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霽庭見她這麽快就舉一反三,學會了鑽指令的空子,不由微微一笑:“好,到時候讓姚立群幫我翻地。”


    “也行,能省點是點。”何春桃表示讚同。


    正在鐵匠鋪潛心學習刀法的姚立群突然打了兩個噴嚏,心想,誰這麽惦記他呢?


    何春桃想著謝霽庭頭一次種地定然有許多不懂的,便幫忙參謀道:“這西瓜也分好多種,得選一種好吃些的種,最好是皮薄瓤脆的。還有,種西瓜最重要的,是得施足肥……”


    謝霽庭耐心地聽著,看她的目光也極盡溫柔,如果可以,他希望一輩子,都這麽聽她說話,和她安寧地一起生活。


    門外卻突然傳來李紅杏和吳嬸的對罵聲,以及間雜的春雨的學舌聲,兩人這才發現春雨不知何時又飛出去惹事了。


    李紅杏:“買一壺酒就要老娘送兩壺酒,你這麽能耐咋不上天呢?”


    吳嬸:“你這酒稀得跟水一樣,要不是臨時要待客家裏沒酒了,老娘絕不會來買你一滴酒!”


    春雨:“老娘上天啦!”


    李紅杏:“沒錢買酒就直說,扯那麽多也遮掩不了你窮酸的事實!”


    吳嬸:“你個小□□,說誰窮酸呢,別以為你養個殺人犯的孩子就能從良了!等你家樂樂長大,看她認不認你這個□□娘!”


    春雨:“窮酸從良啦!”


    李紅杏:“你個屬王八的還好意思來罵老娘?有本事先把你家老吳給踹了!”


    吳嬸:“老娘的家事,關你一個綠豆蒼蠅屁事!”


    春雨:“王八對綠豆啦!”


    李紅杏:“……”


    吳嬸:“……”


    這架還怎麽吵下去?


    何春桃和謝霽庭進到酒館,看到的就是李紅杏和吳嬸一副想把春雨拔毛的表情,可見春雨又招人恨了。


    “你們接著吵,接著吵!”何春桃訕訕一笑,抱起春雨就跑。


    溜出酒館後,才大鬆一口氣:“這春雨也太能惹事了些,一不留神就出來搗亂。”


    “不過今天春雨也算做了件好事了。”謝霽庭笑道。


    何春桃一想也是,這春雨還真是憑一己之力,及時製止了李紅杏和吳嬸的一場罵戰,下次巫公巫婆要是再吵架,她就直接把春雨丟過去,看他們還怎麽吵!


    兩人正準備回食肆,卻見不遠處一行衙役從縣城方向過來,竟直奔布莊而去。


    布莊呂大姐一向老實本分,怎麽會惹來衙役?難道是奔著想到馨如去的?


    兩人對視一眼,立馬趕了過去。


    誰知到了布莊,卻見衙役直接將呂大姐銬了起來,要把她帶走。


    謝霽庭連忙阻攔道:“幾位兄台,不知呂掌櫃所犯何事,你們要帶走她?”


    “什麽呂掌櫃?她本姓俞,叫俞蓮,是個窮凶極惡的殺人犯,先是殘忍殺害了其婆母和相公,又從蘇州潛逃至此,逍遙法外六七年,幸而她的繡品傳回蘇州被人認出來報了案,才露了蹤跡,蘇州那邊特意派了人過來,要咱們安靖縣配合抓人。爾等快些讓開,莫要耽誤本衙辦案!”衙役驅趕道。


    窮凶極惡?何春桃皺了皺眉,呂大姐溫良柔順,怎麽看都跟窮凶惡極這四個字不沾邊吧?


    謝馨如自然也不信,伸出雙手阻攔衙役,大聲道:“你們這是汙蔑,我師父平時連一隻螞蟻都不忍踩死,怎麽可能殺人?我今天絕對不會讓你們帶走我師父,還有,我師父她姓呂,不姓俞!”


    “膽敢阻攔官差辦案,再不讓開,連你一道抓走!”衙役威脅道。


    謝霽庭正要上前周旋一二,卻見呂掌櫃開口了。


    “馨如,讓開吧。他們說得沒錯,我本名確實叫俞蓮,我也的確殺了我的婆母和相公。我本以為可以在這邊關小鎮躲一輩子,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


    什麽?怎麽可能?何春桃大為吃驚,她其實猜想過,也許會有殺人犯躲在這雁歸鎮,可她怎麽也沒想到,呂大姐會是殺人犯!


    謝馨如張了張嘴唇,不敢置信道:“不可能,師父您一定在騙我對不對?您怎麽可能會殺人?這其中一定有內情的對不對,您快說出來,我一定幫您伸冤!”


    呂掌櫃歎了口氣道:“當年,我因為繡技好能賺錢,被婆母和相公整日關在屋子裏,從早到晚地繡,一刻也不讓休息,我的眼睛就是這麽熬壞的。非但如此,他們還不給我飽飯吃,說是吃飽了就會犯困做不了繡活,為了讓我不停地做繡活,他們拿針紮我,拿棍子打我,還扯我的頭發……”


    呂掌櫃說到這兒,抬手解開發髻,露出頭皮上的幾處斑禿,說:“這就是當年他們扯的。現在再也長不了頭發了!”


    “他們這麽對你,你就不知道反抗,不知道報官,不知道跑嗎?”有人氣憤道。


    呂掌櫃搖了搖頭:“我反抗過,卻被打得更慘。我也跑過,卻被抓回去餓了整整半個月。我娘家沒人,沒有人為我撐腰,即使報官,官老爺也隻說是家事,讓他們把我領回去,打了個半死。”


    “所以您才殺了他們?您一定是為了自保對不對?”謝馨如問。


    呂掌櫃點點頭:“不錯,我當時實在忍受不了,才趁他們不備,用剪刀刺死了他們。不僅如此,我還在他們身上紮了很多很多血洞,我受了那麽多罪,自然不能讓他們輕易死去,他們最後是血一點點被放完才斷氣的,哈哈哈……”


    何春桃見她越笑越癲狂,心裏不免有些瘮得慌,不過,呂大姐飽受苛待,又別無他路可走,再怎麽殘忍地報複婆母相公,她都能夠理解。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謝馨如癡愣在原地, 眼前這個麵目猙獰笑聲癲狂的女人當真是她師父嗎?


    圍觀眾人也都驚住了,連那一行衙役也有些頭皮發麻,卻還是硬著頭皮要把俞蓮帶走。


    謝霽庭默默地將春桃和馨如拉到一邊,沒再阻攔。


    何春桃猶豫了下, 還是沒有出聲, 呂大姐既然承認自己殺了人, 那麽官差將她緝拿歸案也是理所應當, 她現在出聲也改變不了什麽。隻能之後再想法子看看能不能讓呂大姐被輕判。


    圍觀眾人將路讓開,衙役們順利地將俞蓮帶出布莊, 正要將其押回縣城,卻見前方路上站著一個獨臂大漢, 袖中刀光隱現, 周身氣勢逼人。


    “前方何人?吾等奉命捉拿凶犯, 誰若敢阻攔,便是妨礙公務,一並捉拿!”為首的衙役嗬斥了一句。


    跟著走出布莊的何春桃等人看到駱鐵匠攔路後俱是一愣, 這駱鐵匠平日裏一心打鐵, 甚少管閑事, 今日怎麽突然挺身而出要從官差手裏救下呂大姐了?


    見呂大姐看到駱鐵匠攔路後,逐漸停下癲狂笑聲, 目中還泛出幾分淚光, 何春桃敏感地嗅到了兩人之間不一樣的意味。


    她偏過頭,小聲問馨如:“你師父跟駱鐵匠打交道多嗎?”


    謝馨如低頭想了想:“平日裏沒怎麽打交道,不過, 上次除夕夜, 我們在食肆吃完年夜飯後, 駱鐵匠醉了酒有些難受, 姚大哥也醉倒了照顧不了他師父,我師父就幫著照顧了駱鐵匠半宿。別的我就不知道了。”


    何春桃恍然,原來除夕夜那晚還有這一出,看來她這是一不小心當了回媒人呢。


    呂大姐是在蘇州犯的案,衙役把她抓回去後,多半要連人帶案一起移回蘇州去審,這樣一來即便她找韓峻幫忙,多半也改變不了什麽。按時下的律例,女子膽敢殺害婆母和相公,至少也要判一個斬立決。


    可呂大姐這般可憐,實在不該就此被處死。若駱鐵匠能救呂大姐離開,以駱鐵匠的絕世武功,一定能護呂大姐周全。


    果然,駱鐵匠聽到衙役的嗬斥後,非但沒有讓開,還沉聲說了句:“把人放下,我饒你們不死!”


    何春桃默默在心下讚了句‘霸氣’,這有絕世武功就是好啊,說話都硬氣。


    見呂大姐目中淚光更盛,顯然是被駱鐵匠的霸氣所感動,何春桃心想,看來今日這事是成了。畢竟區區幾名衙役,是絕對攔不住駱鐵匠的。


    幾名衙役本就懾於駱鐵匠的周身氣勢,聽到他這句狂語,一時麵麵相覷,不知道是該立刻放下人跑呢,還是先做做樣子再跑?


    這時,謝霽庭卻走出來,朝幾名衙役拱了拱手道:“幾位兄台,實在抱歉,那位是我家二叔,他醉酒了腦子不太清醒,我這就把他拉回去醒醒酒。”


    說完,他快步走到駱鐵匠跟前,試圖將他拉到路邊,可他用力一拉,駱鐵匠卻巋然不動,還冷冷地掃了他一眼,目光中似還帶些殺意。


    謝霽庭尷尬地收回手,小聲勸道:“駱前輩,我知道您一心想救呂掌櫃,但您今日即便從官差手裏救下她,日後也隻能帶著她東躲西藏隱姓埋名地過日子,可呂掌櫃何罪之有?她憑什麽要隱姓埋名東躲西藏?她理應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活著!”


    駱鐵匠這才微有動容:“你有辦法?”


    “前輩若肯相信晚輩,便給晚輩一次機會,晚輩一定竭盡全力,幫呂掌櫃洗清罪名。若實在不行,以駱前輩的武功,到時候再劫法場,想必也來得及。”謝霽庭誠聲道。


    駱鐵匠想了想,還是抬步走到路邊,不再攔路。


    俞蓮見駱鐵匠讓開,目中微露失望,卻隻低下頭,認命地跟隨衙役一起離開。


    何春桃被這一變故驚到了,連忙找到謝霽庭,問他究竟是怎麽回事。


    謝霽庭把對駱鐵匠說的話又對她說了一遍,誰料剛說完就收到她一個大大的白眼。


    “你難道不希望呂掌櫃能夠恢複本名堂堂正正地活著?”謝霽庭疑惑地問。


    “希望是希望,但剛才駱大俠若是能把呂大姐救走,那就是話本子上的英雄救美,雙宿雙飛,多浪漫啊!”何春桃感歎道。


    可惜臨差一腳的事兒就這麽被謝霽庭給攪黃了,真是敗壞氣氛!


    謝霽庭:“……”


    合著她是嫌他這個計劃不夠浪漫,耽誤她看現實裏的話本子了?


    這時,何春桃懷裏的春雨突然又開始學舌道:“雙宿雙飛雙宿雙飛!”


    一旁圍觀的人還沒散開,聽到聲音俱都看了過來。。


    見眾人眼神異樣,何春桃尷尬得連忙捂住春雨的嘴,這個春雨,剛才那群衙役在的時候就知道老實地閉緊嘴,現在衙役一走,就又頑皮起來。她遲早得狠狠收拾它一頓!


    何春桃連忙抱著春雨回了食肆,才細問謝霽庭:“你打算怎麽幫呂大姐洗清罪名?”


    謝霽庭沉吟了下,說:“此事需要分三步進行。第一步是要想辦法讓呂掌櫃的案子就地審判,一旦案子移回蘇州,我們就鞭長莫及了。第二步是要拿到呂掌櫃長期被婆母相公毒打苛待的證據,證實呂掌櫃是出於正當防衛,才‘失手’殺死婆母相公,罪不至死。第三步,則需要鎮上居民寫一封聯名信,表明呂掌櫃為人善良溫厚,不會再作案殺人,以求輕判。”


    何春桃邊聽邊點頭,聽到最後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不對啊,你這說來說去還是隻能輕判,根本不能徹底洗脫她的罪名啊。那萬一輕判也還是要坐個十年八年的牢怎麽辦?呂大姐一介女流,在牢裏怎麽熬得過去?就算熬過去了,等出來了,黃花菜都涼了!”


    “我從來沒說過,要讓呂掌櫃徹底洗脫罪名。”謝霽庭神秘一笑道。


    “那你是什麽意思?你敢騙駱鐵匠,就不怕他一刀宰了你?”何春桃滿心疑惑。


    “我會爭取讓呂掌櫃被判流放。”謝霽庭答。


    “流放?不行,不行,那得吃多少苦?”何春桃連連搖頭。


    謝霽庭見她沒轉過彎來,隻好提醒了句:“若是剛好能流放到雁歸鎮呢?”


    何春桃眼睛一亮,這才恍然大悟,激動得在他胸前狠狠拍了一掌,興奮道:“可以啊你,居然能想到這麽個好法子!這樣一來,呂大姐就還能回到雁歸鎮,跟原來一樣生活,既不用吃什麽苦,也不用再擔驚受怕了!”


    謝霽庭捂住被重擊的胸口,忍不住低咳了兩聲,她這一掌下來,他險些被打出內傷來。


    何春桃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一激動,下手下重了,正要道一聲歉,就聽一旁春雨扯著嗓子喊了句:“不好啦,春桃打世子啦!”


    何春桃被這一嗓子驚得立時把道歉聲咽回了肚子裏,見春雨一邊在半空盤旋,一邊不斷重複這一句,仿佛在播報什麽大要聞,氣得她直磨牙,卻又不想親自跟一隻鸚鵡動手。


    她目光掃了一圈,先是看向姚立群,吩咐道:“小姚,用你的刀,把春雨尾巴上的毛砍幾根下來,給我做毽子用。”


    “那個,我師父現在心裏肯定不好受,我得回去安慰安慰他。”姚立群說完就抱著刀跑了。


    何春桃隻好又看向馨如,謝馨如卻靦腆地笑了笑:“春桃姐,布莊裏現在沒人,我得回去幫我看著。”說完緊隨姚立群的步伐溜走了。


    “巧秀……”何春桃還沒說完,就見巧秀一個箭步衝向後廚,隻留下一句:“春桃姐,時間不早了,我去廚房摘菜了!”


    何春桃沒辦法,隻好看向一旁的小安,笑著哄道:“小安啊,你去幫娘拔兩根春雨的毛好不好?”


    “可是,春雨拔了毛就不好看了呀!”小安撥浪鼓一般地搖頭。


    連兒子都使喚不動了,何春桃隻好將目光落到小安腳邊的大黃身上,利誘道:“大黃啊,隻要你能打敗春雨,我就每天多賞你一根肉骨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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