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9分。


    顧棲池手裏被塞入一個小型的遙控器。


    他不解地看向薄彧, 薄彧笑了一下,用眼神示意他打開看看。


    顧棲池試探性地按了下去,觀星台最右側一塊兒黑色的幕布被撤了下去, 之後隱藏的一塊屏幕也顯露出來。


    上邊正在現場轉播著什麽東西。


    顧棲池擰過頭,眉目間露出不解:“這是什麽東西?”


    眼前是無數鐵架構建出來的一座鐵塔。


    它矗立在蒼茫廣闊的大地上, 風浪掀起黃土與砂礫,迷了漫天,卻依舊難以抵擋得了黑沉夜幕裏刺目燃燒的火焰。


    顧棲池在看清鐵塔上的東西是什麽時,瞳孔猛地收縮。


    他想轉頭去看薄彧,卻猛地被對方從背後抱住。薄彧像往常一樣,極為親昵地將頭埋進他的肩窩裏, 胸腔震動時發出的震鳴穿透過衣料,抵達他的背後。


    薄彧嗓音很淡,呼出的氣流卻燙, 打在他的頸側。


    “顧棲池, 和我一起倒數。”


    顧棲池想象不到他到底要幹什麽, 他喉結滾了下,不僅能聽到自己吞咽的聲音,也能聽到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但這所有的聲音都被薄彧的聲音壓了下去, 他不受控製地和薄彧一起出聲。


    “十。”


    “九。”


    “八。”


    “七。”


    “六。”


    “五。”


    騰空而起的火焰自火箭尾端迸濺,濃烈的白色煙霧呼嘯而出,將這被黑暗吞噬的夜幕劃出一道口子,這道熱烈燃燒的火焰急速上升,張牙舞爪地火舌幾乎要將一切湮沒。


    巨大的轟鳴聲穿透屏幕, 清晰地傳達耳底, 還有四散的金屬碎片在火光的映射下發出雪亮的刺目的光。


    顧棲池的心跳的越來越快。


    他已經不記得今天晚上有沒有心髒緩慢跳動的時刻了。


    “四。”


    “三。”


    “二。”


    “一。”


    像是一隻鳳凰衝破雲霄, 周身燃起的火焰熾熱滾燙, 它完成了使命,承載的衛星沒入太空,金屬的外殼反射出冷硬的白光。


    “隻要你想,你可以隨時看到棲池星。”


    他語氣漫不經心,聽起來那麽不可思議也無法辦到的事情,在他的口中,輕描淡寫地好像在討論明天吃什麽。


    薄彧很輕地笑了一聲,抓起顧棲池的手指開始把玩,口吻染上些許認真的意味:“它將永恒地圍繞著棲池星運行,成為無垠宇宙中,獨自為愛燃燒的野火。”


    “這是我為你創造的——鳳棲。”


    他鄭重地向他宣布這顆衛星的名字,花費了那麽久的時間,損耗了那麽多精力,卻隻是為了心底的那一個人。


    顧棲池柔軟的心又凹陷進去一塊。鳳棲梧桐,所有的一切,都與自己息息相關。


    薄彧好像是一個行走在曠野裏的浪漫詩人,總是能給你不顧一切的愛。


    “棲池星就是鳳棲計劃存在的唯一意義。顧棲池,你也是浩瀚蒼穹裏,獨一無二的存在。”


    他幾個月不眠不休,呈遞了無數份文件,送上去無數份審核,更是見了無數人。


    他不容抗拒地,用錢硬生生給顧棲池砸出來這份驚喜。


    比周幽王烽火戲諸侯來哄褒姒一笑還要荒誕,但他心甘情願。


    兩人說話之間,承載衛星的火箭碎片開始自天空墜落,這些外圍紛紛下落的碎片與大氣進行劇烈摩擦,產生的光與熱迸裂出巨大的白光,比天上的星鬥還要璀璨。


    這些脫落的火箭殘骸在一瞬間下落,顧棲池沒再平視屏幕,而是抬起了頭。


    像是一場輝宏的流星雨,徐徐在天際拉開序幕。每一顆都朝著顧棲池的方向疾馳而來,後邊還拖著一條若隱若現的銀輝。它轉瞬即逝,卻耐不住這一刻的璀璨明亮。


    這是一場隻為他一個人舉行的盛大晚宴,哪怕過了今晚沒人會記得,但會永遠在顧棲池的記憶長河之中,留下不可磨滅的烙印。


    “喜歡嗎?”薄彧的聲音很輕很輕,“我準備了很久。”


    他身上有種很清冽的味道,若有若無縈繞在鼻尖,清冽的薄荷前調散去之後,辛辣的胡椒香氣熱烈地順著薄彧包裹在顧棲池的全身。


    就像薄彧這個人一樣,極具攻擊性。卻在靠近顧棲池時,將身上冷硬的刺全都收斂,隻向他展示柔軟的內裏。


    他牽住他的手,聲音散漫,說出來的話卻有著不容抗拒的強勢意味:“顧棲池,鳳棲梧桐。但你的梧桐樹不是你的粉絲。你這輩子,隻能棲在我這棵梧桐樹上。”


    顧棲池掙脫出他的環抱,轉過身,雙手環上薄彧的腰。


    “我心裏隻種著你這一棵梧桐樹,薄彧。”


    …………


    …………


    …………


    藏在角落裏的溫熙沒忍住,小聲罵了句“我草”,隨即又仰頭看向天際,嘀咕了一句:“這他娘的才是真霸總啊,這得砸多少錢才能買顆衛星發射到太空裏……”


    “我感覺我之前看過的霸總小說都弱爆了……”


    她的袖子陡然被人扯了扯,溫熙迷惑地轉過頭,就見羅千千一臉呆滯,指了指她身側的白衡。


    “溫姐,白特助說,薄總砸了八億……”羅千千聲線都飄了,尾音打著顫。


    她之前寫的那篇霸總同人文裏,薄彧給顧棲池送的最貴的禮物也就是東城那套價值十七個億的豪宅。當時yuchi還委婉地來私信告訴他,薄彧這種人,是不可能送這棟毫無審美品位且便宜的房子給顧棲池的。


    羅千千當時還不相信,畢竟那套豪宅可是娛樂圈明星最喜歡炫富的地方。


    但現在她信了,yuchi和薄彧這個階層的人,的確不太可能給顧棲池送這種“豪宅”,他可能會給顧棲池送個島,還有可能給他造個莊園……


    貧窮限製了我的想象,羅千千在內心狠狠唾棄自己。


    她下一次寫同人文之前,一定要問問富婆yuchi的意見。


    而她身旁,溫熙僵直著擰過頭,目光虛幻,顫顫巍巍地麵向薄彧:“你說多少錢?”


    白衡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完美地隱沒在黑暗裏。聽到溫熙的提問,正了下胸前的領帶,露出一口燦爛的白牙,友善地為她解答疑惑:“八億——”


    看著溫熙目瞪口呆的模樣,白衡貼心地補上了後邊幾個字:“美金。”


    “溫小姐,這下您可以放心把顧先生交給薄總了吧。”


    白衡一臉善解人意地等待著溫熙的回答,溫熙卻什麽都聽不見,她隻覺得腿軟,眼前也是一片眩暈。


    她艱澀開口:“千千,八億美金,是多少錢啊?”


    羅千千沒能回答得了她,白衡調出手機,螢藍色的屏幕映亮了他的臉,顯得他整個人都有些陰惻惻的:“溫小姐,根據1.16日六點鍾截止的匯率,美元對人民幣的匯率大概是1:7.327。”


    溫熙又擰過頭,看著貼心將顧棲池攬進懷裏的薄彧,顫抖著握緊羅千千的手腕,閉上了眼睛,嘶聲力竭地開口:“彧擒顧縱,就tm是最真的!”


    羅千千:“?”


    羅千千:“qaq”


    溫姐你還記得嗎,你可是顧老師的毒唯!


    回去的路上,顧棲池和薄彧沒與其他人一路。


    溫熙和羅千千一行人被薄彧安排在當地最好的酒店裏,他們則去了薄彧提前在這裏買好的一棟別墅。


    顧棲池對他這種浪費的行為表示強烈地譴責。


    白衡負責開車,路虎車內空間很大,清冽的車載香水味道在密閉的空間裏散開。


    顧棲池沒倚在薄彧的懷裏,而是轉身趴在座椅上,直勾勾地盯著後車廂裏的那一堆設備。


    “薄彧,你老實告訴我,今天晚上你砸了多少錢?”


    薄彧看見他的姿勢有點頭疼,掰著人的肩,把他按在了座椅上,沒先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出聲教訓顧棲池:“注意安全,你坐好了。”


    顧棲池的目光仍舊黏在被收起來的天文望遠鏡上,久久不肯撇開目光。


    “你真的送了我一顆星星嗎?”他又問,語氣之中還是存在些不可置信,“還有衛星。”


    薄彧失笑,伸手捏住他的下頜,把人徹底掰正坐直了。


    “送了,你不是都看見了嗎?今天晚上沒看夠,明天晚上我帶你繼續看。”


    顧棲池的眼睫輕輕顫動,眼底清晰地倒映出他的模樣,他頓了下,又從車座的右側挪到了薄彧的懷裏,“你明天晚上還能找到那顆棲池星嗎?”


    他說著,像是對自己的問題感到好笑,耳朵根上染上了一層羞赧的紅意。


    “我這麽問是不是聽起來有點蠢。但是在今天之前,我從來沒沒有想到過,會有人給我送出一顆星星。”


    “我真的很喜歡它,薄彧。我也很喜歡鳳棲。”


    車子一路平穩行駛,白衡眼觀鼻鼻觀心,安靜地把自己當做一團空氣。


    老板和老板娘旁若無人的秀恩愛時,他就應該把自己當成一個合格的透明人。


    但……


    白衡趁著薄彧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在後視鏡之中瞥了眼顧棲池。


    無聲感慨,薄彧肯給顧棲池砸這麽多錢一點也不誇張,畢竟顧棲池這張臉,還有這性格,沒有誰能不為他付出一切。


    漢武帝在向館陶長公主求娶陳阿嬌的時候說,“若得阿嬌作婦,當作金屋貯之也。”


    白衡真心覺得,要不是現代社會條件不太允許,薄彧也能給顧棲池蓋一棟金屋把人關起來養著。


    以薄彧的性格,他真能幹出這種事兒來。


    不過到時候負責這件事情的怨種肯定就是自己,白衡收回目光,無聲感慨,我tm可真是個可憐的社畜。


    等到了這棟新別墅的後,顧棲池一下車就去了後車廂去天文望遠鏡,薄彧準備的星體模型太多了,沒法帶回來,被白衡安排了人,打算在明天原封不動地送回東城。


    “白衡,現在這麽晚,要不你也住在裏邊吧?”顧棲池剛要把裝著望遠鏡的箱子抱起來,就被薄彧伸手接了過去,他抬眼看了下夜幕,有點擔心白衡的安全,“裏邊應該還有很多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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