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間她幾乎要脫口而出,她很想問問他,在他心裏,她到底算什麽呢?


    是從小相伴的妹妹,是討得太後歡心的工具,還是甩也甩不開的責任。


    可臨到嘴邊,她還是將夜明珠握緊改了口:“我很喜歡,多謝太子哥哥。”


    “最近都做了些什麽,這些日子天涼,還有沒有偷偷溜出府去玩?”


    若是平日,沈嫿已經脫口答了,她會仔細地說自己看了什麽書,跟著沈長洲去外麵吃了什麽好吃的,又去誰家做了客。


    但這回她卻遲疑了,以前她說起哪個好吃哪個好玩,他都隻是跟著溫柔的笑,聽完便會勸她不要成天跟著沈長洲到處玩小心凍著。


    那會她隻覺得他是真的關心自己,如今她卻反應過來了。


    淩維舟或許從始至終就喜歡規矩端莊柔美的大家閨秀。


    所以他明知道她還餓著,也從不會為她破例,明知道她喜歡貪玩躲懶,也會不厭其煩的讓她多學規矩多看書,離沈長洲遠一點。


    他在潛移默化地改變著她,讓她變成他想要的樣子,可她就是她,她是沈嫿,永遠不會變成他想要的樣子。


    故而不論劇情發生什麽改變,他都會第一眼就喜歡上趙溫窈。


    見她沒說話,淩維舟伸手摸了下她的額頭,“是不是方才摔著還有別處不舒服?”


    她輕輕地伸手拂開,仰著頭看著淩維舟的眼睛,“我哪兒都不疼,太子哥哥,祖母近來常問起你與娘娘,還總在算什麽日子好,你覺得我們哪時候成親好呢?”


    淩維舟沒想到她會說起這個,目光閃爍了下,很快又揚起笑臉:“嫿兒是等不及想要嫁給孤了嗎?”


    沈嫿努了努嘴:“哪是我想,是祖母總是在念叨罷了,怎麽,太子哥哥不想嗎?”


    “孤自是想的,可婚事關乎朝政還得父皇母妃做主,你且耐心再等等。”


    “哎呀,都說了不是我想的。”


    “好好好,那嫿兒之前說要有東西給孤,現在可以給了嗎?”


    沈嫿捏緊了袖中的荷包,那是她花了小半個月一針一線繡得,如今她不想給出去了。


    她凝了凝神,作勢在袖中找了一番,苦惱地攤了攤手:“不知是不是落在馬車上了,我這便讓人去取。”


    淩維舟見她著急,動作輕柔地將她又拉了回來,“不急,東西又跑不了,今日沒拿就下回再拿,過幾日小年,有你喜歡的冰嬉,到時進宮你再帶來便是了。”


    若是往日,她肯定會堅持去取,如今卻巴不得順著他的話:“那到時我還能帶阿窈一塊來看嗎?”


    淩維舟略顯詫異:“你與這個表妹倒是親近。”


    “阿窈與家中的其他堂姐不同,善解人意又好說話,我喜歡與她一塊玩,太子哥哥不喜歡嗎?”


    “能多個人陪你,孤怎會不喜歡呢,到時一塊來便是了。”一言一語滴水不漏。


    兩人又說了會話,就有宮女來說散席了,淩維舟還要去送宗親與文武大臣們,蘇氏也在等她,便一道回了太和殿。


    殿上眾人已經散的差不多了,還剩三三兩兩圍著敘舊道別的,見他們回來,紛紛圍上前來。


    沈嫿找了圈,見趙溫窈正陪著蘇氏,她這會倒是老實的很,眼觀鼻鼻觀心,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般,就連她與淩維舟出現,她也沒多看一眼。


    還真是沉得住氣。


    那邊淩維舟也在四下找人,環顧一圈都沒瞧見,才偏頭問身邊的宮人:“皇叔父可回來過?”


    “肅王殿下離席後一直未歸。”


    淩維舟沉吟著點了點頭,“派人去問問,若皇叔父還未離宮,孤得親自去送送。”


    話音剛落,就見一隊腰間佩刀的將士出現在殿門外,小太監們想攔又不敢攔。


    在皇宮禁地帶刀橫行,簡直就是沒把帝王的尊嚴放在眼裏。


    就連一貫脾氣溫和的淩維舟,眼裏也透出些許鬱色,可偏偏這都是肅王的手下,連他的父皇都不敢攔,更何況他區區太子。


    淩維舟沉了沉氣,抬手道:“讓他們進來。”


    武將們本就粗獷沒那麽講規矩,更何況他們還是肅王麾下,得了令便大刺刺地走了進來,對著太子也隻是粗粗行了個禮。


    唯有領頭的軍士略顯文雅,恭敬地行了個全禮,“下官方玉恒奉肅王之命,來給太子送禮。”


    方玉恒看著年輕儒雅,實則已是正二品的指揮使,同時也是淩越最為信任的軍師。


    淩維舟雖然心中憋著火,但麵上卻絲毫不顯,更是親自去扶方玉恒起身,“方指揮使快快免禮,不知皇叔父送了何禮,竟還勞方指揮使跑這一趟。”


    “能為殿下送禮,下官倍感榮幸,並不覺得辛苦。”


    說著朝後使了個眼色,就有人端著一大一小兩個托盤走上前來,“我們王爺聽聞殿下好騎射,特意挑了把好弓贈與殿下。”


    紅布掀開,巨大的木托盤上擺著個牛角弓,那牛角已被打磨的溫潤光滑,像塊美玉一般,可以看出絕非凡品。


    周圍紛紛發出驚歎的聲音,淩維舟攥緊了手心,扯著嘴角笑著歎了聲好弓,“這樣好的弓怕是難尋,還請方指揮使替我多謝皇叔父的厚禮,孤很是喜歡。”


    這一份禮送完了,可托盤卻有兩個,淩維舟的目光便落在了後麵那個小的托盤上。


    不想方玉恒卻笑眯眯地擺了擺手,“回殿下的話,我們王爺知道您定了親,便給未來的太子妃也準備了份禮,這是給沈姑娘的。”


    眾人的目光順勢看向了沈嫿,她訥訥地指了指自己。


    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淩越給她送禮?!


    第16章


    淩維舟審視的目光落在了沈嫿的身上,他從小就知道她長得好看。


    幼時像個粉雕玉琢的玉娃娃,不論是摔了還是被三弟搶了玩具,她都不哭不鬧,還衝著人笑,在這沉悶枯乏的皇宮內顯得尤為不同,皇祖母便格外喜歡她。


    後來不知何時,待她再進宮,略帶稚氣的麵容竟已褪去,五官也長開了,比園中綻放的牡丹還要奪目。


    她秋水盈盈的雙眼看著他,含笑喊他太子哥哥,那夜夢中皆是她的模樣,他也真切的意識到,這個小姑娘將來會是他的妻子。


    他當上了太子,急不可耐地想要許諾她東西,想要讓她也享受這份喜悅。


    可沈嫿什麽都不缺,她無憂無慮,每日最大的煩惱是早膳的小菜太膩,午膳想吃的春筍被兄長搶了,夜裏想看星辰卻落了雨。


    起初聽著確是有趣新鮮,可漸漸地除了讓他覺得自己一無是處,更厭惡宮內的生活外,什麽也給不了他。


    他隻能將想要傾述的歡喜與苦悶皆吞回腹中,繼續做一個完美的太子,至於未來的妻子,既做不到與他心意相通,那便當個賢惠貌美的花瓶吧。


    淩維舟一直覺得自己很了解沈嫿,這十多年的相處,足夠將她掌握在手中。


    可不知是否他太過敏感,總覺得她最近似乎有些奇怪,不像往日那般聽話。


    最古怪的是他那向來目中無人的皇叔父,怎會突然記得他有門親事,還貼心的給她也準備了禮。


    但看到沈嫿也滿臉訝異與驚慌,甚至下意識地往他身後躲,淩維舟又壓下了那點猜忌。


    皇叔父眼高於頂,這兩人看上去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塊,定是他想多了,或許隻是一時興起罷了。


    “別怕,是皇叔父給你的禮,你隻管接著就好。”


    沈嫿緊抿著唇,遲疑了許久才點了下頭,便有人掀開了紅綢,待看清裏麵的東西,淩維舟的臉驀地黑了。


    那是滿滿一托盤的夜明珠,圓潤透亮足有嬰兒拳頭大小,最重要的是顆顆都勝過沈嫿袖中揣著的那顆。


    沈嫿:……


    她輕輕地拽了拽淩維舟的衣袖,“太子哥哥,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還是你送的我最喜歡。”


    淩維舟的臉色才好看了些,正想開口,方玉恒便道:“這匣夜明珠是王爺蕩平敵寇時所得,不過是些小玩意,沈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他頓了頓又道:“下官隻是來送禮的,可不負責將東西拿回去,姑娘若是不喜歡,還請親自去還。”


    肅王送的禮,這全天下誰人敢還?


    沈嫿害怕地打了個哆嗦,淩維舟見狀忙安撫地握了握她的手:“既是皇叔父的好意,便收下吧,到時孤再給皇叔父還份大禮便是。”


    沈嫿隻好猶豫地點了下頭,玉恒對此不置可否,讓手下將托盤往前又推了下。


    沈嫿想讓身旁的小太監去接,可那將士不鬆手,僵持一番後,她隻得親自去接這沉甸甸的大禮。


    期間也不敢假手於人,等到無人關注了,她才悄悄地往墊著夜明珠的紅布下探了眼,就見底下露出截粉色的布料。


    她的心瞬間怦怦直跳,果然與她猜的一樣。


    淩越既拿走了她身上的荷包,想來也會把之前的還給她,就是沒想到他還東西的方法如此招搖。


    若非她謹慎,方才可就要被淩維舟給發現了!


    等坐到回家的馬車上,沈嫿看著這滿滿當當的夜明珠,突然反應過來。


    她與淩越清清白白,不就還個荷包,就算被發現又如何,她方才的心虛與刺激根本就沒必要啊……


    -


    出宮的路上,沈嫿恰好碰見了許久未見的二姨母嚴夫人,說有事要與母親商議。


    故回去的馬


    車,隻剩下沈嫿與趙溫窈,兩人誰都沒開口,一時車內顯得尤為寂靜。


    直到馬車駛出前門大街,街市的人聲喧囂起來,才聽趙溫窈輕輕地喊了聲:“五姐姐,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自從崴了腳被太子送回席上起,她這表妹就沒吭一聲,她還當她是準備要當一輩子的縮頭烏龜呢。


    沈嫿將夜明珠小心地蓋好,聞言裝作沒懂的樣子,無辜地看向她:“阿窈在說什麽?我為何要生你的氣啊。”


    趙溫窈無助地扯了扯手指,像是犯了錯般道:“五姐姐,我不是有意的,我隻是意外瞧見了隻小奶貓,它看上去受了寒很是可憐,我想給它喂點東西吃,沒想到迷了路。我、我不該到處亂走的,不然也不會崴了腳,還要麻煩太子殿下。”


    哦豁,淩維舟可沒她說得這麽仔細,隻說是偶遇幫了把手,什麽喂貓迷路又崴了腳,簡直就是讓人不亂想都難。


    沈嫿不是沒想過,兩個初次見麵的人,怎麽會突然約在那樣的地方私會,或許中間還發生了什麽事。


    隻是淩維舟不承認,她也懶得知道這麽多,如今看來,她的小表妹是見她遲遲不發難,生怕她不知道,故意上趕著來告訴她都發生了什麽。


    見她沒說話臉色卻變了,趙溫窈頓了下又道:“五姐姐莫要聽那些人的胡話,我們今日穿了一樣的鶴氅,想來太子殿下是誤把我看成姐姐了,愛屋及烏,才會施以援手,五姐姐千萬不要多想。”


    沈嫿邊聽她說,邊打開了車內的小木櫃,裏麵擺著她愛吃的點心,今日在宮裏又沒吃飽,原本荷包裏是有點心的,可又被拿走了。她揉了揉獨自,動作嫻熟地給兩人倒上熱牛乳,還將杯子往她那邊推了推。


    “阿窈口渴了吧,來,潤潤嗓子。”


    “……”


    沈嫿的淡定,反倒讓趙溫窈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為何她不生氣?就算不想被人看穿心思,也該會有些情緒反應,更何況從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可以看出她很喜歡太子也很看重麵子,難不成是牛乳裏……


    趙溫窈根本不敢碰那杯子,將腦袋垂地更低:“五姐姐若是有氣,打我罵我都行,千萬不能氣壞了自己的身子,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往後再不敢進宮也不亂走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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