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班那個黎冬什麽來頭啊,我聽說她爸是工地上搬磚的,祁夏璟怎麽看上她的啊,瘋了吧。”


    “年級前十有什麽用?祁夏璟哪科不比她強?她書都要讀不起了,家裏還得供她弟弟,下學期估計又得靠助學金吧。”


    “勾搭上祁夏璟還能缺錢?黎冬可聰明著呢,看到她脖子上的圍巾沒,巴寶莉的全球限量款,沒個五六位數拿不下的東西,你以為她怎麽搞到的?”


    “兩位聊的很開心吧。”


    頭頂猝不及防響起低沉男聲,黎冬回神驚地轉頭,險些撞上身後的祁夏璟。


    以他們的關係,半臂距離早超過警戒線,男人身上淡淡的烏木沉香充斥著男性獨有的荷爾蒙,讓黎冬都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遲鈍如她終於意識到,祁夏璟早就不再是十年前的少年。


    可他是什麽時候出現的,剛才的話又聽了多少,為什麽她絲毫沒有察覺?


    黎冬沒機會開口多問,祁夏璟已經換位到在她麵前,同樣的半步距離。


    男人高瘦的身形遮擋眼前光亮,白大褂難掩肩寬腰窄的衣架子身材,周身氣壓低寒。


    “既然這麽想知道黎醫生有沒有收禮,調監控吧。”


    祁夏璟收斂起平日的散漫,沉如死水般的嗓音壓迫茶水間每一寸空氣,黎冬看不見他表情,卻在對麵兩位名字都記不得的同事臉上,看到了不約而同的驚恐。


    他拿出手機要打電話,語氣平波無瀾:“我想茶水間監控的收音效果,應該也很好。”


    “等、 等一下!”


    隻撞見黎冬還好說,嘴碎的兩人萬萬沒想到會是祁夏璟這塊鐵板,慌忙喊住人後,互相擠眉弄眼。


    其實他們都沒親眼看見黎冬收家屬東西,隻不過以前就對她不爽,私下想過嘴癮罷了。


    其中一個反應快的賠笑道:“我們沒這個意思,祁副高您誤會了。”


    祁夏璟不為所動,冷冷丟下三個字:“所以呢。”


    兩人紛紛鞠躬道歉,痛改前非的神態語氣。


    黎冬聽出這份道歉裏的忍氣吞聲,原諒的話到嘴邊時,倏地想起那天祁夏璟在病房裏說的話。


    ——你對人渣倒是很寬容。


    “這件事我不會再追究,”她從祁夏璟身後站出來,在男人不動聲色的挑眉中,一字一句道,


    “但同樣的,我不會接受你們的道歉。”


    半分鍾後,茶水間再不見灰溜溜逃走的兩人,隻剩運作的機器發出微弱的嗡嗡聲。


    黎冬抬頭看向牆上掛鍾。??


    距離上班時間還剩三分鍾。


    這已經打破了她平時的習慣,但這三分鍾屬於午休,是可以被她用作處理私人感情的。


    她轉身看向身旁的祁夏璟。


    男人意外有耐心的沒走,英挺的眉輕蹙著,似乎在等她主動開口。


    “祁夏璟,”黎冬垂眸喊他姓名,手不自覺地攥緊水杯把手,“我沒有拿病人家屬的東西,從來沒有。”


    “我知道。”


    沉默片刻,祁夏璟低聲回答:“我沒有懷疑過你。”


    “但我還是想告訴你。”


    她抬頭,執意對上祁夏璟黑白分明的雙眼,認認真真道:“有些事我沒有做,就是沒做。”


    不管是現在,還是十年前。


    她隻是想讓他知道。


    第9章


    工作日的午休時間,醫院附近的咖啡廳午人並不多。


    店內木棕色主打的裝修雅致溫馨,角落的黑膠唱機正播放著舒緩的古典樂。


    午日暖陽透過落地窗斜射進來,金色光束在木質桌麵跳舞躍動,也同樣沐浴在咖啡館外玩耍歡笑的孩子身上。


    黎冬忍不住拍下這一幕歲月靜好,放下手機,對上顧淮安溫和的眼睛。


    她垂眸攪動麵前咖啡,輕聲道:“其實你不用特意跑一趟。”


    顧淮安就是囑托她多照顧周時予的大學學長,年長黎冬兩屆主修法律專業,兩人相識於學校長跑社團,畢業後也會偶爾聯係。


    黎冬忘不了周時予母親在醫院的異常表現,昨晚翻來覆去睡不著,最後還是給顧淮安發消息詢問。


    “沒關係,這件事本就是我麻煩你。”


    顧淮安微笑並不介意,隻是談起周時予的情況時,都化作無奈歎息:“我其實不太清楚周家的具體情況。”


    初見周時予,是顧淮安作為律師為徐家大小姐打離婚官司。


    傳說中書香名門長大的女人,在長期的婚內強奸和暴力下,被折磨的隻剩下歇斯底裏。


    作為小三生下的私生子,周時予從小被圈養在周家見不得光,第一次被引薦給外人,居然是因為原配妻子篤定他見過自己被丈夫毆打,強迫他出庭作證。


    可周時予否認親眼所見,徐家原配又沒留下其他任何證據,雖然成功離婚,讓人渣付出代價的願望卻沒實現。


    “至於你說的那位母親,我隻知道她沒有和周時予生活在一起,幾次提出免費援助也被她拒絕。”


    顧淮安心情複雜地搖搖頭,歉然道:“後來知道周時予住院,就忍不住拜托你能多照顧他,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


    “我沒幫上什麽,”黎冬雙手握緊杯壁,回想起女人聲淚俱下的懇求,“以及,她為什麽對醫院不信任、一定要我來做手術?”


    “不是對醫院不信任,是對周家太忌憚。”


    周家背後勢力盤根錯節,具體內情不便對黎冬詳說,顧淮安言簡意駭道:“如果能找一個背景足夠硬的人來做手術,才是最穩妥的。”


    絕不會被周家影響的背景身份、專業水平又足夠給周時予做手術的人。


    黎冬腦海裏立刻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


    “應該就是你在想的那個人,這也是我今天一定要過來見你的原因。”


    顧淮安沉吟片刻,最後還是決定坦白:“我試著托人聯係過祁夏璟,想拜托他接手周時予的手術,但得到的回饋都是排期已滿,除非他本人主動提出,近期不太可能安排新手術。”


    黎冬聽懂顧淮安話裏的另一層意思。


    以顧淮安的性格和社會人脈,連他都束手無策的事、卻特意說給黎冬聽,說明他已經想到辦法,隻是需要她從中幫助。


    黎冬平靜道:“你知道我和祁夏璟是高中同學。”


    “你以前提過你高中畢業於三中,”顧淮安直言並不避諱,“以及你和祁夏璟年紀相同,我想你們可能是同屆,甚至都在重點班。”


    黎冬沒有反駁,算是默認顧淮安的猜測。


    對話陷入沉默,顧淮安繼續向下延展:“你不要有壓力,是我擅自把你牽扯進來,應該是我說句抱歉。”


    “好不容易見麵,說些別的吧。”


    顧淮安適時轉移話題,見黎冬袖口旁有液漬,貼心地拿起紙巾替她擦掉:“感覺你和上次見麵有些不一樣,最近還好嗎?”


    黎冬心不在焉:“還好。”


    見她無精打采,顧淮安也溫柔回應,主動講起最近正在辦的棘手官司,最後還特意拿出手機,點開相冊給黎冬看。


    照片上是幸福的一家三口,穿著白汗衫的男人在烈日下咧嘴笑著,身後是金黃蔥鬱的小麥田,身旁是抱著嬰孩的妻子,同樣麵帶笑容。


    “這是我負責的第一個案子,她父親為了彩禮要她接受冥婚,現在孩子都辦上周歲宴了。”


    黎冬目不轉睛地看著照片,輕聲道:“真好。”


    “隻有這種時候,才覺得自己在做的工作真的有意義,”顧淮安溫和好看的眼睛深深看著她,


    “前天夫妻倆進城還特意來律所拜訪,帶了些手工水餃,味道和上次社團聚餐那天你包的很像——”


    “老祁!這邊!”


    熟悉的輕呼聲在安靜的咖啡廳響起,打斷黎冬思緒和顧淮安未完的後半句。


    兩人幾乎是下意識朝聲源處望去。


    不遠處,徐欖笑眯眯地攔著祁夏璟肩膀,衝麵無表情的人揚下巴:“賞臉陪我吃點?還是這位鐵人又不怕犯胃病了?”


    祁夏璟拍開肩膀上的手懶得搭理,視線隨意在店內掃過,在空中和黎冬交遇相撞。


    纖瘦高挑的人穿著淺灰色高領毛衣,天鵝頸修長,修身版型勾勒出玲瓏有致的身體曲線,光暈打落在精致的側顏五官。


    她身體微微前傾,似乎在用心聽對麵的男人說話,臉上表情放鬆,直到聽見聲音後抬頭。


    空氣有幾秒的停寂。


    率先起身打招呼的是顧淮安,他見過祁夏璟照片,主動朝兩人自我介紹:“顧淮安,黎冬的大學學長。”


    祁夏璟漠不關心地嗯出單個音節,雙手插兜不再回應;反倒是旁邊地徐欖握住顧淮安懸空的手,視線在對麵三人間來回掃。


    黎冬想早些回去看資料,顧淮安雖失望但也不勉強,禮貌和徐祁兩人道別後,沒忘記對黎冬說完剛才的後半句。


    風度翩翩的男人將外套遞給她,笑容和煦有禮:“餃子的味道和你那天包的味道很像。”


    “有機會的話,希望能再嚐嚐你的手藝。”


    “......”


    五分鍾後,祁夏璟看著還在衝窗邊位置嘖嘖不停的徐欖,冷冷道:“你有病?”


    “溫水煮青蛙,這個男人不好對付啊。”


    徐欖感歎不絕,轉頭看向好兄弟:“看來兄弟得幫你一把——知道昨天五樓給班長塞卡的病人家屬什麽情況不。”


    祁夏璟冷眼看人。


    “聽說家屬是想找個好點的主刀做開胸。”


    徐欖一臉“你看不聽八卦吃虧吧”的表情:“再多嘴一句,那個病人不該班長負責的,但五樓的護士說她沒事總去病房。”


    “至於其他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


    晚上回去喂罐頭時,黎冬收到了弟弟周嶼川的轉款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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