子這麽不得聖意, 恐怕之後要倒黴咯。


    他本以為皇上會向往常一樣,下筆如刀地寫上一行朱批打回去,誰知皇上舉著毛筆懸而未定, 過了許久才又重新放下了朱筆,隻字未題, 隻將那奏折一合,塞進和袖中。


    “準備轎輦, 朕去一趟承乾宮, 瞧瞧皇後。”玄燁對梁九功道。


    “是,奴才這就去準備。”梁九功連忙收拾了心中猜測, 出門去備轎輦了。


    一路上玄燁不聲不響, 想著方才奏折上的內容, 怎麽想都覺得不舒服。


    上奏折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當今佟皇後的阿瑪佟國維所上,奏折中所言,先是例行匯報了近日軍中戰事軍情,這也便罷了, 而末尾處卻一個大轉彎,從政事轉到了家事。


    其中說道他自覺已上了年紀, 華發漸生, 如今唯一放不下的, 便是兒女之事。


    大女兒得蒙皇上恩典,成了當今皇後,唯有這二女兒可憐,還未許人家,又頗有心氣,不願意遷就低嫁,願皇上念在她侍奉皇後的情分上,也提點這二女兒些許出路吧。


    玄燁瞧見這封信時,不禁啞然失笑——未許人家,那便是要朕幫她親自找人家了?


    不願意遷就低嫁,那便是尋常文武百官都看不上眼,非要嫁入皇家才算高嫁了?


    念在佟二小姐和佟皇後的姐妹情分上,那是讓朕全她們的姐妹情分,把這佟文綺也封入宮中,和她姐姐做差不多的位置了?


    還有那看似不經意間提及的軍事戰報,莫非是這佟國維在對朕邀功請賞,希望用軍功換她女兒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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