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都在原地。


    “嗯?”她輕輕挑眉,狡黠地看著成州平。


    “明天你別來了,今天下午如果能拆了石膏,我就不用人照顧了。”


    小鬆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她不笑的時候,眼睛裏總有些不同於別人的深沉。


    成州平第一次見她,就覺得非常奇怪,為什麽一個女孩子會有這樣深沉冰涼的眼睛。


    她也許比別的女孩子堅強,勇敢,可是,不代表她不需要別人的照顧與保護。


    這是他無法做到的。


    小鬆這才明白,他剛才問那些有的沒的,隻是旁敲側擊地詢問她。


    翻譯過來,就是——你這麽閑麽。


    小鬆發過誓,絕不再說傷害別人的話。


    她用成熟的口吻對成州平說:“周叔讓我幫忙照顧你,我都答應他了,總得盡力一點,再說,你是我爸同事,我照顧一下你,也是看他麵子,就像在雲南你也很照顧我那樣。”


    成州平說:“我能走動了,就要回警隊了,在這裏待不長久,你要是讀博士的話,還是會待在這裏吧。”


    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可小鬆不想承認,這是個難題。


    他明明可以為自己追趕上火車的,為什麽,在這個時候要退縮呢。


    “成州平。”小鬆坐下來,說,“是我隻顧自己,沒有顧及到你的心裏。這樣,這幾天我先不來了,在沒有我影響的情況下,你好好考慮對我的感覺,如果你對我,和我對你是一樣的,就打電話給我。”


    成州平想,她真的是個很強大、成熟的人,這樣的情況下,她依然能夠保持如此穩定的情緒。


    她的每一個字都很明了。


    可他的答案也很明了。


    “我不用考慮了,我現在就可以給你答複。”


    小鬆看著他冷漠的眼睛,說:“你說吧。”


    成州平的語氣平靜,“我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沾了毒品。”


    “什麽時候的事?”


    “你在雲南實習的那個假期。”


    可那個假期,她一無所知。


    對她而言,那個暑假,她和成州平意外重逢、迅速在一起又迅速爭吵、分開,如此而已。


    “為什麽你當時不告訴我?”


    “我們有規定,執行任務的時候,隻能跟上級進行溝通,就算是家人也不能說。”


    小鬆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對不起,是我太自以為是了。”


    不是因為他不告訴她,隻是因為她什麽都不是。


    “我要說的是,我真的很感謝你,小鬆,不是你,這些年我可能熬不下去,但我對你,也僅僅是感謝,當時沒有推開你,因為我是個混蛋,我想拉個人陪我而已。”


    在成州平說這段話的時候,小鬆就一直看著他。


    她這四年的期待,被他一句“感謝你”,全盤否定。


    小鬆也不知道怎麽去挽留一個人,她抿了抿唇,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那看來,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不過感情也是可以培養的,成州平...你真的不喜歡我麽。”


    成州平說:“我現在隻想趕快回到警隊,恢複正常生活。”


    成州平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他沒有說不喜歡。


    “成州平。”小鬆收斂了笑容,鄭重坦蕩地說,“我不強求你的感情,但是,你不要自暴自棄,你不是混蛋,你是我見過最正直的人。”


    成州平想,她又一次,在他即將墜底的時候,緊緊拽住了他的手。


    在他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盡管這笑容看上去,有些許無力,它依然存在。


    “李猶鬆,”成州平說,“你別這樣,你越是這樣,我越覺得自己是個混蛋。”


    小鬆和成州平在一起後,也開始出爾反爾了。她忽然站起來,目光極冷地投向成州平,“我收回剛才的話,成州平,你就是個混蛋。”


    作者有話說:


    大家新年快樂~


    第52章


    在那天之後,小鬆依然來醫院照顧成州平。


    這是她答應過老周的事,不能有始無終。


    成州平左胳膊和右腿上的石膏拆了,完全不對稱。好在平協調性好,能讓自己處於靈活和癱瘓之間的狀態。


    現在他可以自己蹦躂著去廁所,拆除導尿管的時候,簡直如釋重負。


    小鬆靠在窗台邊,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從廁所蹦躂出來,苦口婆心:“你骨釘還沒拆除,平時一定要小心。”


    成州平回到床上,單腳著地,提醒她:“你是不是該刪照片了?”


    小鬆從衛衣口袋拿出手機,把手機拋給成州平,“你自己刪吧。”


    成州平不想翻她手機,說:“還是你刪吧。”


    小鬆說:“要我我就不刪了。”


    成州平點開她手機相冊的圖標,小鬆手機裏照片很少,她拍自己的那幾張就是最新的。


    他首當其衝刪掉了自己和導尿管的合影。


    然後是他戴聖誕老人帽子的那張,成州平點擊了刪除。


    還剩一張,是她和他的合影。


    成州平的喉嚨開始顫抖,他的拇指停在距離手機屏幕一厘米的上方,停留了很久。


    最後,他還是點了刪除。


    他把手機還給小鬆,“給你。”


    小鬆接過手機,檢查了一下相冊,和他有關的照片,都被刪的一幹二淨。


    她把手機放回口袋,走近一點,“成州平,明天是元旦,我要去爺爺奶奶那裏吃飯,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成州平抬起眼皮,看著她:“你們家裏吃飯,我去幹什麽。”


    小鬆解釋:“因為明天是元旦,你一個人在這裏...我帶朋友過去,他們不會說什麽的。”


    成州平忽然說:“你們家是不是挺不喜歡幹我們這個的?”


    小鬆疑惑:“你為什麽這麽問?”


    “你爸出殯那天,你們家就來了你一個。”


    小鬆低頭說:“我們家情況有些特殊...成州平,你不去的話,明天我也不能來,你一個人過元旦能行嗎?”


    成州平從來沒覺得不行過。他打小就一個人,反到不習慣過節時候人多鬧哄哄的場麵。


    他笑說:“醫院這麽多病人,你要都帶回去啊。”


    小鬆發現,他開始笑了。成州平比她大六歲,今年三十一,他的笑已經不像以前那樣邪氣,溫和的笑容裏,帶著一些成熟男人的魅惑。


    不論她和成州平的關係怎麽樣,他們兩個現在各自都很好,這是個好兆頭。


    小鬆幫成州平滴了眼藥,離開病房時是晚上七點,她打車去了李永青家裏。


    李永青離婚多年,女兒也在國外定居,她一個人住。對於小鬆來說,李永青是個很可靠的長輩,她教了她很多有用的東西,對她關懷備至,又尊重她的想法。


    晚上李永青沒有別的安排,她叫了火鍋外賣來家裏,和小鬆一起吃。


    鍋還在煮,李永青手裏夾著煙,問小鬆說:“最近怎麽樣?”


    小鬆知道她和王院長關係好,醫院裏一些事,她就算故意隱瞞,也未必能瞞過。


    她坦白說:“我有個朋友,他住院了,最近我在醫院陪他。”


    李永青彈彈煙灰,“什麽朋友?”


    李永青身上沒有一般長輩那種壓迫感,小鬆對她沒有戒備,直接說了:“他是我爸同事,我喜歡他。”


    李永青拿煙的手一抖。


    “小鬆,有喜歡的人,這是很好的事。”


    小鬆擰開雪碧瓶蓋,倒進紙杯裏。白色的泡泡升起,李永青的聲音傳來,“但你現在也該考慮一些現實的問題了。他是你爸爸的同事,你媽那裏會同意麽?”


    小鬆低頭說:“我媽現在和林叔叔組成了家庭,她精神狀態已經好很多了。”


    “小鬆,你和你爸爸不一樣,你是個有主見,對自己負責的孩子,在你進入一段關係之前,一定要想一想,對方能不能像你一樣對自己負責。你爸就是個前車之鑒,你不知道,當初他為了你媽,放著大好前程不要,非要去別的地方。他們的婚姻是什麽樣收場的,你也看到了。”


    小鬆故作輕鬆地笑著:“人家也沒那麽喜歡我,還沒到那一步。”


    李永青說:“沒到最好。你就是在學校待太久了,太單純。可能現在你覺得這個職業很有吸引力,但等你進入社會,認識更多人,就知道吸引你的,未必適合你。”


    小鬆笑得越發明朗:“我知道了,我會廣結善緣,多多益善。”


    李永青搖搖頭:“你這孩子啊,也真是開朗。”


    小鬆輕輕一笑,拿起裝著青菜的盤子,把菜都下到鍋裏。


    飯後,李永青開了一瓶紅酒,又從茶幾上拿來一個紅色天鵝絨的盒子,“小鬆,新年快樂。”


    小鬆打開那個盒子,裏麵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士手表。


    她看著自己手腕上不合適的兒童電子手表,說道:“姑姑,這個太貴重了。”


    李永青說:“這有什麽?你這個手表都戴了多少年了。小鬆,我知道你爸的事給你帶來了很大打擊,但是,人總要朝前看,他比世上任何人都希望你過得開心快樂。”


    小鬆知道對於別人的關心,她出於禮貌,應該接受。


    她收下李永青的禮物,說:“我還是個學生,戴這麽好的表,別人肯定會說我什麽的。我不想把同學關係搞得太複雜,平時還是帶著我的舊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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