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紅色的眼睛流著血,盯著書生說“我的命是你救的,如今你要,還你便是”,隨後一頭撞在了捉妖道士手中那閃著藍光的古怪火把之上,頃刻間燒成了灰燼。


    當時巧蘭念完,巧蘭自個氣得不行,跳著腳破口大罵。


    可她聽完,除了生氣那負心漢的狼心狗肺,惋惜小狐狸精的真心惘付,更多的是感到害怕。


    她抱著胳膊瑟瑟發抖,越發肯定了,她是人參精這事,千萬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哪怕是她的夫君。


    靈煙同她說過,當今陛下聰穎至極,是個能夠輕易看穿人心的君王。


    據說很多時候,大臣們隻說了上半句,陛下就猜到下半句。


    她那些小秘密可得守好了,要是讓他知道一丁點,保不準就能猜出她不是人了。


    小姑娘城府太淺,心虛的神情,躲閃的目光,擺個不停的小手,渾身上下都寫著“我在撒謊”。


    是人就有秘密,這是陸韌古早就認清的事。


    麵對小姑娘這明目張膽的忽悠他,他沒有不悅,倒是覺得有趣。


    長成個大人模樣,可卻跟個天真孩童一般,如此不會撒謊。


    雖沒有不悅,隻是問了半天,也沒問出個什麽,陸韌古不想再浪費時間。


    遂抬手,再一次握住小姑娘那白嫩小手的手指尖。


    果然,這樣輕鬆多了。


    【不能說,千萬不能說,跟誰都不能說,陛下哥哥是我的夫君也不能說……】小姑娘在心裏絮絮叨叨。


    可不能說什麽,陸韌古聽了半天也沒聽到。


    因為小姑娘嘀咕到一半,盯著兩個人握在一起的手,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陛下哥哥為什麽又抓我的手,這回是要親親了嗎?】


    小姑娘臉蛋再次紅撲撲,大眼睛亮晶晶的,粉嫩嘴唇還上下抿了抿,似乎有點緊張?


    陸韌古:“……”


    小姑娘無意識地咬了咬嘴唇,像是要把嘴唇藏起來。


    【雖然陛下哥哥很好看,可是,可是,芊芊還小,還不想生娃娃……】


    陸韌古眉心突突一跳,一刻都沒有猶豫,再次放開了她的小爪子。


    還像燙到了一般,搓了搓手指。


    牽手牽得好好的,冷不丁地又被丟開,柳若芊都被弄糊塗了。


    一會兒牽手,一會兒鬆開,一會兒又牽上,完了又鬆開……


    陛下哥哥左一出右一出的,難怪靈煙說陛下“喜怒無常”,看來確實如此。


    也搞不清楚麵前的男人到底要幹什麽,柳若芊隻好乖乖坐著。


    沉默了一瞬,陸韌古出聲趕人,語氣帶著一絲無奈:“柳美人,夜已深,你先回去。”


    陰差陽錯的,小姑娘心裏想的,總是錯開他想知道的。


    問她又不肯老實說,沒必要在這耗著。


    按她所說,她如今是“他的柳美人”,就住在宮裏,來日方長,不急於這一時。


    方才鄒乞來的時候一身血腥,又說有幾個刺客尚未抓到,過去這麽久也不見來報,想必沒有進展,他此刻渾身輕鬆,手有些癢癢,幹脆去看看。


    一聽讓她回去,柳若芊登時樂了,眼睛彎彎的:“多謝陛下。”


    說著俯身就要在榻上磕頭,卻被陸韌古伸手接住了額頭:“免禮。”


    “哎!”柳若芊歡快應了一聲,麻溜兒下地穿好鞋。


    對著也起身跟著下地的男人屈膝施禮:“臣妾告退。”


    “嗯,下去吧。”陸韌古伸手解開黑色裏衣的帶子,脫下,隨手扔在榻上。


    隨後拿起一旁衣服架子上的新裏衣,剛伸進胳膊,一抬頭,就見柳美人傻乎乎地盯著他身上看,一雙漂亮的杏眸中熠熠生輝,仿佛閃爍著星星。


    猜都猜得到小姑娘心裏在說什麽,定又是“陛下哥哥可真好看”之類的。


    小姑娘就這麽貪戀他的美色?陸韌古覺得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


    就那麽敞著衣襟,正兒八經地問她:“柳美人可是想幫朕更衣?”


    柳若芊回過神來,小臉登時通紅通紅,扭頭就往外跑,連禮儀都忘了。


    身後傳來一聲輕笑,她跑得更快了,一氣跑出了門。


    門外,站著焦急不安的靈煙,還有滿眼笑意的全福。


    見門猛地被推開,柳若芊蹭地一下蹦了出來,二人全都嚇了一跳。


    靈煙上前抓住柳若芊的胳膊,低聲問:“姑娘,您可還好?”


    全福也上前一步,仔細打量柳若芊。


    衣衫整齊,發髻端正,方才裏頭也沒什麽奇怪的動靜,時間也太過短暫……


    全福心中不解:“柳美人,您這怎麽出來了,陛下呢?”


    先前陛下摸著人家柳美人的小手,那親親熱熱的架勢,一看就是要把人留下來侍寢嘛,這怎麽這麽快就讓人囫圇個出來了。


    見全福問,柳若芊忙答:“福公公,陛下在裏頭,陛下說天色不早讓我先回去。”


    搞不清楚自家陛下這是鬧哪一出,全福也不好多問,忙恭敬躬身施禮:“今晚有勞柳美人了,您請。”


    若說先前全福對柳若芊也恭敬,但那隻是他多年來養成的虛假麵孔,除了對陛下和鄒大人幾個,他對誰都是如此。


    可現在,他的畢恭畢敬卻是出於真心,畢竟是柳美人誦經,幫助陛下難得輕鬆地熬過了今夜,他是發自肺腑地感激。


    “福公公不必客氣。”柳若芊也客氣道,隨後帶著靈煙轉身離開。


    等二人走出一段距離,一身炫色錦袍的陸韌古走出門來。


    看著那道嬌小的背影,他低聲吩咐:“今夜不安寧,護送她回去。”


    “是。”黑暗中閃出兩道身影,追著醉花宮的方向而去。


    ---


    靈煙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扶著柳若芊的胳膊,二人急步匆匆回到了醉花宮。


    還沒走近醉花宮的院門,門支呀一聲就打開了。


    靈芝探著腦袋出來看,當看清全須全尾的柳若芊,撲上來就把人給抱住了,喊了句“姑娘”,就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傻靈芝,我好好的呢。”柳若芊拍拍靈芝肩膀,語氣輕鬆:“咱們回去再說。”


    回到屋內,靈芝拉著柳若芊上下左右檢查一遍,見她哪哪都好好的,這才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劫後餘生一般喃喃不止:“姑娘真的好好的,真的好好的……”


    柳若芊被她逗笑了,連說了兩句傻靈芝。


    靈芝緩過勁兒來,拉著柳若芊問東問西,還不等柳若芊答,靈煙攔住了:“靈芝,和陛下有關之事,咱們做奴婢的不應打聽。”


    柳若芊想想在長寧宮發生的事,似乎是不適合拿來嘮家常,於是也跟著道:“靈煙說得對。”


    靈芝知錯就改:“奴婢知道了。”


    靈煙等柳若芊喝完手裏的茉莉花茶,這才問起誦經的情況。


    柳若芊忙拉著靈煙說:“靈煙,幸虧你有先見之明,讓我提前學了經文,不然怕是麻煩大了,明天還得接著……”


    主仆三人圍在榻上,絮絮叨叨嘮著嗑。


    ---


    與此同時,皇宮一處宮殿的屋脊之上,陸韌古負手而立。


    隻是他先前在長寧宮時麵上的輕鬆之色卻消失不見,眉頭微微蹙起。


    鄒乞手提大刀,踏著屋簷飛奔而至,低聲說:“陛下,臣肯定,人就藏在這裏,隻是搜了幾圈……”


    陸韌古蹙眉抬手。


    見到這再熟悉不過的手勢和神情,鄒乞連忙噤聲,悄無聲息地後退到三丈之外。


    並對著空中做了個手勢,四下散著的數道黑影悉數停下腳步,停下所有動作,原地待命。


    陸韌古閉眼,感受著洶湧而來的喧囂嘈雜。


    片刻之後,他抬手,對著腳下庭院的一處廂房一指。


    鄒乞頷首,躍入院中,回手一招,帶著數名金狼衛奔那處廂房而去。


    沒一會兒,廂房內傳來木板劈碎的聲響,緊接著是刀劍相撞,激烈打鬥的聲音。


    夜色之中,屋脊之上,陸韌古望著星空,輕輕歎了一口氣。


    “由奢入儉難,柳美人,朕該如何是好?”


    第12章


    陸韌古望著天空中接近滿圓的月亮,眉宇再次微微蹙了起來。


    中元節雖未至,但今晚的頭痛卻更勝往年的鬼節。


    這麽些年來,他的頭痛夜複一夜,從未停歇,且一年比一年更加嚴重。


    尤其是在中元節,陰氣最重的那一晚,伴隨著頭痛欲裂而來的,是那些猶如地獄一般的妖魔畫麵。


    每每痛過清醒之後,腦中仍有零星片段閃過,真假難辨。


    有時他甚至分不清那是夢,還是真的發生過的場景。


    甚至於他曾心生懷疑,那似乎是他的另一種人生,是他在另外一個世界經曆過的事情。


    隻是不知,那是個什麽樣的世界,才能如此陰森可怖。


    可每當他意圖再深想,想分辨得清楚一些,腦中浮現出的那些妖魔鬼怪卻又全都模糊起來,一切都飄渺如煙,什麽都抓不住。


    看了那麽多名醫,都說他是因當年親眼目睹母後自盡,心有鬱結,才會生出夢魘。


    興許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暴君的人參小皇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吾彩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吾彩並收藏暴君的人參小皇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