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你是在紅塵酒館喝個半醉,便怪罪在李掌櫃身上。那下次你在旁的地方喝醉,酒後亂了性,又該怪罪誰?”謝霽庭問。


    “我、我沒有怪罪她,我就是有些不甘心。”鄭方一臉憋屈道。


    “你二人□□好,各自得了歡愉,現在才來說不甘心,是不是太晚了些?”謝霽庭質問道。


    “我……”鄭方張了張嘴,不知從何辯解。


    “你之所以不甘心,無非是覺得自己是童子身,而李掌櫃已經嫁過人,便覺得自己的童子身更高貴些,可見你其實從心裏就看輕了她。”謝霽庭繼續道。


    “我沒有看輕她,我若看輕她,又怎會喜歡她甚至想要娶她?”鄭方急忙辯解道。


    “既沒有看輕她,你為何要一大早便來此大吵大鬧,將此事鬧將開來?你可曾想過李掌櫃也是女兒身,也是要臉麵的?你口口聲聲說喜歡她想要娶她,可你的所作所為,有哪一件是為了她好?又有哪一件尊重過她的意願?”謝霽庭一句一句咄咄逼問,見鄭方麵露羞愧,才緩下語氣:“以喜歡之名行傷害之事,才最令人不齒!”


    鄭方被他這一通指責,才瞬間醒悟過來自己做錯了什麽,當即轉身向李紅杏道歉:“對不起,我不該這麽做的,是我不知好歹,是我混蛋無恥,你,你還願意接受我嗎?我保證以後什麽都聽你的。”


    李紅杏驚訝地看了眼謝霽庭,鄭方剛才怒極之下衝過來她攔都攔不住,沒想到不但被他三言兩語打消了怒氣,還回心轉意了。


    她李紅杏都沒搞定的男人竟然被他幾句話就勸服了?


    李紅杏於是衝鄭方嫵媚一笑:“這可是你說的,以後什麽都要聽我的?”


    鄭方狂點頭:“我要是不聽你的,你就打我罵我,怎麽都行,我保證不還口也不還手。”


    “我怎麽舍得打你罵你呢?我喜歡你還來不及呢!”李紅杏說完牽著鄭方的手離開。


    見兩人攜手離開,一場鬧劇也就此化解,韓峻驚異地看了眼謝霽庭,鄭方在他手下時間不短,他很清楚,鄭方的性子有些一根筋,又很是寶貴自己的童子身。


    他還以為今日這事會很棘手,鬧將起來他若是一味護著春桃,隻怕鄭方會有些寒心。


    沒想到謝霽庭輕易就把事情解決了。倒也算是幫了他一個大忙了。


    何春桃亦是驚奇地看著謝霽庭,他之前幫著街坊們解決別的事情就算了,這怎麽連情感問題也能輕易解決?


    “你是怎麽想到要對他說這些話的?又怎麽知道這麽勸他會有用?”何春桃好奇地問。


    謝霽庭與她好奇的目光對上,本來有些冰冷的鳳眸瞬間化了冰,變得清潤起來。


    “無它,唯自省爾!”他說。


    何春桃先是不解,待想明白他口中的自省指的是四年前她爬床那次後,瞬間鬧了個大紅臉。


    這人真是好不要臉,怎麽好意思當著旁人的麵說這些的?還說什麽兩人□□好各自得了歡愉,難道四年前那次,他也不純是厭惡?


    一時間,壓在她心底最深處的自卑羞惱消散了不少。


    她瞪了他一眼,扭身出門買菜去了。


    一旁,韓峻有些沒看懂究竟發生了什麽,隻覺得兩人之間似有些異樣。想要開口問謝霽庭,他卻在春桃離開後,褪下一身溫潤之氣,透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氣場。


    謝霽庭微垂眼簾,他剛才看似是在指責鄭方,實則是在罵他自己。


    他當年雖喝醉了,可終究是他沒有把持住自己。


    兩人□□好,各自得了歡愉,他卻氣惱她故意獻媚引誘,可見那時他打從心裏,便看輕了她。


    他將她發賣想著給她些懲罰,卻真真實實地給她造成了巨大的傷害……


    如此種種,他罵給自己聽,也是在罵給她聽。


    看她剛才臉紅的模樣,應是聽懂了些許吧。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冬月初一下午, 何春桃帶著小安,和謝霽庭一起去往石橋村,參加殷苒邱煜的婚宴。


    到了邱家,何春桃將賀禮送上, 又來到喜房, 將事先準備好的一對銀鐲子送給殷苒當添妝。


    “春桃姐, 這太貴重了, 我不能收,你能來喝杯喜酒我就心滿意足了。”殷苒推拒不肯收。


    若她還是侯府小姐, 這樣成色的銀鐲子連她身邊的丫鬟都不屑戴。可她既已來了邊關,決定嫁夫從夫, 陪邱煜過貧苦生活, 這一對銀鐲子便顯得格外貴重了。


    雖然拿出這對銀鐲子當添妝, 何春桃也很肉痛,但還是堅持道:“你孤身一人來這兒,身邊也沒個娘家人。你叫我一聲姐姐, 我便算是你唯一的娘家人了。這對銀鐲子你必須得收, 不收今兒這喜酒我就不喝了。”


    說罷強行將鐲子套到她的手腕上。


    殷苒沒辦法, 隻好先收下來,想著回頭再找個由頭還她一份價值相當的禮。


    許是為著省錢, 今日這婚宴一切從簡, 沒有迎親送嫁,賓客也隻有寥寥幾桌,多是石泉村的村民。


    吉時一到, 新郎新娘出來拜堂, 一拜天地是對著門口拜, 二拜高堂是拜的邱父邱侍郎, 兩拜拜完,就隻剩夫妻對拜了。


    今日本是大喜的日子,但無論是邱侍郎還是邱煜,麵上卻都沒什麽喜色,何春桃心下奇怪,礙於在婚宴上,隻能按捺下來。


    到了夫妻對拜時,一對新人正要彎下腰對拜,突然,門外傳來一聲‘慢著’,緊接著,一群護院打扮的大漢湧了進來,最後走進來的,是一名身穿錦袍容貌陰柔的青年男子。


    殷苒聽到聲音揭開蓋頭一看,大驚道:“六叔,您怎麽來了?”


    “我再不來,難道任由你嫁給一個低賤的流人嗎?”青年男子殷邈語帶怒氣道。


    “可惜,六叔您來晚了,我已經嫁給煜哥哥了,有在場賓客為證!”殷苒揚聲道。


    “是嗎?”殷邈掃視一圈,見屋中隻坐著寥寥幾桌賓客,當即冷笑一聲道:“既如此,那六叔隻能讓他們再也張不了口了!”


    “難道您想把他們全都滅口不成?”殷苒大驚失色。


    此話一出,屋中一眾賓客立時嚇得要往屋外跑,卻被那群凶神惡煞的護院給堵住門口,不得而出。


    何春桃也嚇得連忙抱住小安,警惕地盯著那名青年男子,心想自己不會這麽倒黴吧,來參加個婚宴竟然就要被滅口?


    謝霽庭默默地擋在她身前,並遞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殷苒見門口被堵住,立時質問道:“六叔就不怕這麽做,一旦事情暴露,侯府會聲名掃地嗎?”


    殷邈轉了轉拇指上的扳指,不以為意道:“婚宴菜品中混入毒菇,眾賓客中毒身亡,這與侯府又有何幹?若是任由你嫁給邱煜,侯府才會真正的聲名掃地。”


    這時坐在上首的邱侍郎連忙走上前拱了拱手道:“殷六爺息怒,禮尚未成,便做不得數。實在用不著大動幹戈啊。”


    殷邈心想,不管今日禮成沒成,為了殷苒的聲譽著想,在場這些人便不能留,他再次掃視了一圈屋中眾賓客,卻意外看到了英國公世子謝霽庭。


    他心下一怔,才記起來謝霽庭同邱煜一起,被流放到了這雁歸鎮。


    但謝霽庭與邱煜不同,以謝霽庭從前的身份及聲名,哪怕他此刻隻是一名低賤的流人,但他一旦身死,必將在京城引起軒然大波。到時,殷苒之事必然也會鬧得沸沸揚揚。


    有謝霽庭在,今日這些人怕是殺不得了。


    殷邈於是扯起嘴角笑了笑:“還是邱侍郎明理,既然禮未成,殷苒我便帶回去了,希望你們邱家對此能夠守口如瓶,否則……”


    殷邈說著再次轉了轉手上的扳指,威脅意味極為明顯。


    邱侍郎何嚐不明白他的意思,當即改口道:“貴府千金來寒舍做客,是邱家招待不周,還望殷六爺見諒。”


    殷邈見這老頭還算識趣,這才滿意地點點頭,看向殷苒道:“阿苒,玩也玩夠了,該跟六叔回家了!”


    殷苒搖搖頭,見六叔一步步朝她走來,連忙躲到邱煜身後,哀求道:“六叔,我不想回去,您就當沒找到我,就當我死在了外麵,不行嗎?”


    殷邈目中微含怒氣,卻笑著看向邱煜,把問題拋給了他:“邱煜,你說呢?”


    邱煜低著頭遲疑了下,才鼓起勇氣般抬起頭:“殷六爺想把阿苒帶走,可以,但阿苒來邱家做客這麽久,治病吃用上花了我許多銀兩,這筆錢,您必須補給我。”


    “哦?你想要多少?”殷邈問。


    “二、二百兩!”邱煜一副獅子大張口的語氣。


    “原來我濟昌侯府的千金在你邱煜眼裏,就值二百兩銀子?”殷邈嗤笑一聲,又喚了躲在他身後的殷苒一聲:“阿苒,你可聽到了?你心心念念的煜哥哥,為了區區二百兩銀子,就把你給賣了。你確定,你還想嫁給他?”


    殷苒早已淚流滿麵,她從邱煜身後走到他身前,當著他的麵質問道:“煜哥哥,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不是答應過我,無論發生什麽,都會和我患難與共,白首不相離嗎?”


    邱煜低著頭不敢看她,隻歉疚道:“阿苒,對不起,我、我隻是想好好活下去。有了這筆銀子,我會好過很多。你、你回了京城後,就把我忘了,另尋一家嫁了吧。”


    “邱煜,我恨你!”殷苒狠狠甩了他一巴掌,轉身走到殷邈麵前,擦了擦眼淚道:“六叔,之前是阿苒不懂事,阿苒這就跟您回去。”


    殷邈抬手摸了摸她的頭,又扔下一袋銀子,正準備帶著殷苒離開,卻聽見身後傳來一句“等一下”,他回過頭,想要看看是哪個膽大包天的竟還敢阻攔他!


    喊出這一聲的不是別人,正是何春桃,許是看著原本就要終成眷屬的有情人就此分開心有不忍,又許是看出邱煜故意要那二百兩銀子是為了讓殷苒徹底死心,她才脫口而出喊出這一句。


    可看到這位殷六爺回頭時陰戾的眼神,以及那一群護院的凶神惡煞,她一下子就慫了,訕訕一笑道:“那個,殷小姐,既然你要回侯府了,那我送你的添妝你是不是該還給我?”


    倒不是她貪財舍不得那一對鐲子,實在是她一時也想不出別的理由來。


    殷苒正沉浸在愛情破滅的失望痛苦傷心難過之中,聞言愣了愣,連忙將手腕上那對銀鐲子褪了下來,想了想,問六叔:“六叔,那位何掌櫃幫過我,您有沒有多的銀子?”


    殷邈怎麽也沒想到那抱著孩子的豔麗婦人喊出那一句,竟是為了讓殷苒把添妝還給她。


    他默了下,將手上的扳指取下來交給殷苒,讓她一同給那婦人送了去。


    那婦人既然是和謝霽庭一起的,不管兩人是什麽關係,這枚扳指給了她,也算是間接給了謝霽庭。


    為免留人口舌,他不能直接幫謝霽庭什麽,這枚扳指,便算是了卻從前相識一場的情分了。


    何春桃隻是想要回鐲子,卻意外多了一枚玉扳指,她本不該收,但那位殷六爺那副陰戾模樣,她哪兒敢說一個不字,隻能暫且收下來。


    殷苒一行人離開後,屋中賓客俱都不敢再停留,紛紛跑走了,邱侍郎歎了一口氣後回到內屋,邱煜則是蹲到地上,捂住臉慟哭起來。


    何春桃看了有些憐憫,想要上前安撫兩句便又不知該怎麽安撫,他既然選擇了用那二百兩銀子讓殷苒徹底死心,便該接受殷苒會離開這個事實。


    其實,他剛才若是能夠拚死護住殷苒不讓殷苒被帶走,那她說什麽也要幫他們一把。


    即便她幫不了,不是還有謝霽庭在嗎?他總會有辦法的。何春桃理所當然地想道。


    等等,從什麽時候起?她竟開始依賴起謝霽庭了?


    何春桃意識到這個問題,轉念一想又覺得沒什麽,她養著個夥計,不就是拿來用的嗎?


    回鎮子的路上,何春桃把扳指對著陽光照了照,見透光性很是不錯,便問謝霽庭:“你說,這枚扳指能值多少銀子?百十兩銀子總是有的吧。”


    “這枚扳指是古物,起碼價值百金。”謝霽庭說。


    “什麽?那豈不是能值一千多兩銀子?”何春桃嚇得差點手一抖把扳指給摔了,連忙把扳指裝進荷包塞進懷裏,生怕萬一弄丟了或是摔壞了,到時候那殷六爺回來跟她要,她給不出來就得拿命賠了。


    謝霽庭其實明白殷邈把扳指給她,是因為他,但他沒有拒絕,就當是留給她以備不時之需吧。至於欠殷邈的這份人情,他以後會還。


    回到食肆沒多久,李紅杏就上門打探消息來了,實在是殷邈帶一大幫人過來鬧的動靜有點太大了。


    何春桃將邱家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又道:“這回你看岔眼了吧?邱煜若真像你說的那樣,想利用殷苒圖謀前程,今日又怎會為了區區二百兩銀子放殷苒離開?他這擺明了就是為了讓殷苒徹底死心。你都沒看見,殷苒走後,他哭得有多傷心!唉,他對殷苒也算是一片真情了,也不枉殷苒千裏迢迢過來一趟。”


    李紅杏聽完嘖嘖兩聲道:“看不出來,這邱煜心機竟如此之深?”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何春桃不解。邱煜都這麽可憐了,她怎麽還說人家有心機?


    “你難道沒看出來,這邱煜是在欲擒故縱啊!連你都能看出來他是為了讓殷苒死心才要二百兩銀子,等殷苒回頭冷靜下來,能想不到這一層?到時候怕是對邱煜更加死心塌地了。”李紅杏邊嗑瓜子邊道。


    “就算再死心塌地,她也再沒有機會逃出來了吧。”何春桃質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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