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維舟見到她露出個淺淺的笑,下意識想去牽她的手,卻被沈嫿側過身給擋了。


    她裝作沒有看見,轉身領著他往屋內走,“太子哥哥好久沒來我的鹿鳴小院,我這可新添了好些東西,我領太子哥哥瞧瞧。”


    淩維舟看著她的背影,疑惑地收回手掌。


    自熙春園一事後,他幾乎沒有一刻是鬆懈的,那二十藤鞭傷得不止是他的身體,還有他最在意的名聲。


    他成宿成宿地做噩夢,仿佛身邊有無數的人在對他指指點點奚落嘲笑,說他不配做太子,說他快滾下去。


    好不容易待他養好了傷,穩住了朝堂內外,父皇竟能下床了,還日日都宿在承乾宮。


    他又開始夜不能寐,想要找母妃寬慰一二,可劈頭蓋臉的皆是責備。


    昨兒他帶了母妃最喜歡的芙蓉糕過去,結果她看也沒看,全都打翻在地。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隻顧著吃,這些東西給我有什麽用?你是太子,能不能將眼光放長遠些,莫要隻盯著這口腹之欲。”


    淩維舟僵直著身子一言不發,任由母妃繼續發泄:“上次的事,那丫頭不知道是不是察覺了,我派人送了兩回東西邀她進宮,她都推說還病著。”


    母妃對沈嫿不滿,他是早就知曉的,但沒想到母親會下如此狠手,“應當不會,我了解嫿兒的秉性,若真的知道了什麽,肯定早就將事情鬧大了。”


    秦


    貴妃也覺得計劃天衣無縫,為此她還打傷了自己的女兒,“可她怎麽會安然無恙,那小太監又怎麽會這麽巧被人打死了?”


    “聽說那太監本就手腳不幹淨,偷了人的銀錢被人泄憤也是有的。既是口供都能對上,想來隻是個意外。”


    秦貴妃心覺太過巧合,可又沒其他更合理的說法,隻能心煩意亂地點了點頭。


    淩維舟遲疑了下勸說道:“嫿兒到底是無辜的,母妃若不滿意沈家,也可以想別的法子。”


    秦貴妃驀地瞪圓眼看向他:“你當我不知道她無辜,我做這些都是為了誰?若不是你不爭氣,何須我如此費心。罷了,此番就當是她命大吧。”


    “對了,明日是沈家老太太過壽,你帶著賀禮去試探一二,千萬給我穩住那丫頭,若連這都辦不好,我看這太子你不當也罷。”


    淩維舟聽見沈嫿連喊了他兩聲,才回過神來,深吸口氣,大步跟著她進了裏屋。


    屋內換上了春日的擺設,從屏風到幔帳皆透著濃濃的春意,一進屋還能聞見淡淡的花香。


    丫鬟很快就端上了茶點,沈嫿親手接過端給他:“太子哥哥快坐。”


    淩維舟從進屋起,目光就一直在她身上打轉,見此露出個溫柔的笑,“這些事有丫鬟,何至於你親自動手,你坐著陪孤說說話。”


    沈嫿從善如流地將杯盞放下,自然地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給他介紹盤中的點心。


    淩維舟見她與往日無異,心中的那點猜疑更深了些,他記得很清楚,上回在熙春園他挨罰時,她可一句求情的話都沒說。


    那冷漠疏離的神色,他記憶尤深,依她那藏不住事的性子,不該如此淡然,難道真的被母妃猜中了,她真的發現了什麽……


    他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就見沈嫿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太子哥哥今日怎麽心不在焉的。”


    淩維舟頓了下道:“沒什麽,隻是在想本折子上的事。”他說著換了個眼神又道:“上回在熙春園,孤隻顧著姑祖母,倒忘了關心你的傷,那日嚇壞了吧?”


    沈嫿聞言不高興地努起了嘴,“原來太子哥哥還知道我受傷了啊,還好有大長公主路過,不然我還不知要在那冰冷的地上躺多久,你都不知道有多冷,凍得我連話都說不出了,後來大長公主帶著我烤了好久的火才有知覺。”


    “那你瞧見打暈你的那歹人了嗎?”


    “沒有啊,我那會在看阿黎,一回頭便暈了,若是讓我知道是誰,我定要讓他好看!”


    淩維舟一直在看她的神情,見她麵不改色,不像在說謊,難道她那會真是受了驚嚇,尚未緩過來?


    “對了,我都忘了關心太子哥哥的傷了,我早就想進宮看你了,還準備了好些膏藥和點心。但娘親說我病沒好,會把病氣過給你,就是不許我出門,太子哥哥如今可是好了?”


    “我是男子,那麽點皮肉傷算得了什麽,倒是你,病得如此凶猛,叫孤擔心了許久。”


    沈嫿不好意思地纏著手指,看上去有些害羞:“娘親說姑娘家的身子最是重要,怕我著了寒,往後會不利於子嗣,這才小心了些,其實我早就好了。”


    聽到這個,淩維舟的顧慮才算是消了,伸手習慣性地想摸摸她的腦袋,就見她正好舉起點心盤:“太子哥哥嚐嚐這個鮮花餅,一點都不膩,我能一口氣吃好幾個。”


    她抬手的動作剛剛好將他的手給錯開了,淩維舟詫異了下,覺得有些不對勁,可來不及細想,就被她塞了滿手的點心。


    再看她那亮晶晶的眼睛,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也沒法拒絕她的好意,咬了口他一貫很是排斥的鮮花餅。


    不知是被她期待地看著,還是他太久沒吃這等甜口的點心,竟然意外的好吃。


    外皮酥脆


    得一咬就會往下掉,內裏是熬得濃鬱的果漿,混著玫瑰的花香,甚至來不及感覺到甜膩,就已經一個下肚了。


    “如何,太子哥哥覺得好吃嗎?”


    淩維舟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香甜酥脆,甚是可口。”


    “聽說這鮮花餅還能養顏呢,一會太子哥哥帶些回去,給娘娘也嚐嚐。”


    淩維舟想說不用了,宮裏什麽樣的點心都有,可看著她那雙單純澄澈的眼睛,心底一虛,到嘴邊的話瞬間成了:“好。”


    “對了,你之前一直說想去圍獵,父皇的身子將養的差不多了,過幾日三月圍獵,孤帶你一塊去。”


    沈嫿聞言歡喜極了,“太好了,那可以帶上阿窈一起嗎?”


    淩維舟驀地一愣,起先他隻是覺得這個柔柔弱弱的趙姑娘很漂亮柔軟,讓人很想要保護,他是對她有些好感。


    但他重規矩,絕不會在成親之前做出對不起妻子的事,更何況這人還是沈嫿的表妹。


    可那日他好似鬼迷了心竅,看到在冰上起舞的她,如同被蠱惑了般走了過去。


    還打破了自己的原則,與她相擁,甚至有種昭告天下的衝動,事後淩知黎曾好奇的問過他與趙溫窈怎麽走得這麽近。


    他喜歡這個需要人嗬護的柔弱女孩,不後悔卻有些懊惱,他下次應該再謹慎些不被人發現,過早暴露對兩人都沒什麽好處。


    “她看著身子弱,不像會騎馬的樣子,還是算了吧。”


    “可我想要阿窈陪著我,太子哥哥,我會帶著她不會亂跑的,好不好嘛。”


    淩維舟架不住她撒嬌,一時心軟便點了頭,罷了,到時離她遠些,應當就不會有事了。


    兩人又說了會話,就有丫鬟來請,說是前麵要開宴了,便一道往前院去。


    壽宴擺在前院,雖然上門送禮的賓客很多,但今日太子來了,沈老夫人怕那些不會說話的人惹了太子不快,特意沒請太多人,到場的都是沈家的至親,滿打滿算不過五桌人。


    太子到了,沈三爺連忙放開正在接待的客人,小跑著過來,“殿下來了,快請上座。”


    沈嫿環顧了下四周,詫異地看向沈三爺:“叔父,爹爹還沒回來嗎?”


    前幾日沈成延的恩師葛老先生病重,他出城探望,說定了今日回來,可到這會都沒瞧見人影。


    “大哥讓長隨捎了消息回來,說是路上出了事耽擱了,讓我們先入座,他很快便趕回來。”


    可父親是個極為守信之人,言出必行,尤其今日還是這等大事,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耽擱的,沈嫿有些擔心,喊來了核桃,讓她去知會兄長一聲,派人出城瞧瞧。


    等交代完事情,淩維舟也已經入座主桌,那邊坐滿了叔伯舅舅等長輩,沒有她的位置。


    方才陪著淩維舟說話,她演得別扭極了,這會不用再陪他,她反而樂得自在。


    祖母壽辰,遠在蘇州的幾位堂姐也隨著二叔母趕了回來,這會正坐在主桌旁的次桌,全是同輩的姐姐妹妹,氣氛甚是融洽。


    沈嫿一過去就被眾姐妹圍著坐下,沈三娘子先打趣道:“我就說你這小饞貓怎麽這麽晚來,原來是會夫婿去了。”


    “三姐姐這是定了親臉皮厚了,一口一個夫婿,也不害臊了。”


    “好你張利嘴,我是說不過你了。”


    眾人笑鬧成一團,唯有趙溫窈坐在一旁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養了幾個月,趙溫窈的病終於也好的差不多了,臉上也不似之前那麽消瘦,但卻更加的文靜不愛說話。


    等沈嫿她們鬧夠了,才在她的旁邊坐下,盯著她上下瞧,直把趙溫窈看得心慌不自在起來才道:“表妹今兒這身薑黃的衣裙可真好看。”


    趙溫窈淺淺地露了個笑,


    “我隻是隨意尋了件不丟人的,算不得什麽,還是表姐這身嫩黃的好看襯氣色。”


    沈嫿最煩就是她這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性子,她這從發髻到衣裙鞋子,聰明人一眼就知道是仔細搭配過的,可真算不得隨意二字。


    她也懶得與她客套,直截了當地道:“你是尋針線房的哪個婆子做的,我想加緊做幾身騎裝,不然都要趕不上過幾日的圍獵了。”


    不用趙溫窈開口問什麽圍獵,她身旁的沈三娘便好奇道:“是每年三月的圍獵嗎?太子今年答應帶你去了?”


    沈嫿故意露出一副嬌羞又得意的神色,“太子哥哥說我前幾年還太小,弓箭無眼的容易傷著,如今我騎術精進了,自然要帶我同去的。”


    “聽說圍獵好玩的很,可惜過幾日我便要跟娘親回蘇州了,隻能讓你多替我看兩眼了。”


    “對了,窈表妹可以一道去啊,正好你頭次進京沒見過春圍的模樣吧,跟著呦呦也能多結識些朋友,一個人悶在屋裏,容易悶出病來。”


    趙溫窈聞言下意識抬了下頭,卻聽沈嫿遺憾地道:“我也是這麽與太子哥哥說的,要帶阿窈一塊去,可太子哥哥卻說阿窈不會騎馬,身子弱,去了恐怕會遭罪,要不我再去求求他。”


    幾位堂姐不知道裏麵的彎彎繞繞,聽她這麽一說也覺得有道理,還反過來安慰沈嫿:“殿下考慮的在理,你還是別為這等小事麻煩殿下了。”


    “就是就是,等明年阿窈的身子骨好些了,再去也不遲啊。”


    趙溫窈在旁輕聲應和,“三姐姐說的是,多謝表姐好意,但我還是不去添亂的好。”


    她話是這麽說,可心裏都快嘔出血了,沈嫿眼看就要嫁進東宮,她哪還有什麽明年能等。


    沈嫿將她的神色都收入眼底,嘴角止不住地翹了翹,魚兒又要上鉤了。


    宴席過半,沈嫿陪著沈老夫人敬過酒,再回席上時就見趙溫窈的位置已經空了,問過三姐姐才知道她說不舒服先回去歇著了。


    她朝主桌看去,果然淩維舟的位置也空了,便放下杯子道:“姐姐們且等等,我方才酒撒出去了些,回屋換身衣裳就來。”


    也沒人懷疑她的話,隻讓她快些回來。


    她就帶著杏仁出了前院,等到了沒人的地方,杏仁才小聲道:“表姑娘沒有回素心堂,而是去了花園,聽說殿下在那邊醒酒呢。”


    沈嫿了解趙溫窈,她是絕對不會放過和淩維舟私下見麵的機會,尤其是她還聽了春獵的是,讓她更加焦急。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他們的喜好還真是半點沒變,隻喜歡在花園幽會呢。


    “花園人多眼雜,表姑娘可真是膽子大。”


    “她有什麽好怕的,她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對她有意思,走,我們去瞧瞧。”


    許是淩維舟在裏麵醒酒,怕有不長眼的人進去衝撞了他,園子外有侍衛攔著。


    沈嫿進不去,就尋了個貼著園子的假山,爬上去後正好可以攀著園子的圍牆,瞧見裏麵的全貌。


    杏仁擔心地在下麵張開手臂想要護著她:“姑娘,您還是下來吧,這假山太陡了,容易摔下來。”


    沈嫿衝她噓了聲:“我抓得牢牢的,不會有事的,這樣,你去路口盯著,不許讓人過來。”


    杏仁不放心她一個人,可沈嫿向來說一不二,她沒法子隻好一步三回頭地走開了。


    待身旁沒了人,沈嫿重新探出腦袋,小心翼翼地朝那對狗男女所在的亭子看去,她來是為了確定這兩人如今到了哪一步。


    這是她家,她當然可以大張旗鼓的喊人來捉/奸,可他們若是合乎禮法什麽都沒幹,那她豈不是打草驚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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