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什麽?”林月賢笑笑,“急也沒用。”


    沈長林總算發現了林月賢的另外一些特質,他在淡淡的疏離感之下,還有一種看似優秀積極,其實凡事都不甚在意、無所謂的消極感,換句話說,有點憂鬱氣質。


    這是奮鬥狂沈長林所不能理解的:“你會娶一個沒見過,不知品性的人!”


    林月賢歎口氣:“是啊。”


    “……”沈長林真的很想敲開林月賢的腦殼,看看他是怎麽想的,“你不覺得可怕嗎?娶一個沒有感情的人做妻子。”


    林月賢點點頭:“倒也……”他的父親、伯父、叔叔、舅舅們就算沒有被逼聯姻,娶的也都是門當戶對沒感情的人做妻,“妻子隻要識大體,會打理內務,品行佳就好,娶妻娶賢,納妾納色,被逼聯姻也無妨,聽說那家小姐由宮中嬤嬤教養規矩,想來是好妻子的。”


    沈長林被這一番充滿封建色彩的發言驚呆了,好像對,又好像不對。


    還沒想好怎麽說,外麵突然傳來了人聲,他們趕緊安靜下來,屏息聽動靜。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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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跑走了


    ◎記得幫我掩護【合更】◎


    “老田, 你半夜喊我上這來做什麽?”


    “還記得上次和你說的大活嗎?”


    “什麽?”


    說話聲隱約傳來,要注意力特別集中才能聽清楚。


    但讓沈長林震驚的不是話中信息,而是說話之人的音色, 那個叫老田的男人他不認識,另外一個卻是刻在骨子裏難以忘記的。


    是陸經曆!


    漆黑的院裏, 隻有一盞微不足道的小燈籠。


    陸經曆穿著一身便袍,正懶洋洋的挖著耳朵:“你說綁林家那位小公子?得了吧,神仙打架, 我們這些小鬼還是不摻和的好。”


    那叫老田的漢子嘿嘿直笑:“怕什麽, 我們請林公子來一趟,又不傷他,再說了,將事情做嚴密了,林家也不知是我們下的手,況且,不掙這筆傭金,錢莊怎麽辦?”


    顧北安赴任後, 先花了半個月摸底, 然後不管人情資曆, 直接開除了幾個刺頭稅吏,接著提了幾個肯做事的小文書上來替代他們。


    意識到新上司並不好惹, 其餘的稅吏收起爪牙, 乖乖的聽候調遣。


    顧北安解決了內部問題, 立刻開始著手調查整個景安城的地下黑錢莊,包括其股東、規模、客源, 及現金的來源去向, 然後逐一登記造冊。


    這一步看似簡單, 做起來相當的繁瑣,規模和客源等信息算是好拚湊的,稅吏們外出細細查訪,然後統計倒推便可,難的是股東和銀子的來龍去脈。


    現金流向難以窺察,股東身份難以核實。


    於是顧北安決定放長線釣大魚,待收集到足夠多的證據,再對地下黑莊一網打盡。


    剛得知顧北安要任課稅司大使的時候,陸經曆心驚膽戰了一陣,有段時間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就怕顧北安查到他頭上,甚至動了從錢莊退股的心,但又舍不下那份黑心錢。


    猶豫著,猶豫著,一個月過去,兩個月過去,見顧北安沒什麽大動作,錢莊一切運轉正常,陸經曆又能吃能睡安了心。


    “哈哈哈哈,我當他是什麽人間清流,左右不過是天下烏鴉一般黑!”


    但陸經曆沒能高興多久,慢慢的,錢莊的現金流還是出了問題。


    先是賴賬銷賬的多了,雖課稅司沒大動作,但知府宋槐程換人的心思諸人心照不宣,都怕這節骨眼上出問題,賴賬的隻能隨他賴,從前那些灰色追債的手段暫時不得使。


    另外一邊,又有不少存戶取款撤資,害怕出問題,黑莊的人不敢不給存戶取。


    有出難進,賬上的銀子隻會越來越緊。


    “老陸啊,還猶豫什麽。”


    陸經曆幹咳兩聲:“這事啊……”


    他表麵上打著哈哈,其實腦筋轉個不停,黑錢莊是自己的搖錢樹,他不想看著錢莊倒閉,但也不想蹚渾水。


    林月賢是什麽人,京中貴子,豈是他這樣的小蝦米能招惹的?但,有不有兩全其美的法子呢,自然也是有的。


    “老田,那你放開手腳去幹,小心謹慎些便是,我負責傳衙門裏的消息給你,以躲避衙差的搜尋,畢竟林公子失蹤,全城都會亂套,連知府大人都會被驚動的。”


    言下之意,同夥老田去幹髒活,他躲到後麵做輔助。


    “哦?”老田諢名田老四,是城裏有名的地頭蛇,陸經曆狡猾,田老四更奸,他笑著指了指屋裏,“可那位林公子,已經被抓來了,老陸啊,你……”


    你也必須被牽連進去,我做刀你收漁翁利,做夢吧。


    沈長林屏息聽了個大概,內心一哂,真是蛇鼠一窩,自己人玩起心眼來也不手軟。


    大概是陸經曆發現自己落入了陷阱,外麵立刻沒了說話聲,隻有一連串的腳步聲越走越遠。


    陸經曆黑著臉將田老四拽出院外:“林公子就被關在裏麵?那你還叫我來,還讓我和你在院裏說話,林公子聽見了我的聲音怎麽辦!”


    田老四麵帶奸笑:“怕什麽,林公子被敲暈了還沒醒,再說,你經曆司和府學沒交集,林公子認不出來,且放寬心。”


    “……”陸經曆的眼神狠厲的要吃人,“現在怎麽辦?在街上直接將人綁來,衙門裏的人知道了,不出幾個時辰,就會追根溯源查到這裏!”


    田老四自然知道,但是他聳聳肩膀,“我隻有這一個落腳點,不如老陸你狡兔三窟。”


    “哼。”陸經曆氣極了,不就是想拉他下水共沉淪,這些人精!


    但現在想什麽都無用,田老四是混不吝的人,事情敗露還可以跑,而自己有官職有家業有身份,爛不起,“走,我還有一個別院,去那吧。”


    田老四滿意的點頭,衝手下揮手:“快去把林公子還有他的那位同窗請出來,咱們換個地方。”


    “你還綁了一個?”


    “是啊,那小子不走運,下手之時,林公子正要與他並行,隻好一起抓來。”


    “哼!”


    陸經曆憤然上了來時的馬車,引他們去自己的別院。


    一路上陸經曆一直沉默,也沒下車。


    他怕林月賢聽見他的聲音,也怕林月賢記下他的樣貌,不想惹麻煩。


    此刻沈長林和林月賢的頭上,已被重新套上了黑布袋,嘴裏也重新塞上了破布團,他們看不見說不出,林月賢依舊一副躺平任拿捏的鹹魚樣子,沈長林則有幾分緊張。


    陸經曆應該還不知抓一贈一的倒黴蛋是他,不然,這貔貅定會狠狠的趁機報複,折磨他一番。


    不,不僅是折磨,殺人滅口都有可能。


    畢竟,抓林月賢的事若敗露,對陸經曆而言是致命的。


    他不會讓致命把柄落在小仇人手上。


    於是沈長林一路心驚膽戰,好在陸經曆為避嫌,一直未曾下車,更不可能憑身形認出沈長林了,沈長林得以和林月賢安全的關入一間廂房。


    這裏的條件明顯比剛才的院子要好,裏麵有水,有床,有恭桶,那些人還給他們解了綁,然後狠狠威脅一句:“老實待著!耍心眼打斷你們的腿。”


    接著反鎖房門退了出去。


    這是在情理之中的,畢竟他們抓林月賢是為逼文林二家答應聯姻,不是真的綁票,或者要林月賢的性命。


    “玉壽,你別擔心,他們一定能很快找到長林的。”


    而此刻,府學裏儼然已亂了套。


    沈玉壽賀青山回到府學,發現沈長林並未回來後,立即稟報了齋長,最終一級一級的報到了直學處。


    尹直學派府學的護院各處尋找,一無所獲之時,又接到了林月賢失蹤的消息。


    林月賢一直單住一間雙人寢,因此很晚才有人發現他失蹤了。


    一夜之間失蹤兩名學子,此事非同小可,於是尹直學連夜報到了劉學長處,劉學長一沉吟,夜叩知府衙門的大門,將事情報到了刑房。


    眾人都知林月賢身份,深知大意不得,不過一個時辰,整個衙門的人都驚動了。


    等陸經曆處理完事情,預備探風氣的時候,驚訝的發現整個衙門都亂了鍋,亂的比他想象的要早,順便知道了失蹤的另一名學子名字,沈長林。


    那一刻陸經曆麵如死灰,他立即轉身往別苑跑去。


    沈長林,又是這小子,一定不能讓他再壞事。


    這幾日知府宋槐程並不在城裏,他去興源縣視察,身邊的清瘦臉幕僚還留在衙門裏,夜晚燈光惶惶,人聲哄哄,自然吵醒了這位幕僚,他出來查看,正巧撞見匆匆離去的陸經曆。


    “陸經曆留步,發生何事了?”


    陸經曆急的滿腦門汗,沒工夫多言,倉促間編了個理由:“我也不知,謝先生問問其他人吧。”


    說完匆匆跑遠。


    謝幕僚擰眉望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此刻,不知地點的別院中。


    “沈長林,坐一會吧。”林月賢揉著酸疼的手腕,“他們綁我,無非是想將我關上十天半個月,給文林二家施壓,不會一輩子關著我,也不會硬塞我入洞房,更不會傷我。”


    折騰了一晚上,林公子已經渾身無力,見沈長林在屋子裏四處觀察走動,好心的勸說他一起躺平。


    “……”


    沈長林精神頭還不錯,從小開始練拳的少年,體力比手無縛雞之力的矜貴公子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並且,他不能躺平。


    今夜陸經曆不知他的身份,沒有管他,但最多到天亮,府學失蹤學子的名單出來,他就什麽都知道了。


    這時他一定會想盡辦法解決自己。


    透過窗戶縫隙,能隱約看見天色,已蒙蒙亮了。


    夏日天亮的早,估計此時是寅時,衙門辰時點卯,也就是說,最遲陸經曆辰時就會知道被抓的還有他,算下來,也就一兩個時辰了。


    “林公子,我不能留在這。”沈長林小聲道。


    他們在一間客房裏,此事匆忙,陸經曆並未來得及叫人清理房間,因此沈長林找到了一個花瓶,他將花瓶悶在被子中,再用椅子將花瓶敲碎,有棉被隔音,沒什麽產生太大的動靜,然後扯下蚊帳將隨便包起來,做成了一個類似流星錘的武器。


    沈長林輪了輪,還挺趁手。


    林月賢目瞪口呆:“你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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