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校長琢磨打量了一番,讓人提來了剛從生豬身上剖出來的兩副豬肺。


    那兩盆豬血也端了過來。


    他選的兩頭豬都很肥重,豬肺自然也大,兩副加起來得有□□斤重。


    豬肺和豬血要擱平常家庭也是好東西,可就是有些難登大雅之堂了。


    這次祭祖,去年就提過,今年秋收完就開始安排了,縣裏、市裏甚至省裏的薛姓族人基本上都通知到了,能過來的也不在少數。


    前麵幾十年都沒辦過,後麵也不知道多少年會再辦。


    雖然說是一脈相承一家親,不分男女老幼、貧賤富貴都坐席,大席不用那麽講究,可也不能真的太過隨意。


    所以薛校長的意思是這豬肺、豬血他們可以煮了吃,再不行就離這天井遠些,像趙屠戶說得,等鹵味涼下來甚至是凍上了自然就沒人能聞到味道,也就不饞了。


    掌事的婦人勉勉強強接了過來,有總比沒有好。


    她喊了幾個婦人先去處理,豬肺需要多次泡水清洗,一直洗到豬肺變為肉粉色為止,還得剪開豬肺上的氣管,並且把肺氣管上依附的所有淋巴結摘除幹淨,反正就是很費事。


    不止很難打理幹淨,大冬天冷水裏搓洗也不是那麽美妙,何況豬肺味還很重,和那邊飄過來的香味混合著,居然有些嫌棄。


    幾個婦人終於打理幹淨,淋巴結也處理徹底後,提著到案板處開始切。


    兩份豬肺,四大塊肺葉,切成片堆在盆裏滿滿一盆,看著終於順眼了些。


    狠狠吸了一口空氣中的香氣,一位四五十的大媽伸手說:“我來煮吧,我家前些天殺年豬,豬肺也是我自己煮的。”


    雖然不是多好吃,可好歹也算是肉,總能解解饞。


    掌事的婦人卻是攔住了,她自己也會燒這個,卻抱著盆湊到這會悠閑蹲在趙屠戶身邊看他轉鹵鵝的小媳婦身邊,越走近那香味越濃鬱。


    那婦人揚著一臉討好的笑容,和姚晴天商量道:


    “你看這個豬肺我們都處理好了,你能不能幫我們燒一燒?


    廚藝這個東西,一通百通,既然小媳婦能做這麽好吃的鹵味,燒菜自然也不在話下。


    姚晴天聽了,到也沒有直接拒絕,薛校長這工錢的確給得高,主要是她剛剛不該把活丟給趙軍,自己做甩手掌櫃,看上去太閑了。


    邊上大鐵鍋、爐子都是現成的,總歸也不費事,她便洗幹淨手,仔細檢查了一番,發現豬肺的確打理得非常仔細幹淨,便點了點頭應承下來。


    “行吧!


    我給你們燒了,這個天氣,來點香辣口味的,圍著爐子吃得勁。豬血也有對吧?”


    姚晴天便又交代了一番豬血處理步驟,然後讓婦人將豬肺端到邊上燒水的爐子旁,邊上衝過來兩位婦人,很有眼力見地將燒水湯罐抬下來,大鐵鍋架上去。


    蔥薑蒜之類的這邊早已切好了許多,在案板上一盆盆擺著。


    姚晴天便握著鍋鏟,直接倒油入鍋。


    豬肺異味較重,等油燒熱,姚晴天抓了半把大塊的生薑片、花椒下去爆香,然後整盆瀝幹水的豬肺倒進鍋裏,快速翻炒,待豬肺的顏色開始變灰白色時,倒了半碗高度數的白酒進去用以去異味。


    等鍋裏冒出來的火焰都熄滅、空氣中聞不見酒香,再抓來一把大蒜瓣、幹辣椒、花椒撒進去,而後是黃豆醬、辣椒醬哥兩勺,不停翻炒,使其上色均勻。


    其實這裏用她特製的蠶豆醬會更好,但是姚晴天做遊魂期間,知道有一類人會對蠶豆過敏,所以她做吃食一般不會放蠶豆醬。


    隨著姚晴天揮動鍋鏟不停翻炒,這邊很快就傳出有些熱烈的香味,靠的近的婦人很看見那難登大雅之堂的豬肺變得油亮紅潤,色澤非常漂亮,再不去想那反正吃不到嘴的大肘子了。


    火候差不多時,姚晴天正準備去提邊上的燒水壺,邊上一位長得相當壯實的大姐已經單手拎起來了。


    “是要倒進去嗎?我來倒,夠了的話你就說一聲。”


    這大水壺可不輕巧,大鐵鍋還架得高,小媳婦本就是額外幫忙的,這些重活哪能讓她上手。


    姚晴天見了便淺淺笑了,重新拿起鍋鏟,道:“水量沒過豬肺就行了,多一點也沒關係。”


    說著在那人倒清水進來之時,她挑著放了一些八角、香葉、桂皮等香料進去,末了還倒了一些她自己調製的香料粉。


    然後交代道:“大姐你在這看著,大火煮沸後抽掉幾根木柴,保持鍋裏中間三分之二處沸騰翻滾就行。”


    那位婦人連連點頭。


    姚晴天便又在邊上一口大鍋裏煮起了豬血。


    半個小時過後,姚晴天過來掀開了大鍋蓋,


    隻見湯汁幹了一半,麵上一層豬肺半顯露出來,辣油覆蓋著,黃橙橙的色澤,中間咕嚕咕嚕冒著香辣的泡泡,看著就讓人流口水。


    這下大家也不圍著那鹵鍋探頭探腦了,畢竟那邊再香他們也吃不上,這一鍋就不一樣了,不止香還熱辣開胃,關鍵是他們可以盡情想用。


    這個燒出來可一點沒賒量,甚至因為湯汁一盆變成了倆大半盆。


    掌事婦人首先拿著碗要給姚晴天裝一碗。


    做吃食久了,姚晴天已經產生了免疫,不會在做的過程中,聞到香味便饞,不過她想著趙軍還沒吃過她煮的豬肺,便沒有推辭,不過倒了一些回去,留了大半碗。


    然後取了一雙筷子,端著朝趙軍走去。


    趙軍殺了十幾年豬,吃了不知道多少燉殺豬飯,自然也是吃過豬肺的,可這自家媳婦燒的,看著就很不一般,吃起來就更對對胃口了。


    趙軍還得分出手來轉鵝,姚晴天便大大方方拿著筷子喂他。


    大半碗麻辣豬肺,姚晴天就吃了一塊嚐了下味道全喂進趙軍肚子裏了。


    吃完,她洗了碗,又去舀了一碗清淡的豬血湯給趙軍喝,可以說是暖心暖胃極了。


    大宗鹵味做好,後麵剩下的主要是熬時間等入味了,趙軍便放下這邊先回肉鋪了,一者那邊收攤他得去對賬,二者,屠宰場的拖拉機得送回去。


    趙軍離開後,姚晴天便打起精神有條不紊地繼續忙活。


    中間還歎了口氣,她覺得自己患病了,患了一種一看到趙軍就變得懶惰、嬌弱的病。


    明明先前也做得好好的,趙軍一來,她就覺得手酸、腳酸、腰酸、背痛,懶洋洋的不想動。


    姚晴天搖搖頭,給自己鼓勁,她得振作起來,不能被養廢了!


    趙軍回到肉鋪時小武、小劉已經徹底收拾妥當了。


    原本還剩下十來斤肉,中午過來過的那位飯店的采買員找一些員工從家裏拿來了肉票,把肉都買走了。


    其實采買員跑這一趟最主要的是想看看隔壁鹵肉店還有沒有鹵味。


    采買員出來後,飯店又上了幾桌人,聽說是從外地回來的,除了來吃中飯,晚飯和明天早中飯也想在飯店解決。


    原本鹵肉店送的打算留著給自家員工吃的豬頭肉,也貢獻出來了,另外給預定年夜飯顧客留的醬鴨也被吃了一隻。


    客人還點菜說他們晚上也要吃這個醬鴨,飯店倒也還有一隻,可是都吃完了,明天客人預定的年飯就少了一道主打菜啊。


    采買員一路忐忑,果不其然,遠遠就看見鹵肉店關門了。


    采買員也知道了鹵肉店老板和肉鋪屠戶是同一人,便拜托小武和小劉問一聲,問鹵肉店的老板能不能幫著去飯店做一些鹵味,食材他們能搞到手,工錢都好商量。


    其實屋裏還有一點鹵味,可師娘已經說了,那些是給小劉、小武的。好容易留了點,家裏老人心心念念盼著,他們自然將嘴捂得死緊。


    趙軍想也沒想就回絕了,他媳婦已經很累了,要睡覺休息。


    不過他猜想飯店這突然多出來的顧客大概率是薛家人,他們今年這祭祖搞得很隆重,肯定有一些家庭條件好、要求比較高的族人,不想早早去祠堂那邊吃大鍋飯,所以去了飯店。


    跟他沒啥關係,他們也辛苦一年,要開開心心過年了。


    想到這裏,趙軍不由露出了笑,這是他二十六年人生裏第一次期待過年。


    往年這日子跟他沒太大關係,除了不用殺豬賣肉,他多出很多空閑時間甚至不知道要幹什麽。


    如今隻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特別珍貴,不想浪費。


    想到這裏,趙軍快速交代了兩個徒弟幾句,扛起他自己的自行車放到拖拉機後車廂裏,搖動車把,突突突開著拖拉機走了。


    到屠宰場交回拖拉機,再騎上自行車趕往薛家祠堂時,天已經黑下來了。


    趙軍騎自行車走夜路也習慣了,並不受影響,一路風風火火趕到薛家,將自行車停放在薛家外圍空地上,便大步往裏麵天井處走。


    走在他前麵的大概是一家三口,似乎起了點爭執。


    趙軍沒去管,目不斜視繼續前行,不想他就要從那一家三口側麵穿過去時,那女同誌好似崴了腳,朝他的方向摔過來。


    趙軍瞟了一眼,見對方的穿著是這一帶少見的豔麗,關鍵是大冬天還穿著低領帶花色的毛衣,身子比腦子動作快,趙軍迅速往後退了一大步,成功避開了接觸,那女同誌摔倒在了地上。


    不想,她一手拉著旁邊男同誌的衣袖,摔下去也沒鬆開手,那男同誌隨著慣性眼看著也要倒了,關鍵是男同誌手上還抱著個一兩歲的孩童。


    趙軍不忍心,隻得又快速上前,一把抓起那眼看著要掉落孩子。


    最終,男同誌摔倒在女同誌身上,引來女同誌一頓謾罵和捶打,而被趙軍抓在手上的孩子,啥都不知道,大概覺得很好玩,咯咯笑起來。


    趙軍搖搖頭,等男同誌站穩後,將孩子重新塞回男同誌懷裏,大踏步走了。


    那女同誌在後麵誒誒誒地叫喚著,但是趙軍想肯定不是叫他,也就沒有回頭。


    不過他見薛校長迎出來了,猜想那位男同誌可能是薛家一位輩分高的族人。


    自接了這次活,趙軍也打聽了一番薛家,知道薛家有位年輕但是輩分高的男子,據說在省城當幹布。


    原想著應該是一位傳奇的人物,如果是剛才那位男同誌,那就不過爾爾罷了。


    第49章 薛麗華


    薛校長這麽興師動眾帶人迎出來, 還真以為是他們薛家輩分最高的薛明華到了。


    薛家明華生於一九四一年,比薛校長年輕十來歲,可按著輩分, 薛校長得稱呼對方一聲叔爺爺。


    剛才有人跑過來說老薛家那一脈的人到了,老薛家那一脈輩分都大,薛校長自然以為是叔爺爺薛明華。


    不想來的隻是薛家一位外嫁女,因著對方夫家在鎮上,薛校長還算熟悉,此女名喚作薛麗華。


    單看這名字就取得不妥當, 不過因為她一直沒上族譜,便也沒人提。


    薛家女自然會上族譜, 但是這一位不止自己出生不明, 她爺爺輩就隻算旁支, 雖然現在新社會也不說什麽嫡出庶出, 但是薛家族譜上有記載, 這祭祖更是有講究。


    薛家這次祭祖喊得都是薛家子弟,也通知了幾位出嫁的姑奶奶,自然不會有這一位。


    人都到了,又想到此女子父親如今的工作,好歹也算他的上級,他還比薛校長長一輩, 如此薛校長還是揚著笑臉, 將人迎了進來。


    薛麗華自然認得薛校長, 她直接喊薛要大哥。


    然後再開口便是讓薛校長趕緊給他們一家安排住的地方。


    薛麗華夫家在鎮上不錯, 可她一直帶著男人、孩子住在縣裏, 鎮上婆家房屋太過陳舊和擁擠, 她住不慣。


    薛校長也沒問她為什麽不回羅家住, 點頭應了。


    反正如今是放寒假期間,他和學校打了申請,租用了學生宿舍,再從鎮上以及周邊鄉村薛姓族人征調了一批被子、棉絮,安排百來十個人是沒有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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