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清門口站著的是冷著臉的金狼衛總指揮使鄒乞時,靈煙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上,扶著門才堪堪站住。


    柳若芊還搞不清長寧宮那些人誰負責什麽,並不覺得鄒乞出現有什麽不對,張口就問:“鄒大人,是陛下讓你來喊我的?”


    鄒乞也不廢話,拱手見禮,直接說明來意:“柳美人,柳大公子夜闖皇宮被擒下,陛下召您過去問話。”


    大公子被抓了。


    靈煙臉色煞白,頭暈目眩,下意識就抓住了柳若芊的胳膊,小聲央求:“姑娘,救救大公子。”


    柳若芊不解,看了眼靈煙,又看向鄒乞,好奇地問:“鄒大人,柳大公子為何夜闖皇宮?”


    鄒乞再拱手:“柳美人到了長寧宮,陛下自會同您說。”


    “那好,你稍等。”看著板著棺材臉的鄒乞,柳若芊直覺他不好惹,也知道從他這問不出什麽話來。


    她拉著靈煙往院子裏走了一段距離,估摸著鄒乞應該聽不到了,這才小聲問:“靈煙,怎麽回事?”


    就衝靈煙剛才說出那句話,她一定是知情的。


    事已至此,靈煙也不再隱瞞,紅著眼低聲把事情始末說給柳若芊聽。


    “你家大公子想把我偷出去?”柳若芊驚訝得瞪圓了眼:“可我和他才見過一麵呐,他為了我就不要命了?”


    姑娘丟的時候小,忘了大公子。可大公子那時卻已經完全記事了,兄妹二人對彼此的感情自然不同。


    可情況緊急,來不及解釋那麽多。


    靈煙撲通跪在地上,扯著柳若芊的手,哽咽著說:“姑娘,奴婢深知此事為難,但若有一線機會,求您一定要救救大公子。”


    柳若芊再不諳世事,也知道這事兒有點嚴重,小臉繃了起來。她將靈煙扯起來:“你別哭,咱們去看看。”


    留了靈芝在家,柳若芊帶著靈煙跟著鄒乞來到了長寧宮。


    ---


    一進院門,就見院中跪了一地的人,為首那個正是柳大公子柳思林。


    見柳若芊走進來,柳思林雙目通紅,愧疚得要死。


    都怪他,思慮不周,行事莽撞。


    他死了不要緊,可如今弄巧成拙,怕是要連累芊芊了。


    懊悔萬分,自責不已,柳思林偏頭,不敢看那盈盈走來的小姑娘。


    白日裏意氣風發的翩翩少年公子,為了把她帶出宮去,如今五花大綁跪在地上,頹喪得像隻落水狗。


    看著他這幅樣子,柳若芊心裏說不上什麽滋味,但好像冬天棉襖裏捂著個烤地瓜,暖烘烘的。


    她心裏一軟,走到柳思林麵前:“你別怕,我會和陛下求情的。”


    一句話,成功地讓已經視死如歸的柳思林流下眼淚。


    求情?他這傻妹妹怕是不知道,陛下喊她來,不一並治罪就算開恩了,哪裏還會由著她去求情。


    怕小姑娘待會真的傻乎乎去跟那冷血之人求情,再因此獲罪,柳思林搶先一步,梗著脖子朝殿內朗聲大喊。


    “陛下,今夜之事,是小人一人之錯,小人罪該萬死。但此事和柳美人毫無幹係,請陛下莫要怪罪於她。”


    柳思林冷不丁嚎一嗓子,把柳若芊嚇了一大跳。


    她像在家中踢大哥二哥大毛哥那樣,習慣性抬腳就踢了柳思林一腳:“你是個傻子嗎?”


    陛下還沒說要殺人呢,就自己說罪該萬死了。他是人,隻有一個腦袋,一死就夠了,哪裏有萬死。


    小姑娘輕飄飄的一腳,成功地把柳思林踢閉了嘴,不敢再吵吵。


    他仰頭看著麵前奶凶奶凶的小姑娘,神情激動。


    芊芊罵他了,還踢他了,是不是說,芊芊肯認他了!


    “哎呦呦,柳美人,您可算來了,陛下正等著您呢。”全福聞聲跑出來。


    “福公公。”柳若芊應了一聲,向殿內走去。


    眾人皆知,福公公是皇帝陛下身邊最受信賴的管事大太監。


    看著他殷勤又熱情地把柳若芊迎了進去,跪在地上的柳家眾護衛一臉震驚,滿眼困惑,齊齊看向自家大公子。


    這情況,好像和大公子說的不大一樣啊。


    柳思林也對自己的決定產生了懷疑。難道,是他判斷錯了,妹妹當真是受寵的?


    手按刀柄,站在一旁的鄒乞斜睨了眾人一眼,低聲冷嗤:“蠢貨。”


    ---


    柳若芊一進門,就看到了榻上一身黑衣的皇帝陛下。


    麵色蒼白,眉宇緊鎖。雖姿態隨意地歪躺在榻上,可渾身上下卻不自知地散發著讓人望而卻步的煞氣。


    柳若芊腳步一頓。有時候打眼一望,陛下哥哥真的有點嚇人。


    他身上那股吞天滅地的氣勢,就好像,他不是個人,倒像是……


    還沒等柳若芊想出陸韌古像什麽,全福就把經書遞到她麵前,小聲催促道:“柳美人,別愣著了,快去給陛下誦經吧。”


    “好。”柳若芊接過經書,小聲問:“福公公,陛下為何這麽喜歡聽這本經書啊?”


    陛下每晚頭痛是秘密,隻有陛下身旁數人知曉,全福自不會說。


    若是換成別的妃子,全福大概會皮笑肉不笑地說上一句“事關陛下,奴才勸您莫要打聽”。


    可看著柳美人那純淨的眸子,全福卻不忍心敷衍,隻好隨口編了個理由:“清心之用,柳美人,快請吧。”


    柳若芊拿著經書往裏走。


    腦中喧囂盡去時,陸韌古睜開雙眼,一雙眸子深如古潭,就那麽看著捧著經書一步一步走到他麵前的小姑娘。


    隨後,一聲軟軟糯糯的聲音響起:“陛下,臣妾來了。”


    有如夏日沙漠裏快幹渴而死之人,聽到泉水流淌的聲音,陸韌古壓抑不住心中渴望,伸手握住小姑娘的手,嗓音有些沙啞:“到榻上來。”


    “哎。”柳若芊乖巧應了一聲,往榻上一坐,兩腳一蹬,將鞋子踢到地上,盤腿就坐上了榻。


    剛盤上,又把兩條腿並攏,規規矩矩坐好。


    【哎,在宮裏可真麻煩,坐著也有規矩。】


    聽著那甜甜的聲音,陸韌古隻覺得腦袋裏繃得緊緊的,即將斷掉的那根弦,終於鬆弛了下來。


    他輕輕舒了一口氣,眉宇間緩緩舒展。


    柳若芊打量著陸韌古的神色。


    【陛下哥哥好像心情好了些哦。】


    於是,她決定先為柳大公子求情,小聲試探著開口:“陛下,柳大公子他犯了錯,可陛下能不能不要砍他腦袋?”


    陸韌古攥著小姑娘那幾根白嫩手指:“不急,讓他先跪著。先誦經。”


    【不急嗎?可看靈煙和柳大公子的樣子,不是都要砍腦袋了嘛。】


    【雖然她和柳大公子還沒什麽深厚的兄妹之情,可他畢竟是為了救她才冒險的,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了。】


    陸韌古:“放心,朕不下令,無人動他。”


    【那就好。】


    柳若芊放下心來,打開經書開始念。


    見她姿態過於拘謹,陸韌古拍了拍身邊的枕頭:“若是累,靠在這裏。”


    “多謝陛下。”柳若芊芊樂嗬嗬應了,往前挪了挪,靠著枕頭坐好,伸直了雙腿,頓時感覺舒服多了。


    小姑娘挪地方的時候,手從陸韌古手裏拽了出來,這會兒一手捧著經書,一手在翻書,兩隻手都在忙。


    陸韌古撐著頭看了看身邊小姑娘,視線最後落在了她那一頭烏黑順滑的及腰長發上。


    兩個人靠得近,剛好有一縷頭發落在了他的肩頭。


    陸韌古極其自然地捏起那縷頭發,蜷在了指間。


    又甜又糯的誦經聲,宛如泉水叮咚,落在被烈火炙烤著的五髒六腑上,流向四肢百骸,整個人都熨帖了。


    他閉上眼,感受著這一刻的寧靜,手指不停轉著那縷宛如綢緞一般絲滑的頭發。


    “呀!”柳若芊隻覺得頭皮一扯,伸手按住腦袋,震驚得看向陸韌古。


    “陛下哥哥,你做什麽薅我頭發?”


    陸韌古莫名有些心虛。


    小姑娘的聲音實在過於好聽,他手裏轉著轉著就走神了。


    麵對小姑娘大膽的質問,陸韌古莫名有些心虛,還有些好笑,他起身坐起來,準備給她揉揉腦袋。


    二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拉近,身形差異也顯現出來,柳若芊從俯視立馬變成了仰視。


    看著麵前籠罩下來的陰影,小姑娘剛才因為疼痛而起的氣勢瞬間蔫了,聲音弱弱的:“陛下哥哥,你喜歡薅就薅吧,就是能不能輕點?”


    第18章


    柳若芊說完,還主動把腦袋往前伸了伸。


    【輕點輕點,可別把芊芊薅禿了。】


    陸韌古微微偏頭,微不可聞地低笑一聲。


    【陛下哥哥笑什麽?】


    柳若芊抬起頭,二人四目相對。


    望進那深邃如浩瀚星空的眸子,柳若芊瞬間又看呆了。


    【陛下哥哥的眼睛好好看。】


    看著那雙近在咫尺閃著光芒的小鹿眼睛,陸韌古隻覺眉心一跳。


    深覺再看下去,他大概會做出什麽不好的事情來。


    陸韌古伸出一隻大手,把小姑娘的小腦袋瓜按低下去,在她剛才伸手捂著的地方輕輕揉著:“可是扯到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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