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是真的心疼窈表妹,好好的出趟門,回來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


    沈嫿眨了眨眼,一時竟分不清沈玉芝是真傻還是裝傻,熙春園事發後,祖母便下令全府不許有人再提那日的事,看來她是在鄒氏那問不出東西,想來她們這套話。


    隻是這套話的本事也太過愚蠢了些,都不必她開口,一個眼神過去,趙溫窈就虛虛地道:“五姐姐待我極好,去哪都護著我,連心愛的步搖也給了我。是我自己沒見過那麽大的冰床貪玩著了涼,與五姐姐無關。”


    沈玉芝隨口道:“哦?我倒是好奇了是什麽樣的冰床,竟讓窈表妹如此流連忘返。”


    趙溫窈輕咳著沒急著答複,雙眼卻在小心翼翼地打量她。


    沈嫿的指尖摩挲了下,抿了抿唇,論聰慧還是她這表妹更勝一籌。


    這是察覺出她待她的態度變了,也在試探她到底知道了什麽,沈玉芝上回被人當靶子使,這次還是沒能學乖呢。


    她裝作不懂她在說什麽,同樣好奇地看向趙溫窈:“是啊,正好四姐姐沒機會去,阿窈快給她說說到底是什麽樣的冰床,這般好玩有趣,竟能一向乖巧的阿窈,連規矩也不顧了身子也不管了。”


    一句話讓兩個人的臉色齊齊變了。


    沈玉芝是氣她嘲笑自己沒得去,而趙溫窈則是被架了起來,她不說便是拿喬,說了又得罪沈玉芝,好似也在譏諷她沒得去似的。


    不過趙溫窈反應也很快,愣了下便立即道:“說來也沒什麽特別的,四姐姐定是早就瞧膩了,隻是湖麵冷凍結成了冰,可以在上麵嬉戲。是我見識少,以往在江南時冬日連雪也瞧不見幾回,從沒想過還能在冰上走動的,讓姐姐們看笑話了。”


    她既暗捧了下沈玉芝,又貶低了自己,頓時讓沈玉芝的臉色好看多了。


    沈嫿聞言輕笑了聲,“原是如此,我還當阿窈是遇上了什麽了不得的人或事呢,若是這個,下回我再讓太子哥哥帶你我去玩便是了。”


    在聽到太子哥哥時,趙溫窈的眼睫輕輕顫動了下,臉色更蒼白了兩分,她心中五味雜陳,生怕沈嫿知道了什麽,又怕是自己多想了,強撐著幹笑道:“多謝表姐的好意,你與殿下玩樂我還是不去湊這個熱鬧的好。”


    沈嫿意味不明地輕笑了聲,“阿窈就是懂事呢。”


    聽得趙溫窈眉心直跳,手指緊攥,隻覺被人一下給看穿了,險些坐不住要起身離席。


    而沒被點到名的沈玉芝卻古怪地哼笑了聲:“聽說太子殿下病了宮門緊閉,這些日子連早朝都去不了,五妹妹倒是還有閑情逸致在這想去哪玩,還真是好寬的心呢。”


    沈嫿抬眼,用一種看蠢貨的眼神看向她這個堂姐,偏偏她還趾高氣揚完全察


    覺不到地回瞪她,就她這腦子,也不像是三叔母那精明人生出來的啊。


    下一瞬她的身後就傳來一聲嗬斥:“逆子,你這個逆子,太子殿下也是你能在背後非議的?你是要氣死我老太婆才滿意嗎?來人啊,將四姑娘關回小佛堂,沒有我的準許不許踏出半步,誰也不許去探望。”


    沈玉芝這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趕忙自扇了兩個巴掌,跪下連聲求饒:“祖母,祖母,孫兒知道錯了,孫兒隻是一時關心殿下,不是存心要非議貴人的,祖母恕罪啊。”


    熙春園之事鬧得京中沸沸揚揚,略知緣由的會說太子怠慢了大長公主,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犯了什麽大錯,且三人成虎,這謠言俞傳俞烈。


    甚至到後麵傳成了太子不得聖心,恐怕要被廢除了。


    沈老夫人又最是重視這門婚事,幾乎把沈家與太子綁在了一起,把它看做是沈家榮辱的象征,太子出事她比誰都憂心。


    親自去問了沈嫿好幾回,那日到底是出了什麽事,知道是大長公主動的手才鬆了口氣。


    大長公主雖然位份尊貴,但已隔著好幾輩,且從不過問朝政,儲君這樣的事她更不會插手。


    但即便如此,太子還是丟了麵子,身為將來的姻親,沈老夫人自是恨不得所有人都能失憶,忘掉這回事,這才下令全府不許有人再提起熙春園之事。


    沈玉芝若私下打聽便也罷了,居然還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起,甚至還詛咒太子上不了朝,簡直是在沈老夫人的痛處上蹦躂。


    這要是傳出去,還不知要怎麽編排沈家,氣得她老人家險些一口氣緩不過來。


    “關心?你是個什麽身份,殿下輪得到你來關心?看來前些日子的佛經沒能讓你思過,反而是變本加厲。”


    “還有,待過了年錢家的媒人上門,我便會為你交換庚帖,定下親事,往後你也不必再出來見客了,好好安心等著嫁人便是了。”


    若說沈玉芝最在意的東西,那便是有一門不比沈嫿差的親事,這錢家可不管從哪兒看,都不如太子的啊。


    她不敢置信地去扯沈老夫人的衣擺,“祖母,祖母,我不想嫁我不想嫁……”


    可老太太心意已決,還狠狠地睨了鄒氏與小兒子一眼,沈三爺覺得在小輩麵前丟人臉上無光,拉著想要求情的妻子,趕忙喊下人把女兒給拉了出去。


    那哭喊聲一直延續了許久,才漸漸聽不見。本是熱鬧的除夕,偏生出了這麽一檔子事,讓和美的氣氛都冷了下來。


    沈老夫人的目光在剩下的兩個女孩身上轉了下,她能在丈夫早逝後,守著沈家的家業不被旁支窺覬,還將三個兒子拉扯到如今,就能證明她絕不是個簡單的婦人。


    相反的她很多事情都明白,隻是小兒子沒怎麽享受過父愛,從小又身子孱弱,她才會更憐惜一些。


    為他選了鄒氏這個強勢的媳婦,即便鄒氏行事太過張揚,平日還是照顧三房多些。至於外孫女,則是對女兒的虧欠,想要多多彌補,有什麽好的都可著她先,但大事上她從不會犯糊塗。


    這桌的動靜有些大,她早早就注意到了,包括三個小女孩說的那些,她也都聽進去了。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沈嫿一眼,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這小孫女最近有些變化。


    變聰慧了,遇事也沉穩果決多了,甚至還懂得給人下套了,兩回四丫頭都是著了她的道。


    但沈老夫人並不討厭這樣的改變,甚至很滿意,她將來是要嫁進東宮的,如今這樣才有主事的氣魄,原先那般孩子氣才叫人擔心。


    至於阿窈,沈老夫人想起前幾日大兒子與她說的話,目光不禁一沉,阿窈的心思竟然打到了太子身上。


    手段與心眼應當要有,不然一個孤女如何在陌生的地方立住,


    可真正聰明的人,是不會被人發現她的尾巴的。


    她身為外祖母能護著寵著她,讓她衣食無憂,也能為她選一門好的親事,但唯獨不能動這歪腦筋。


    與太子結親的,隻能是沈家的姑娘。


    “好了,莫要讓不相幹的事影響了我們過節,來,祖母給你們準備了歲封,一人一個。”


    每年除夕沈嫿都能賺得盆滿缽滿,從祖母到爹娘兄長,人人都會給她準備一個厚厚的歲封。


    送歲封的時候還會說吉祥話,沈老夫人給她時說的是:“希望我們呦呦出落的越來越美,與殿下和和美美,早日定下婚期。”


    再等遞到趙溫窈手中的歲封,收到的吉祥話就成了:“希望阿窈快快養好身子,多跟你五姐姐學學規矩,知道哪些話能說哪些事能做,我老人家隻盼著能多活幾年,親眼瞧著你成親生子姻緣美滿,才算對得起你爹娘。”


    這吉祥話一出,兩個小姑娘各自有了不同的心思,沈嫿是頭次不想願望成真,而趙溫窈則是愣了下,詫異地看向老人家的眼睛。


    那一瞬間她又慌又怕,好似自己的心思都被老人家給看透了,而且還在明確地敲打她,讓她莫要有非分之想。


    她捏著手中的歲封,羞憤之感頓時湧上心頭。


    可是憑什麽呢?除了家世以外,學識樣貌她有哪一點比不上沈嫿的,這樣好的太子,待她這樣溫柔的太子,憑什麽她不能有念想。尤其戳破她的人,是將她從灰暗生活中救出來,她唯一願信賴的親人。


    趙溫窈沒有站穩,輕輕晃動了下,略大的衣袍在身上打著轉,許久後才虛虛地道:“多謝外祖母,阿窈絕不會辜負您的期許。”


    沈老夫人知道她懂了,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本是還有焰火要看,但你身子弱吹不得風,快些回去躺著吧。”


    老太太雖然沒有明說,卻也在點她了,怪她方才順著沈玉芝的話提起了熙春園的事,這是變相的禁足,讓她沒事莫要往外跑。


    她絕望的閉了閉眼,還沒答就見三房的沈四郎舉著串爆竹跑了進來,“呦呦,你躲在裏麵做什麽呢,快些出來,你不到大兄都不肯點焰火。”


    一聽要放焰火了,沈嫿也顧不上別的,把歲封往袖中一塞,歡歡喜喜地往外跑,“祖母,我去玩了,晚些再來陪您。”


    “好好好,跑慢些,離爆竹也遠些,莫要傷著手了……”


    還未說完她就跟著沈四郎跑遠了,叮囑的話自是也聽不見了,沈老夫人笑著搖了搖頭,剛誇她長進了,沒想到還是個愛玩愛鬧的瘋丫頭,不過太子也許就喜歡她這性子呢。


    再回頭去看,才發現趙溫窈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而那個屬於她的歲封此刻正掉落在地上。


    每到除夕,陛下都會下令讓能工巧匠製一批特別的焰火,與全城的百姓同樂。


    但看天上的和自己玩還是不同,沈長洲知道妹妹喜歡,每年都會另外準備一些,自己玩的同時妹妹也能玩。


    今年也不例外,沈嫿到院中時,四堂兄和五堂兄已經一人舉著一串爆竹,放得震天般響,地上也擺滿了焰火,卻不見沈長洲的身影。


    她捂著耳朵拍了拍沈四郎:“大哥哥去哪了?三哥怎麽也不在。”


    “什麽?哦,好似說去方便下,我們別等他們了,快把焰火給點了吧。”


    沈嫿自然是要等自家兄長的,可實在是攔不住這幾個堂兄,她的手裏也被塞進了一根長香,叫沈四郎抓著去點焰火的引線。


    就見火舌瞬間吞沒了引線,一道火光竄上了天,絢爛又多彩的焰火瞬間在頭頂炸開。


    屋內的窗子大開,沈成延夫婦相擁看著天上的焰火,連下人們也來湊熱鬧,滿院皆是歡聲笑語。


    而長廊的一端,趙溫窈捧著袖爐,落


    寞地仰頭看著漫天的火光,好似再多的歡鬧皆與她無關,她隻是這世間轉瞬即逝的一抹焰火罷了。


    另一頭有個高大的男子快步朝前走來,瞧見她的身影,擰眉下意識喊了聲:“表妹,你怎麽在這?”


    -


    沈嫿捂著雙手嗬著寒氣跟著沈長洲進了裏屋,“大哥哥,方才你去哪了?怎麽這麽久才回來,焰火都快被四哥他們放完了。”


    沈長洲解開披風的動作頓了下,目光微閃著含糊道:“去取了點東西,快進去,凍死了。”


    沈嫿雖然覺得他有些古怪,但蘇氏在裏頭喊她,便沒有多想,歡快地朝暖閣小跑去。


    她們一家四口每年都要守歲,從小皆是如此。


    沈嫿早就給院中的丫鬟們放了假,杏仁與核桃陪著霍英,以及院中的幾個小丫鬟,一並吃了頓熱熱鬧鬧的年夜飯。


    這會屋內長炕已經暖好,炕桌上擺滿了她喜歡的點心,沈成延也已經在旁布上了棋盤,就等他們兩個小的了。


    一見麵還是先給歲封,蘇氏的是一整串的金花生亮晶晶圓滾滾,邊遞邊說:“願我們呦呦日日開心,事事順意。”


    再到沈長洲這:“你呀,過了年都要二十了,也該長大了,莫要日日惹你爹爹生氣。”


    沈嫿早就倚在蘇氏的懷裏,聞言探出腦袋好笑地看著自家兄長,還衝他扮了個鬼臉。


    沈長洲作勢要伸手點她的額頭,就被沈成延給拽了過去,逼迫著陪他下棋。


    屋外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雪,落在明亮的天燈上,靜謐又祥和。


    棋盤桌上已經換了好幾回人,沈長洲在旁磕著瓜子,順便指點江山,“不公平,父親怎麽還讓著呦呦。”


    “讓著你妹妹怎麽了?”


    小雪慢慢地在院中積起薄薄的一層,府內的燈火漸漸地暗了下去,沈嫿也止不住打起了哈欠。


    “好了,快去床上躺會,待會到時辰了我再喊你。”


    “娘親可不能忘了。”


    她平日睡得早,一般都是熬不到守完歲的,每年都是她先睡下,快到時辰了再喊起來吃口元宵繼續睡,也算是守過歲了,故而他們兄妹今夜都會歇在正院。


    得了蘇氏的保證,沈嫿脫去外袍鑽進了暖和的被窩,沒多久便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


    自從熙春園回來後,她噩夢連連,父親不僅為她喊了大夫,還請了道士來驅邪,沒想到還真有效。


    她已有好些日子沒做夢了,不想剛昏睡過去便投入了沉沉的夢鄉。


    最離奇的是她這次夢見的並不是那話本,而是有人背對著她在沐浴,氤氳的霧氣伴著嘩嘩的水聲,讓她仿若置身其中。


    她好奇地四下張望,總覺得這地方有些印象,正當她努力回想這是哪,就見那浴桶中的人驀地站起轉過身來。


    她想要閉眼才想起自己在做夢,根本就沒辦法回避,迎麵就看見了水珠自下頜放肆地往下流淌,淹沒一道自鎖骨起腰間沒的傷疤。


    不等她覺得眼熟,就直直地對上了那人的眼。混著霧白的煙,那雙淺茶色的眼眸尤為迷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甜寵文裏的反派女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二恰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二恰並收藏甜寵文裏的反派女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