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牙切齒的老太太在乳臭未幹的小子麵前敗下陣來,惡狠狠道:“給你吃。”


    樓允悅然地笑:“我要吃紅燒小排骨。”


    老太太:“輕容,吩咐廚房給世子爺做一大份紅燒小排骨,份量要大,最好能把世子爺撐死,省得禍害我的寶貝孫女。”


    說著又去看柳銀雪的手,心疼得淚眼汪汪:“這麽長的刀口,肯定很疼吧?留了疤可怎麽辦喲!我們銀雪的手可是彈琴畫畫的呀!”


    柳銀雪安撫老太太:“小傷,不礙事,祖母別擔心。”


    “怎麽能不擔心?”老太太又瞪了眼樓允,“也不知道一個年輕小夥子心怎麽那麽狠,對著你這白白嫩嫩的手都能揮劍,你跟著他去祁王府,怎麽能過得好?”


    這種話老太太已經念了無數遍,柳銀雪早就聽得耳朵起繭子了,她道:“我定能過好的,祖母您就別操心了。”


    樓允聽著,隻是嗤笑。


    李曼回來的時候也是一臉的愁眉苦臉,她望了眼坐在太師椅上八風不動的樓允,說話帶了幾分小心:“今日可算是把王夫人母女得罪得狠了,往後兩家的關係怕隻能繃著了。”


    柳銀雪對這種塑料關係從來不熱心,沒吭聲。


    樓允譏諷道:“那王家母女本就是來瞧你女兒笑話的,這樣的人有何可交的?我幫你們將她們打跑,你們不感謝我便罷了,竟然還怨上我了。”


    李曼歎了口氣:“你這孩子,性格也太偏執了些,我們兩家人好歹是鄰裏,背地裏如何那是背地裏的事,這麵上總要過得去,否則處處得罪人,豈不是給家裏惹禍?”


    樓允很無所謂:“得罪她的人是我,不是你們。”


    “你這話可就不對了,你如今是我們柳府的女婿,自然也是我們柳府的人,你得罪了她便等同於我們柳府得罪了她,你今日這一鬧,我們銀雪就失去了一個朋友。”李曼說道。


    樓允起身走到柳銀雪的麵前,俯身凝視她,笑問:“覺得很可惜?”


    柳銀雪忽然覺察出幾分危險,選了個十分中肯的回答:“世子爺您高興就好。”


    “果然是我的好妻子,萬事以我的為先。”樓允很滿意。


    李曼和老太太望著柳銀雪委曲求全的樣子,忽然覺得心酸,他們銀雪是被柳家從小寵到大的寶貝,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的,如今嫁了這麽個男子,往後可怎麽辦?


    正焦心的時候,柳朝遠和柳岐山上朝回來了。


    一進門,看見老太太的堂屋裏坐著個模樣精致的男子,柳朝遠倒無異色,就是柳岐山有點意外,因為柳岐山以前沒見過樓允。


    樓允這位世子爺的派頭非常大,見到兩位長輩,並不起身行禮,反而淡淡地來一句:“兩位大人總算回來了,午膳時間也到了吧?我餓了!”


    柳朝遠沉了沉眉,懶得和樓允掰扯,吩咐道:“擺飯吧。”


    而老太太想要撐死樓允的想法也並沒有實現,廚房專程給樓允做了兩大盤排骨,被樓允一個人給解決了幹淨,吃完後,他甚至還有點意猶未盡的意思。


    老太太就低聲問柳銀雪:“不是說他身體孱弱嗎?怎麽還能吃那麽多?”


    柳銀雪:“可能因為我們廚房做的排骨太好吃了。”


    “那你弄清楚沒有,他到底什麽病?”問話的是李曼。


    柳銀雪回答:“聽說是中毒。”


    “怎麽會?”李曼和老太太都很吃驚。


    柳銀雪是一問三不知:“我也不清楚,你們問我也沒有用啊,你們放心吧,至少我進祁王府的這幾日,沒見他欺負我。”


    柳銀雪想家,硬是挨到吃了晚膳才回去,而樓允竟然破天荒地沒有催促她,兩人回到祁王府的時候,天色已經黑得徹底,有管事的媽媽專程在垂花門前等柳銀雪。


    “王妃派奴婢在這裏等世子妃,讓世子妃回來後去一趟正院。”


    正院就是樓啟明和秦繪沅住的地方,按規矩,柳銀雪和樓允回來後,是應該去正院向父母親問安的,但這位媽媽隻說讓柳銀雪去,顯然是沒敢想樓允會去給王妃問安。


    柳銀雪想到王妃那狠厲的手段,頓時覺得頭皮發麻,根本不想去,她求助地看向樓允,然而,樓允卻一副恍若未覺的樣子,徑直回了青山院。


    柳銀雪:“……”


    狗男人,連自己的媳婦兒都不知道保護,活該隻能靠聖旨賜婚!


    這惡毒的男人就該孤寡一生!


    柳銀雪朝那媽媽微笑:“知道了,我這就去。”


    剛一進正院,柳銀雪就聽到了老王爺的咳嗽聲,那傳信的媽媽進去通傳,出來後卻讓柳銀雪就在抄手遊廊上等著,二月的天氣還很冷,夜風在遊廊上肆掠,吹得柳銀雪有點受不了。


    沉魚心疼,低聲下氣地問那媽媽:“這裏站著太冷了,若是受了涼生了病,可就不好了,可否讓我們世子妃到廂房裏等?”


    那媽媽低眉沉眼:“王妃說了,就在這裏等。”


    “可是……”


    “世子妃是媳,王妃是婆婆,婆婆讓世子妃在哪裏等,世子妃便該在哪裏等,哪還有討價還價的?”那媽媽不耐煩地打斷沉魚的話,“難道你想讓世子妃忤逆王妃不成?”


    柳銀雪吩咐道:“沉魚,閉嘴。”


    柳銀雪這一等,就是大半個時辰,她站得雙腿都發麻了,才有丫鬟慢吞吞地出來,福了福身道:“王妃請世子妃進堂屋說話。”


    老王爺的咳嗽聲已經歇了,想來是已經睡下了,柳銀雪向秦繪沅行了禮,秦繪沅端著茶盅道:“昨日的事情,你別以為我會感激你。”


    柳銀雪笑容溫和:“母妃說笑了,您是我的婆婆,我自然應當讓著您。”


    “算你還算識相,今日叫你來,隻是為了告訴你,這偌大的王府內院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莫要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來,否則,有你好果子吃。”秦繪沅威脅道。


    “母妃哪裏話,出嫁從夫,我隻一心想著把世子爺照顧好就成,其餘的事情自然是母妃做主,聽說外麵的人都說我性情溫潤、和善、好相處,我總不能辱沒了自己的名聲。”柳銀雪笑容淡淡,“這名聲可是好東西,因為我有好名聲,所以誰與我不睦,便是對方的錯,別人都站在我這邊,那些想整我的人,自然也就落不得好。”


    秦繪沅冷厲道:“你在威脅我?”


    第 14 章


    “母妃誤會了,我隻是在說,好名聲是好東西。說起來,我進門也不過三日,您先是讓我跪得雙腿發麻,後又拿針紮我手指,今日又讓我在冷風中站了一個多時辰,實在令我想不明白,我與王妃到底有何仇怨,值得您這樣挖心掏肺地折騰我。”


    秦繪沅抓住一個中心思想:“我隻是在教你規矩。”


    柳銀雪對這樣的狗屁話已經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她道:“我思來想去,可算是想明白了一點,你折磨我不過是因為您不喜歡世子爺,而您對付不了世子爺,隻好轉頭對付世子爺的媳婦兒,可不知道您聽過一句話沒有?”


    秦繪沅下意識地問:“什麽話?”


    “多行不義必被斃!”柳銀雪的目光冷得如同冬夜裏帶著利刃的寒風,“可能王妃對我有什麽誤解,認為我是那等可任人欺辱的病貓,今兒我就把話擱這兒了,從今往後,您若是再故意為難我,別怪我不顧婆媳的這層關係。”


    柳銀雪落下話,一掀衣擺,帶著丫鬟離開了正院。


    堂屋裏,秦繪沅被氣得渾身發顫,她咬了咬牙,表情猙獰道:“整不了樓允那個賤種,難不成我還會怕一個剛進門連地皮都沒有踩熟的女娃娃?柳銀雪,你給我等著。”


    回到青山院,一進門,就看見樓允的九個妾室排成一排站在堂屋裏斂衽給她行禮,這浩大的場麵讓柳銀雪呆了呆,繼而她若無其事地坐到主位上。


    妾室們立刻端茶倒水,排著隊伺候柳銀雪。


    柳銀雪端起茶盅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然後將茶盅端在手裏取暖,慢聲慢氣道:“近日我有些事情想做,可我一個人忙不過來,需要姨娘們幫我。”


    各位妾室:“世子妃請吩咐。”


    “你們幾個,有哪些人的針線是拿得出手的?”柳銀雪問。


    當即便有五個姨娘站了出來,領頭的是清桂,因為她是太後賜的,所以在姨娘們中,她的地位始終要高一等,她道:“奴婢幾個的針線雖然說不上頂好,但一般的繡活兒卻是不在話下的,不知世子妃有何事吩咐?”


    女紅是女子的必修課,也難怪九個就有五個擅長。


    柳銀雪道:“我想要兩扇屏風,一扇繡麻姑獻壽,送給我祖母,一扇繡百花齊放,送給我妹妹,就由清桂來安排,先畫花樣子,然後選材料,定大小,從明日起,你們就不用在我身邊伺候了,就留在屋裏繡屏風吧。”


    四個姨娘俯身應道:“是,世子妃。”


    頓時就解決了五個煩人精,柳銀雪頗有點成就感,緊接著又對剩下的四個道:“我記得你們當中有兩個很擅長打絡子?”


    又有兩個姨娘站了出來,一個是花姨娘,一個是王姨娘,花姨娘乃是太子送的,地位自然要比王姨娘高一等,柳銀雪就道:“你們今日回去後,就把自己會打的絡子都打一個樣子出來,等打完了,再一同來找我複命。”


    花姨娘和王姨娘雖然不知道柳銀雪到底要幹什麽,但是既然柳銀雪吩咐了,她們便也隻能照做,齊齊應是。


    剩下一個姚姨娘和一個悅姨娘,柳銀雪翻了翻她的小冊子,姚姨娘和悅姨娘擅長,嗯?伺候人?這可真是個新鮮的說法。


    “你們兩個好像沒有什麽擅長的啊,”柳銀雪有點失望的樣子,“不過好在年紀都還小,勉強還能夠拯救吧,這樣,清桂,從今日起,你就帶姚姨娘和悅姨娘做針線。”


    想了想,似乎又覺得有點不合適,主要是不太信任清桂教人的水平。


    “算了,明日我命人請個女師傅來教你們做針線,花姨娘和王姨娘就專心打絡子,其餘的就一麵跟女師傅學做針線,一麵聽清桂的安排,把兩個屏風給我繡好,”柳銀雪放下小冊子,又喝了口茶潤喉,“你們要記清楚了,做的屏風非得有市麵上賣的屏風那樣的水準,否則就別拿到我的麵前來礙眼,差的東西,我可是送不出手的。”


    姨娘們紛紛斂衽應道:“謹遵世子妃吩咐。”


    柳銀雪安排好她們,感覺自己往後的日子總算要安靜許多,頓時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端了茶盅道:“需要材料就去找容媽媽領,好了,你們下去休息吧。”


    等姨娘們都散了,落雁打水進來伺候柳銀雪洗浴,不解地問:“您安排姨娘們做針線便罷了,為什麽還要請師傅來教她們呢?”


    柳銀雪將自己的身體沉入溫暖的水裏,笑道:“這內院的生活如此枯燥無味,不給她們找點事情做她們就會來尋我的麻煩,倒不如讓她們忙起來。”


    沉魚欽佩地說:“世子妃總能想到好的法子。”


    柳銀雪道:“我的針線是拿不出手的,但是不妨礙我評判針線好壞的眼光,落雁,你讓容媽媽明日走一趟柳府,去把我們柳府針線房裏的黎媽媽請來做師傅。”


    落雁笑著應了。


    西梢間裏,來寶在樓允的耳邊說柳銀雪的安排:“給九位姨娘都安排了事情做,還說要請女師傅進府裏來教她們針黹,讓姨娘們往後都不要來給世子妃問安了,也不要候在世子妃麵前等著伺候世子妃,該學針線的學針線,該打絡子的打絡子,別閑著。”


    來福一邊給樓允搓腳,一邊笑:“依奴才看,世子妃就是嫌姨娘們太煩了,所以才特地想了這個法子,把姨娘們都關在她們自己的院子裏,這樣她耳根就清靜了。”


    隻是這樣?


    樓允覺得沒那麽簡單。


    這女人要是不想看見那些花枝招展的姨娘,讓她們窩在自己的院子裏忙活就是了,沒必要還專程給她們請師傅來教她們,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樓允一低頭,發現來福在笑,他抬了抬腳:“你笑什麽?”


    第 15 章


    來福:“奴才隻是覺得這青山院好像忽然間熱鬧起來了,您不是讓奴才去打聽正院那邊發生了什麽事情嗎?奴才聽說,世子妃在抄手遊廊上站了大半個時辰,等見到王妃後,三兩句話就將王妃給氣得咬牙切齒,不過可惜,奴才沒打聽到世子妃到底說了什麽。”


    樓允低眉:“沒用。”


    來福聽著隻嗬嗬地笑:“是是是,奴才沒用,我們世子爺有用就行了。”


    次日,柳銀雪照例去給秦繪沅問安,葉惋惜和方慧敏已經到了,方慧敏露出關切的表情來:“四弟妹昨日回門,聽說四叔陪著一起去了?四叔身體好些了吧?”


    “好多了,”柳銀雪笑容溫和地回答,“在我娘家,還吃了兩大盤排骨呢。”


    葉惋惜覷了眼柳銀雪,小聲道:“好像四叔是真的愛吃排骨的。”


    方慧敏有點無語,暗想,這個葉惋惜,說話總是說不到重點,重點是樓允愛吃排骨嗎?重點是樓允在柳府打了人,打的還是王大人的夫人。


    這事昨日下午就傳遍了,樓阮回來後特地跟她說了這件事,一邊說一邊唉聲歎氣:“父王病重,還不知道能撐到什麽時候,這個家裏還是要靠四弟撐起來的,可是你看四弟那個樣子,成天不是殺人就是打人,還把自己搞得病懨懨的,他如何撐得起來?”


    方慧敏聽完就揪樓阮的耳朵:“怎麽著?我們兩口子活下去還非得靠樓允不成?沒了樓允我們就活不下去了是不是?我告訴你樓阮,父王若是不死便也罷了,父王若是死了,我鐵定要分家,必須分家!”


    樓阮被她揪得哎喲求饒:“母妃還活著呢,分什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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