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係腰帶,小姑娘的兩條胳膊幾乎將陸韌古整個環住,小臉就那麽貼在了他胸口上。


    陸韌古閉眼享受著耳邊難得的安寧,明知道小姑娘扣不上腰帶,可也任由她在那折騰。


    【陛下哥哥這是睡著了嗎,怎麽閉著眼睛?】


    【不過陛下哥哥睡著的樣子也好好看,眼睫毛那麽長,那麽厚,有點像爹爹紮的掃把。】


    聽著那甜甜的奇奇怪怪的嘀嘀咕咕,陸韌古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卻依然閉目養神。


    柳若芊沉浸於皇帝陛下的美色,一時間忘了扣腰帶的事,就那麽抱著他,仰著腦袋傻傻地站著。


    好一會兒,頭頂上傳來一聲低笑:“柳美人,為何一直盯著朕?”


    “陛下哥哥好看。”柳若芊仍舊沒有回神,聽到問話,傻乎乎就把心裏話給說了出來。


    陸韌古睜眼,垂眸看著身前的小姑娘,語氣調侃:“柳美人這是要抱著朕看上一整天?”


    柳若芊小臉一囧,臉頰粉撲撲:“陛下,腰帶扣不上。”


    “朕來。”陸韌古伸手接過,哢噠一聲,扣好了。


    隨後牽起小姑娘的手往外走:“今日可曾去了禦花園?”


    “剛去轉了一圈回來。”柳若芊點頭,隨即好奇的仰頭問道:“陛下怎麽知道?”


    陸韌古不答反道:“朕讓人給你在樹上裝個秋千可好?”


    這樣小姑娘就不用費勁巴拉往樹上爬,免得不小心再掉下來摔著。


    “秋千?”柳若芊眼睛一亮,小雞啄米一般點頭:“多謝陛下。”


    “朕待會就讓人去裝。”陸韌古將人送到正殿門口:“朕有事要忙,你且先回去。”


    柳若芊:“是,陛下。”


    稀裏糊塗被送出了門,直到走出院門看到靈煙,柳若芊才一拍腦門:“呀,忘記問陛下了。”


    靈煙:“姑娘可要回去再問上一句?”


    柳若芊:“沒事,讓靈芝先裝到包袱裏,陛下晚上應該還會傳我去誦經的,到時我再問。”


    “也好。”靈煙:“那現在回醉花宮?”


    柳若芊仰頭,太陽正好,她彎了眼:“後宮這麽大,咱們到處逛逛吧。”


    想到那些嬪妃最近全都閉門不出,也遇不上什麽麻煩,靈煙應好。


    ---


    “讓人去禦花園的梧桐樹上裝架秋千,結實些,牢固些。”陸韌古吩咐道。


    全福應是,招了小太監來,讓他去辦。


    陸韌古帶著全福出了長寧宮,往皇宮僻靜的角落走。


    走了一段距離,才想起來問:“柳美人方才來的時候,可說過來做什麽?”


    全福忙答:“就說來看看陛下。”


    陸韌古點頭,沒再言語,負著一隻手,麵色冷沉,一路沉默著走到了冷宮。


    全福上前推開冷宮的門,躬身,小心翼翼道:“陛下,要不,奴才陪您進去?”


    “不必,關門。”陸韌古抬腳進門。


    望著那孤寂蕭索的高大背影,全福輕歎了口氣,將門關上,一臉不安地站在門外守著。


    鄒乞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到了近前,在門另一側守著。


    遲莫為也匆匆趕了過來。


    三人神色凝重,望著關上的冷宮大門,嚴陣以待。


    陸韌古進了冷宮,穿過雖冷清但打掃幹淨的院落,進入了陳舊厚重的宮殿。


    推開嘎吱作響的殿門,他抬腳走進去,跪在了殿中供奉的排位前,磕了三個頭:“母後,孩兒來看您了。”


    四周一片寂靜。


    陸韌古對著靈位跪著,神色溫柔:“母後,孩兒明日又要去廟裏了。”


    “去年差點兒沒熬住,想著有些仇還沒報,心中頗為遺憾。但想著,死了就能見到母後,兒臣又覺得甚好。”


    “可惜,兒臣又活了下來,這一年……”


    話未說完,陸韌古突然眉頭微蹙,低下頭,伸出手指按住太陽穴。


    一幀幀忘也忘不掉的畫麵,不受控製地湧入他的腦海。


    閃著寒光的尖刀……


    流了一地的鮮血……


    躺在地上,嘴角冒血,卻滿目慈愛的母後含笑對他說:“阿古,好好活下去。”


    尖叫聲,哭泣聲,嗬斥聲,嘲諷聲,咒罵聲……


    陸韌古腦中,頓時喧囂如鼓擂,太陽穴突突直跳,幾欲崩裂。


    心中那股想將世間一切美好悉數摧毀的邪惡欲望,猶如狂怒的海浪,波濤翻湧一般叫囂不停。


    陸韌古雙手抱住頭,強撐著保持最後一絲清明,踉蹌著起身:“母後,孩兒今日不適,過幾日、再來看您。”


    他踉踉蹌蹌往門口走,可轉身瞬間,方才腦海裏溫柔慈善的母後,突然之間變得痛苦萬分,麵目猙獰,對他伸出沾滿了猩紅的手。


    聲音淒厲,滿腔怨恨:“阿古,這麽多年了,你還沒有替母後報仇嗎?”


    “報仇!報仇,要給母後報仇!”


    陸韌古雙目赤紅,突然發狂一般向院門飛奔。


    來到門口,一腳過去,厚重的木門頃刻間碎成數塊,飛濺開來。


    “陛下,醒醒!”遲莫為和鄒乞同時出聲。


    二人不顧撞擊在身上的破碎木門,齊齊攔在狀若癲狂的陸韌古麵前。


    陸韌古抬手就劈,三人瞬間打在一起。


    陸韌古的武功本就在二人之上,此刻又神誌不清,不管不顧,毫無顧忌。


    而遲莫為和鄒乞,卻隻想在不傷到人的情況下將人製住,瞬間就占了下風。不過幾個回合,二人就被重重打飛出去。


    全福沒有武功,一向有自知之明,不敢上前,緊貼牆根站著,急得哎呦哎呦直跳腳。


    他不是怕死,他隻是不想添亂,更不想愚蠢無謂地送死,不然還怎麽伺候陛下。


    隻是陛下每次來冷宮,十有六七要發瘋,可他又不聽勸,非要把先皇後的靈位設在這裏,可真真是急死個人。


    眼看著陸韌古又要向遠處走,鄒乞捂著胸口咬牙起身,高聲喝道:“來人,攔住陛下。”


    眨眼間,數十名金狼衛狂奔而至,將陸韌古團團圍住。


    金狼衛人多,可卻畏手畏腳,生怕傷到皇帝陛下。


    被幾十人團團圍住,陸韌古隻覺得腦中有如千百麵大鼓同時在敲,吵鬧不堪。


    他晃了晃重得幾乎抬不起的頭,隨即出手。


    招招狠辣,直取性命,一名金狼衛瞬間被捏斷了鎖骨,慘叫出聲。


    鄒乞見狀不好,厲聲喝道:“後退!”


    得了命令,金狼衛不敢再攔,快速閃躲,隻求保命。


    但陸韌古出手太快,不過片刻功夫,就打翻了七八名金狼衛。


    眾人倒地,能動的快速爬起,退到遠處,傷重爬不起的,被同伴合力抬走。


    金狼衛訓練有素,配合默契,以極快的速度遠離陸韌古的攻擊範圍。


    陸韌古頭上的玉簪不知何時掉落,一頭烏黑的頭發披散。一身黑衣,麵色蒼白,配上猩紅的雙目,宛如地獄修羅。


    他越過眾人,朝著前方,沿著冷宮前的小路漫無目的地走,嘴裏喃喃:“報仇!殺!殺……”


    鄒乞和遲莫為忍著傷痛,帶著金狼衛,保持著安全距離,小心翼翼地綴在他身後,準備伺機偷襲將人打暈。


    陸韌古一步一步走著,隻覺得頭顱重如千金,幾乎要頂不住。


    一個念頭在心中不停地躁動。


    把腦袋擰下來,擰下來就解脫了。


    他抬手,伸向自己的脖子,可突然之間,隻覺得周圍一片寂靜。


    他本能地環顧四周,就見前麵牆角拐彎處,探出一個小腦袋。


    腳下一動,閃身過去,伸手摸在了那顆小腦袋上:“報……”


    可還不等他說完,一道聲音響起,有如炎炎夏日裏一碗冰鎮綠豆湯入喉,清冽甘甜。


    五髒六腑突如其來的熨帖,讓他忘了要說什麽。


    【抱?陛下哥哥是要我抱他嗎?】


    這麽想著,柳若芊就這麽做了,伸出兩隻小細胳膊將人牢牢抱住。


    第23章


    耳中再無喧囂嘈雜,隻剩那糯糯的聲音,身體被一雙纖細的胳膊用力抱住,那一刹那,陸韌古狂躁焦灼的內心,頃刻間安穩下來。


    人尚未清醒,可手卻先一步行動,一手兜住那小腦袋,一手摟住她後背,將人重重按進了懷裏。


    下巴抵在了那毛絨絨的頭頂,輕輕蹭了下。


    可緊接著,雙眼一閉,整個人直挺挺往後栽倒。


    柳若芊按照聽來的命令將人抱住,可哪成想下一刻就被一雙鐵臂箍進懷裏,再然後,就跟著他往地上摔。


    好在,鄒乞和遲莫為眼疾手快,在二人倒地之前,飛速上前將人接住,扶著站穩。


    摔了這麽一下,二人仍沒摔散,依舊牢牢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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