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她現在的身份可是歸元劍宗的靈劍,又怎麽會認識妖界出身的月扶呢?


    長離的腦子轉得飛快,她對著月扶開口道:“你是不是常去買申阿婆家的梅花糕?”


    月扶的耳朵困惑地折了折,“你怎麽知道?”


    長離:“我有個朋友,也愛買申阿婆家的梅花糕,我聽她提過你。”


    月扶:“你的朋友是——”


    長離:“她是個劍靈。”


    月扶的眼神登時變了。


    和他一起買過梅花糕的劍靈,隻有一個。


    可是當年一場大火,早就將那個小院付之一炬。


    月扶大步走到長離麵前,紅紅的兔子眼變得前所未有的銳利。


    “她現在在哪裏?”


    長離動了動唇,“她現在過得挺好的,不久前才出關……”


    不等月扶再問,長離又扭頭對焉九道:“他是我以前認識的劍靈的故人。”


    焉九有些暈,自家的小劍靈還真是交友廣泛,連做任務撞上的妖,都能是朋友的故人。


    說話間,長離連忙把剛剛從鍋裏盛出的綠球果燉白菜往身後推了推,對著焉九連連使眼色。


    焉九手忙腳亂地想把那碗綠球果燉白菜無聲無息地處理掉。


    既然是朋友的故人,這菜可不能亂吃。


    第59章


    然而月扶的眼神挺好, 一眼就看到了他們的小動作。


    本來就是被香味吸引過來的他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麽菜,味道這麽香?”


    焉九靈機一動,直接用百草露替換了這碗綠球果燉白菜。


    當月扶走近時, 綠球果羹殘留的香味漸漸散去,反倒是一股奇怪的臭味頓時直衝腦門。


    月扶當即小退了一步,如臨大敵般看著灶台上那一碗百草露。


    “這味道怎麽變了?”


    長離眼珠一轉, 果斷道:“小九他廚藝成謎, 做出來的東西經常遠香近臭,你剛剛在遠處的是不是聞著還不錯?但實際味道怪得很, 偏偏他又菜又愛做……”


    焉九聽著長離這一通胡扯,不自覺地抽了抽嘴角。


    這麽離譜的借口, 也不知道能騙過誰。


    焉九剛剛冒出這個念頭, 月扶就一臉敬畏地點點頭, “原來如此,果真是天下之大, 無奇不有……”


    焉九臉上的表情消失了。


    真是一個敢說, 一個敢信。


    這兔妖也太好騙了, 比餘師兄的腦子還簡單。


    長離的表情裏充滿了真誠, “可不是,哪像月大夫家的廚子, 那一手鹵味真是絕了, 香飄千裏,餘味繞梁三日而不絕……”


    月扶被長離這一吹捧,白絨絨的兔耳得意地在空中晃了兩晃。


    “那當然, 陳氏的手藝, 可是我出門遊曆這麽多年以來, 見過最好的, 要不然我也不能在這流雲鎮一待這麽多年。”


    長離愣住了,“你待在流雲鎮,就是為了這鹵味?”


    月扶理所當然道:“不然還能為了什麽,要不是這鹵味,我早就去其他地方遊曆了。”


    “流雲鎮的廟裏隻會供奉胡蘿卜、胡蘿卜、和胡蘿卜,我早八百年前就吃膩了,也不知道他們對兔子的刻板印象怎麽能那麽深……”


    長離卡殼了一秒,“可是你完全可以把陳家傳人帶走啊,難道是他故土難離,不願意離開這裏?”


    月扶搖搖頭,“這倒不是,主要是因為鹵味秘方中用的幾味大料,隻在流雲鎮生長,我試過把它們種去別處,都種死了……”


    長離的眼神呆滯了一瞬。


    兔妖多年來盤踞流雲鎮的理由,竟是為了幾樣鹵味大料。


    長離恍惚道:“那花燈節的祭祀,又是怎麽回事?”


    月扶有些茫然:“什麽祭祀?”


    長離指了指自己和焉九,“就是像我們一樣,每年花燈節被花燈送來的女子……”


    月扶撓了撓後腦,“哦,你說這些人啊,流雲鎮的人類不知道在想什麽,居然把她們往天上放,花燈下的燭火燒盡後,人不就掉下去摔死了……”


    “我在第一年救下一對女子後,就幹脆設置了一個傳送陣,把人自動傳送過來,也省得我每年蹲點救人。”


    說這,月扶的臉上不禁流露些許苦惱神色。


    “但是每年救兩個,人越來越多,她們也不願意回流雲鎮,生怕再被放上天。我又不能丟下人不管,畢竟救一個人就算一份功德……”


    長離開口問道:“她們都住在洞穴裏?”


    月扶搖搖頭,“洞裏住不下那麽多人,小呂幫她們在洞穴外找地方建起一片房舍,平時幫忙養養兔子。”


    長離轉頭看向焉九,“這麽看來,兔妖作亂的傳言背後果然有幕後推手。”


    月扶聞言,臉色一變。


    他立刻問道:“兔妖?作亂?這兔妖是在說我嗎?”


    長離頓了頓,謹慎道:“流雲鎮方圓十裏,應該沒有第二隻兔妖了吧……”


    月扶的白耳朵一下子被氣直了。


    “是誰在背後造謠,我在流雲鎮這麽多年,除了吃的鹵兔頭多點,就再沒做過殺生的事!再說了,那兔子全是我自己養的,又沒禍害別人家的兔子!”


    長離看著跳腳的月扶,連忙安撫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中有問題,等我們查清事實,一定還你一個真相。”


    月扶氣衝衝道:“你們要從哪裏查,帶我一個,我倒要好好看看,是哪個孫子在背後詆毀本大夫的聲譽!”


    焉九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們可以從流雲鎮之前的醫館、藥鋪、道觀、寺廟等地查起。這位兔兄,你可記得來到流雲鎮時,鎮上有什麽出名的醫館或者廟宇嗎?”


    月扶的眉頭皺作一團,“這麽多年前的事情,早就記不清了,讓我想想——”


    沉思片刻,月扶突然開口:“對了,以前鎮上好像有個孫氏藥鋪,不過他家賣的藥很多都是以次充好,還被我戳穿過……”


    長離眼睛一亮,“那就從這個孫氏查起!”


    月扶渾身充滿了幹勁,“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回流雲鎮。”


    焉九趕緊提醒道:“兔兄,你的耳朵。”


    月扶“嗖——”地把耳朵收了回去。


    長離看著他空蕩蕩的頭頂,居然有些不習慣。


    焉九不放心地問了一句,“兔兄,鎮上應該沒有人識得你的臉吧?”


    月扶摸了摸自己的光下巴,“不要緊,我出現在人前時都有戴上白胡子,人族隻喜歡找上了年紀的大夫。我現在這樣,不會有人認識的。”


    為了避免引人注意,焉九直接換回了男裝。


    他的變裝把月扶嚇了一條,月扶小心地拍了拍心口,念念有詞道:“喜歡穿女裝也不是大事,阿扶,你要尊重別人的著裝自由……”


    長離不小心聽了一耳朵,險險控製住自己上揚的嘴角,把笑意憋了回去。


    月扶又讓小呂給長離找了另一身衣服,戴上錐帽,三人便從傳送陣回到了流雲鎮。


    傳送陣的落點就在兔仙廟不遠處,花燈節剛過,這裏還殘留這一些節日的餘韻。


    三人擠過人群,來到一處街角。


    月扶指著街角最熱鬧的酒樓說道:“原來的孫氏藥鋪,好像就開在這個位置。”


    一個過路的貨郎聽見這話,詫異地看了月扶一眼。


    “小公子年紀輕輕,居然還知道多年以前的孫氏藥鋪。”


    月扶板起臉,嚴肅道:“我不年輕了。”


    作為一個大夫,最怕別人說自己年輕。


    可惜他的臉幾百年來就沒變過,看起來就缺了一種飽經風霜,令人信任的穩重。


    貨郎笑了,想起了自家那個十幾歲的年紀,偏偏要努力作出一副成熟模樣的小兒子。


    “是是是,小公子看起來應當是是弱冠之年吧。”


    長離在錐帽下心道:弱冠不過二十,她認識月扶的時候,他都不知道有幾個弱冠了……


    長離一邊暗自吐槽,一邊趁機向貨郎打聽道:“您看來對鎮上熟悉得很,可知道這孫氏藥鋪怎麽閉店了?”


    貨郎放下手裏的挑擔,笑道:“小姑娘這可就問對人了,我家世世代代都住在這流雲鎮,每日走街串巷的,那條巷子裏多住了一窩老鼠,都逃不過我的眼睛。”


    “說到這孫氏藥鋪,那也是鎮上傳承幾代的老店了,隻可惜後人不爭氣,賣出的藥材出了好幾次問題,雖然都被孫家用銀錢壓下了,但是名聲壞了,多少錢也挽回不來……”


    “何況後來我們有了兔仙大人,兔仙大人不但醫術高明,還無需診金,連供奉的胡蘿卜都不收分毫。如此一來,就再也無人去光顧藥鋪了,生意做不下去,藥鋪自然就關門了。”


    焉九在一旁問道:“關了藥鋪,孫家又靠什麽營生維持生計呢?”


    貨郎翹了翹胡子,“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孫家多年的積蓄本也夠後人生活了,可惜那他們不甘心,換了好幾樁生意,聽說都沒做成,現在的日子恐怕不太好過了。”


    長離若有所思。


    按照孫家每況愈下的家境,因此記恨上月扶,向道門傳出兔妖作亂的謠言,完全能說得通。


    她繼續問道:“您知道這孫家住在哪兒嗎?”


    貨郎指向街尾,“沿著這條街走到盡頭就是了。孫家鼎盛時,整條街都是他們家的,現在賣得隻剩下最裏麵的院落了……”


    三人謝過貨郎後,就往街尾走去。


    大概走了半刻鍾功夫,他們就看到街道盡頭那冷冷清清的院門,和門上高懸的掉漆牌匾。


    深紅的實木牌匾上,剛勁有力的“孫府”二字,依稀可見當年的輝煌氣派。


    長離盯著門前石階縫隙裏無人清理的雜草看了兩眼,感歎道:“看起來確實有些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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