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不被允許,他就越是渴望讀書識字,他不願一輩子做個大字不識的白丁,他便偷偷在窗外聽先生講學。


    看旁人寫得字一個個記下,回去後用樹枝在沙石地裏學寫字,後來一次偷聽沒注意,被先生給發現了。


    但先生與那些欺負他的人不同,他沒有將他趕走也不曾用言語□□他,反而將他帶進了書堂。


    先生說聖人雲有教無類,誰都有權利讀書,先生說服了男孩的長輩,讓他也入學讀書,在那即便是曾經欺淩他的兄弟姊妹,也不能對他動手。


    “人活於世,讀書識字明理乃立身之根本,對於此處該有敬畏之心。”


    雖然淩越的聲音沒沈嫿的溫柔,但勝在他講得是個小孩的故事,讓小月牙更加有代入感。


    甚至還為故事中的小男孩憤憤不平,“那些哥哥都是壞蛋,父皇將他們都抓起來!”


    淩越不動聲色地輕笑了下,他口中的小男孩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而那個先生則是曾經的帝師後來的邵太傅,他對待每一位皇子都一視同仁,也讓幼年的淩越能夠讀書識字,還送了他好些書冊,邵太傅與他好比皓月。


    隻可惜邵太傅年事已高,沒幾年便辭官歸隱了,至於那些曾經欺辱過他的兄長們,他已悉數斬於刀下。


    “父皇,以後牙牙也認真寫字,不吃點心了。”


    淩越很是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牙牙真乖,但若實在是餓極了,也不能忍著。”


    小月牙握緊了小拳頭,表示一定要忍著,這個結果就是,父女兩用午膳的時候,她連著吃了兩小碗的米飯。


    她人小用的是特質的小金碗,摔著也不會碎,更不會弄傷她。


    小月牙雖然身邊伺候的人很多,但淩越夫妻一致覺得,用膳這樣的事情,還是該自己動手,對小孩兒的手勁、協調能力等都是有益處的。


    故而她剛兩歲就讓她自己抓著吃了,就算弄得身上都是也沒關係,大不了再換一身衣裳。


    這會午膳上桌,她就很自覺地一手捧碗一手抓著勺子,禦膳房為了討好公主,滿桌都是她喜歡的菜肴,什麽雞蛋羹、扣肉、糖醋裏脊、鬆仁玉米粒。


    寫了一上午大字,又餓了肚子的小月牙瞧見好吃的,舞動著小勺子一下不停地往裏勺。


    她最喜歡的就是酸甜口的,糖醋裏脊和玉米粒都是她的最愛,雞蛋羹也尤為下飯,小家夥吃起東西來和她娘親一樣讓人胃口大開。


    可漸漸地淩越感覺到不對勁了,小家夥麵色紅潤越吃越開心,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一碗、兩碗,皆是小金碗冒尖的程度。


    雖然小孩兒的碗隻有大人的一半,但兩碗吃光光她居然還特別豪氣地將碗一伸道:“我還要。”


    由著她吃和吃撐了肚子,這可是兩回事,他見過不少懲罰人的法子,其中就有撐死的,這滋味可不好受。


    尤其是小孩兒還什麽都不懂,也感覺不到撐不撐,隻知道想吃,等真的到難受的時候就來不及了。


    淩越看了眼寶貝女兒白白圓圓的小臉,藕節似的手臂,以及白嫩嫩的小手掌,心中微沉,小月牙該控製下飯量了。


    呦呦初次養孩子,有些太過寵溺了。當然也有他平時白日不在,未能及時發現的緣故,以及那些伺候的奶娘與嬤嬤,隻知道捧著呦呦,全然沒有真心為小公主的身子考慮過。


    雖說四海臣服,瞧著是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可登基後總是有層出不窮的事,尤其是成帝駕崩後,淩維舟斬殺了不少忠臣,如今朝中青黃不接全是爛攤子。


    他這才要多費些功夫,原以為後宮隻有一個皇後,應當是不會有什麽亂子,沒想到底下人依舊隻圖私利不夠忠心。


    淩越的目光一凜,最近前朝已收拾地差不多,看來是時候整頓後宮了。


    他在出神時,奶娘已經諂媚地給小月牙又盛了一碗飯,小家夥開心地晃動著小腳,正準備將那盤糖醋裏脊幹掉,手裏卻突然一空。


    她迷茫地抬頭,就見她的父皇將她的小金碗拿走了。


    她不敢相信地睜圓了眼睛,“父皇,那是牙牙的飯飯。”


    “牙牙乖,不能再吃了。”


    “可是母後說,粒粒皆辛苦,不可以浪費的呀。”


    而後她就眼睜睜地看著,她的好父皇把米飯都撥到自己的碗裏了,“那父皇吃,不浪費。”


    小月牙:?!!!


    這真是太離譜了,他們家是沒米飯了嘛?!為什麽父皇要搶她的米飯!!!


    但不管她怎麽耷拉著嘴角,再表達不滿,她的好父皇也沒將米飯還給她,更不許宮人給她盛,她隻得揉了揉圓滾滾的小肚子,親眼看著她最喜歡的糖醋裏脊被一口一口地吃掉。


    好在下午是她期盼了許久的騎馬,淩越給她準備了一隻棗紅色的小馬,比她庫房那些木馬的玩具要威風多了。


    她被父皇抱著騎了一圈的馬,立即興奮地把奪飯之仇給拋到了腦後,一口一個父皇真好,父皇天下第一好。


    等到回了坤寧宮,見著母後也是滿口都是小馬好厲害,小馬好威風,她每天都要去書房讀書。


    直到用晚膳,她突然想起下午與父皇單獨用膳時的悲慘經曆,她拉了拉母後的衣袖,整個人都倚到了母後的懷裏。


    兩人每次說悄悄話都是這般,沈嫿也很配合女兒,彎下身將耳朵貼了過去,就聽女兒小聲地控訴道:“母後,父皇搶牙牙的飯飯吃。”


    沈嫿原是有些泛酸,寶貝女兒就去了一天的上書房,就跟她不是天下第一好了,不就是騎馬嘛,她也會呀。


    可沒想到就聽見了這個,好奇地眨了眨眼。


    搶飯吃是個什麽意思?


    難道是女兒做錯事了要懲罰?這也不行呀,怎麽能罰不許吃飯呢,還是說前頭用膳更嚴密,要驗毒?


    她被自己想到的這個可能給嚇到了,臉色也跟著變嚴肅了起來,淩越又有事瞞著她!


    不待她開口詢問,就見淩越麵不改色地攔下了要給小公主添飯的宮女,一臉平靜地交代宮人道:“往後公主每頓隻能用一碗飯。”


    沈嫿以及懷裏的小月牙,同時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什,什麽意思?!


    母女兩異口同聲地道:“為什麽呀?!”


    第79章


    是夜,燭火搖曳輕透的幔帳隨風晃動,沈嫿渾身泛著淡淡的粉色,手軟腳軟地被抱回榻上。


    她懶懶地倚在淩越的胸前,手指纏著他散落的長發,聽著他說關於小月牙用膳的事。


    淩越做事向來仔細,自發現小月牙胃口過於好後,不僅翻看了不少醫書,尋來了四五個專精小兒的禦醫,甚至還派人去尋了元明大師,方得出的結論。


    “小孩的脾胃弱,還需適當控製。”


    沈嫿也不是完全沒察覺,隻是她的心腸太軟,每每覺得女兒吃得有點多了想要製止,就被她那水汪汪的眼睛看著,話到嘴邊怎麽也說不出。


    外加奶娘嬤嬤們縱容,讓她也把一點點的不安給拋到了腦後。


    這會越聽越是心驚膽戰,頓覺自己這個母親做得太失敗了,一時間懊惱與後怕交織著,像是被雨打過的嬌花,整個人焉焉的。


    “我,我是不是害了牙牙。”


    淩越聽她的聲音不對,再感覺到胸口有濕意,驀地低頭去看,就見她臉上滿是自責,心也跟著被揪緊。


    手掌搭在她背上,一下下安撫地輕拍著:“沒有的事,你事事照顧妥帖,將小月牙養得這般好,又怎麽會害了她。”


    隻是宮裏的嬤嬤們,見過待孩子上心的主子,沒見過喂到睡覺都要時刻不離的主子。瞧她對孩子事必躬親的樣子,也不打擊皇後娘娘的積極性,與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隻要小公主的性命無憂,就算有些不妥她們也懶得說。


    沈嫿越想越覺得難過,她鬆開纏著他長發的手指,緊緊抓著他的衣襟,眼眶都止不住地紅了。


    “是我太自以為是得想當然了,總覺得奶娘不如我細心,不如我疼孩子,什麽事都想插手,如今反倒適得其反。”


    “疼愛孩兒哪有錯的,是我沒能及時發現。”


    他年長她九歲,她本就剛及笄沒幾年,且剛成親沒多久便懷上了身孕,自己都還是個孩子模樣,嫁了他這麽多年,臉上還能瞧見細細的絨毛。


    孩兒出生又接連搬宮登基,一應事情砸下來,她身邊也沒個趁手的人能幫襯,能將小月牙養得這般好,本就是很難得了。


    他摟著她溫聲細語地輕輕哄著,不厭其煩地保證小月牙不會有事,隻是胃口好了點,往後注意些飲食就夠了,沈嫿的淚水才憋了回去。


    “都有我在,怕什麽?”


    她最近容易困,方才溫存過又小哭了下,愈發覺得疲憊,揪著他的衣襟腦袋輕輕地蹭了蹭,聞言順杆往上爬道:“那就都交給阿越了。”


    看著她流露出的依賴神色,他的眼底滿是柔和,將人抱得更加緊密道:“好,睡吧。”


    隔日沈嫿再醒來時,淩越已經去上早朝了,不僅將女兒一並帶走了,還派人將那些奶娘嬤嬤們全給換了。


    再來的這些宮人一看就是被敲打過的,一個比一個能幹。


    待到傍晚父女兩用晚膳時,沈嫿驚訝地發現女兒的飯量變小了,甚至連吃東西的速度都變慢了,一口飯恨不得嚼上十幾二十下。


    她這一頓飯眼睛都落在閨女身上,自己反倒沒用多少。


    淩越的目光在她身上環了圈,擰著眉往她碗裏夾了幾塊魚肉,盯著她一點點用完才放心。


    晚膳後,小月牙也不急著回偏殿去,母女兩也就分開了小半天,卻如同分開了好幾年似的,黏在一塊說著悄悄話。


    沈嫿最好奇的就是女兒怎麽突然不鬧著要吃第二碗飯了,不僅飯量變少了,在桌上的習慣也變得特別乖,不僅不說話還吃得格外認真。


    就聽小月牙壓低聲音,用一副很同情的語氣在她耳邊道:“母後,父皇不許我告訴你,但咱們是好朋友我偷偷和你說。”


    真是不得了,這才半日就有小秘密了?淩越都瞞了她些什麽!


    她的神色也沉重了起來:“好,牙牙說,母後一定保密。”


    而後就聽女兒軟軟的聲音道:“父皇說咱們家沒錢了,往後要吃不上飯了。”


    沈嫿:???


    昨兒淩越才送了她一箱的東珠,說成色不算最好先讓她串著玩,她那堆成山的庫房裏都是金銀玉器,家裏何時沒錢了,她怎麽不知道?!


    “父皇說,西麵遭了災,好多人連飯飯都吃不起,要啃樹皮吃泥土,國庫裏撥了好多的銀子過去幫忙,牙牙以後也要省著點吃,都給其他人。”


    沈嫿:……


    前幾日她才聽說,今年風調雨順收成非常的好,或成大雍史上糧食最富足的一年,也就是女兒年歲小好騙。


    看著女兒單純認真的小圓臉,沈嫿不禁懊惱,這一招她怎麽沒能早些想到呢!


    當然騙人是不對的!但善意的謊言是可以接受的。


    小月牙還無法讀懂到母後憐惜的目光,還在壓低聲音小聲地教她:“父皇說吃得慢些,多咬幾回就能不餓得那麽快。”


    這也是之前沈嫿教過她的,小月牙吃東西不愛多嚼,隨便咬咬便吞下去了,可惜她說了好多遍都改不過來,沒想到淩越這個父皇,用一個謊話,將她的兩個小毛病都改了。


    難怪方才小寶貝吃東西的時候如此嚴肅,又慢又鄭重,原來是怕沒飯吃了。


    她的神色有些複雜,落在女兒的眼裏,恰好與午膳聽到這個消息的自己一模一樣,生出同病相憐之感來。


    小月牙安慰地握緊了自家母親的手:“母後,牙牙還藏了一碟栗子糕,沒有被父皇發現,我們一會偷偷拿來分著吃。”


    沈嫿抬眼看向女兒身後的高大身影,他也不知站了多久,淺色的眼眸中帶著些許無奈。


    最終那碟栗子糕還是沒收了,被這對說謊不眨眼的爹娘給分著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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