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昌拿起了領導架勢,說個話一波三折,成州平都快急死了。


    但做他們這一行,彼此間多說一句,就少一點遺憾。


    他說:“劉隊,您說吧。”


    劉文昌突然站起來,向他行了個禮,“成州平同誌,我們隊的金色盾牌上,你才是最硬的那塊,我期待再次與你並肩作戰。”


    成州平也立正,朝劉文昌行禮。


    他打車去民政局,又碰到節後的早高峰,成州平讓司機師傅把車停在路邊,他一路狂奔到民政局。


    今天是節後第一天上班,民政局排了百餘米的長隊。


    成州平從頭開始找小鬆,他一張臉一張臉地確認,生怕錯過她。


    可是沒一張臉是她。


    他的心漸冷卻,卻又不甘心。


    他拿出手機,撥出她的手機號,那串爛熟於心的數字。


    這些年,讓他能夠倒背如流的數字,一是他的警號,二是她的手機號。


    “喂...”


    “成州平...”


    “你在哪裏?”


    “成州平,你聽我說...”


    “嗯。”


    “昨天晚上,我回家的時候去給車加油,自助加油的機器壞了,我沒看到工作人員,就在一直等他們過來,一個穿著加油站衣服的小哥終於來了,我把我的加油卡給了他,他告訴我卡裏沒錢了,我需要充值,我就打算用微信充了,結果他告訴我,他們加油站隻能用他們的pos機充值,他就拿來了一個pos機。”


    成州平擔心地問道:“你被詐騙了麽?”


    “不是,我充了卡,給車加滿了油,就去醫院了。昨天晚上我們科室居然沒人值班。”


    “那你昨晚加班了?”


    “沒有,我請假了四天假呢,又不是我值班。”


    “然後呢?”


    “然後我就看到了我的包,它就在我的辦公桌下,我就拿出了包,檢查了一下,我身份證果然在包裏。之後我就背著包回了車上。”


    成州平知道,這段故事還很長。


    他的聲音慢慢有了笑意:“沒出意外麽?”


    “我居然很順利地回到了車上,然後就開車回家,不是快要正月十五了麽?江邊全是花燈,好漂亮。”


    “這麽巧,昨天晚上我也看到了。”


    “我停下來,拍了張照,又繼續開車回家了,到了樓底下,我想把包落在車上了,又回車上取了包,上樓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包落在車上就落在車上唄,反正也沒什麽必須要帶回家的東西。然後我就到家了,我洗了澡,敷了麵膜,又找了件白襯衣,畢竟今天是這麽重要的日子,穿白襯衣正式一點。”


    成州平終於知道她想要表達什麽了。


    他往瞥了眼望不到頭的隊伍,問:“你起床了麽?”


    “一接到你的電話我就起床了。”


    成州平說:“我也剛到,今天排隊人太多了,估計排不上。”


    “你別騙我,今天是工作日怎麽會人多呢?”


    “誰騙你了?我拍張照片,你自己看。”


    “那你微信發給我吧,總是發短信,多麻煩啊。”


    “嗯,你把微信號給我,我加你。”


    還沒幾秒,成州平就收到她的短信,她發來的是自己的微信號。


    □□czp。


    她看起來很獨立,很驕傲,感情裏麵,她不會是吃虧的人。


    可那些小女生在戀愛中普遍存在的心思,她也有。


    這是成州平第一次看到這兩個名字一起出現。


    李猶鬆和成州平。


    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別人的生活裏。


    隱姓埋名的十年,有她記著,何嚐不是一種勝利。


    成州平掛斷電話就給小鬆發去了微信好友申請。


    小鬆點擊通過。


    成州平的微信很簡潔,簡潔到像一個假號。


    除了一個名字,什麽也沒有。


    沒有頭像,沒有朋友圈,沒有介紹。


    她咬著下嘴唇,想了片刻,向他發了一條消息:「你來我家」。


    說完她遍發送了地址過來,還是興和嘉園——十年前,她十八歲的時候,他第一次見她,送她回去的那個地方。


    成州平不是本地人,畢業以後一直住宿舍,很少去別人家裏。


    在這個城市,他第一次和第二次前往別人的家,都是來這裏。


    他還記得小鬆家的具體位置,小鬆打電話告訴他門牌號的時候,他已經在她家門口了。


    “你來開門。”


    小鬆對著電話說:“你等一下。”


    她快速地換上一件淡藍色棉裙,赤腳踩在地板上,打開門。


    成州平手上提著早飯,站在門口。


    他看她的時候,她也在看他。這一刻,什麽將不將來的,根本無暇去思考。


    小鬆踮起腳抱著他,她的臉深深埋在他頸窩裏。


    成州平單手抱住她的腰,將她推進門裏,隨手關上門,他沒有先吻她,而是緊緊抱住她,試圖把她融入自己的生命裏。


    小鬆捧住他的臉,熱切地吻著他。


    小鬆脫掉他身上的襯衣,解掉他的腰帶,撫摸他身上猙獰的瘡疤。


    成州平將她的裙子推上去,他無休止地撞向她,一遍一遍,不知疲倦。


    小鬆痛叫出聲:“成州平!”


    聽到這三個字,成州平的眼眶忽然發紅,他咬住小鬆的脖子,呼吸愈發粗重。


    九年臥底不見歸期,他不覺得委屈,一個人躺在病床上不能言語,他不覺得委屈,戒毒所無人問津,他不覺得委屈,老周去世,他不覺得委屈。


    他自己選的路,頭破血流也要走下去,沒有委屈可言。


    可當他終於重新擁有她的這一刻,他忽然感受到莫大的委屈。他的動作沒有節奏可言,小鬆失控地叫他“成州平”,一遍又一遍。


    成州平掌住小鬆的後腦勺,把她的臉往自己肩頭壓,哽咽道:“我在,小鬆,我在。”


    終於,他回應她了。


    十八歲到二十八歲,是一個女孩成為女人的必經之路。小鬆的這十年,和其他人相比,其實也沒什麽不同。


    非說有什麽不一樣,無非就是她比別人更偏執一點。


    相見無期時,她也有過“放棄吧”這樣的念頭,可每當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她想到在這個世界少有人知的一角,陽光正在照亮某座雪山,那些跋山涉水為它而來的人們若是錯過了它,該有多麽遺憾。


    小鬆親吻成州平的眉心、鼻梁、嘴唇。


    “成州平,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沒有下次了。”


    第83章


    小鬆洗完澡回來,發現成州平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她把他們兩個丟在地上的衣服撿起來,一起扔進洗衣機。


    她坐在單人沙發上,托腮心想,早知道就不換衣服了。


    想著想著,她也困了。


    她蜷在沙發上睡了一覺,醒來時,人在臥室。


    窗簾沒有拉開,天昏地暗,分不清是什麽時候。


    小鬆以為自己隻是做了一場夢,她茫然地下床,走到客廳裏,家裏並沒有另一個人的身影。


    她坐下在沙發上,沙發也是冷的。


    她心想,不應該是這樣的,自己從來沒有出現過精神方麵的問題。難道是工作壓力太大,導致出現了幻覺?


    口幹舌燥的她拿起茶幾上的玻璃杯,喝了口水,放回水杯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手腕上多了一副銀色手鐲。


    光照過來的時候,它閃爍著冰冷而孤傲的光澤。


    小鬆拿起手機,窩在沙發上,正打算發微信問成州平在哪裏,他發來兩張照片。


    czp:「哪個?」


    是兩款戒指的樣式。


    □□:「你猜啊」


    czp:「不買了」


    不識情趣。


    小鬆出國的時候,成州平把所有的存款都給了她。她不用問也知道成州平現在兜裏肯定沒錢。


    於是她發送:「左邊的,樸素一點,和手鐲更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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