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邊,是玉石雕琢的錦匣、耳環、鐲子、發簪、釵環。


    ——南邊,是珊瑚打造的燈奴、鵝籠、酒海、佛像、菩薩。


    ——西邊,是珠寶鑲嵌的羔羊、白鵝、合歡、膠漆、雙石。


    ——北邊,是黃金雕刻的鳥龜、山海、夜叉、熱舍、絛群。


    綜合起來,除了眼睛再次被達瑪太子的巨大財力晃瞎外。


    這分明就是一個涵蓋了印度文明、斯基泰文明和中華文明的婚禮儀式啊!


    而這地宮中的東西,90%都屬於聘禮,10%屬於婚慶擺件。


    眾人這一路上已經在李妮妮知識麵的全方位碾壓中,學會了不懂就問。


    尤其是賣價方麵。


    楊朵朵立刻道:“姐你先別走,鵝籠、酒海是什麽,可以賣嗎?”


    保鏢隊長也道:“姐我也想問,熱舍、絛群是什麽,值幾個錢?”


    何馬生謙虛道:“姐我們幹脆點,這些全賣了能實現財富自由嗎?”


    李-被迫十萬個為什麽-妮妮:“…………”


    李妮妮手指蜷了一下。


    仿佛是一個想掏榔頭,又忍住沒掏的動作。


    褚西嶺眼角露出一絲笑意,按住她的手臂,幫她回答道:“鵝籠就是裝鵝的籠子、酒海就是裝酒的器具,現在鄉下舉辦婚禮還會用這兩樣。”


    武太郎也幫她道:“膠漆也是古代婚禮上用的,原本是是一種膠水,我看過一個紀錄片,說膠漆就是‘如膠似漆’成語的來源,形容男女難舍難分,像膠漆黏結。”


    而觀海大師對著滿宮珠寶珍玩,咽了口口水:“貧僧也知道一些、絛群屬於‘四象’,‘四象’是梵語,各位施主就當是神靈名字好了。”


    王大爺也道:“‘熱舍’就是獅鷲,一種動物,我年輕時跟隨支部去中亞訪問,正好聽過,據說是三千年前南俄草原上一個叫斯基泰的遊牧民族崇拜的神靈,斯基泰人叫它格裏芬。”


    宋嬌嬌道:“管它格裏芬還是格裏崩,它到底能賣幾個錢?能讓我財富自由嗎?”


    保鏢隊長不知從哪裏掏出一支筆,已經忘情地計算起了達瑪太子聘禮和陪葬的價格。


    “兄弟你格局小了!我們何止是實現了財富自由!我們是一夜實現了五代自由!弟兄們死的值了!!”


    空氣中一時充滿了金錢淳樸芳香的喜悅。


    而李妮妮抬頭望向200米外的達瑪太子。


    棺槨很高,哪怕沒有封棺,她依然看不見達瑪太子的臉。


    她隻能看見他紅衣似血,一個人孤零零躺在這裏長眠,三千年。


    這座無名海上的荒島孤墳,他也不知道在等待什麽事情或者人,竟一直等到親緣斷絕,國運斷流,滄海桑田。


    他的鍾鼓饌玉,俱是無主之物。


    他的棺槨宗廟,全被燒毀焚掠。


    哪怕他們真的把他劫掠一空,隻留他一具骸骨,也不違反任何一條人間的法律。


    於是眾人看這些珍寶,就猶如看著自己的孩子,眼中充滿慈愛的光輝。


    隻有王大爺蹙起眉:“不對啊,這裏是南亞,南俄離這邊十萬八千裏啊,達瑪太子的婚禮風俗裏,為什麽會摻雜南俄草原的風俗呢?”


    可是已經沒有人理會他。


    眾人不是在磕cp,就是沉浸在財富即將自由的喜悅中。


    楊朵朵喃喃道:“我就說我磕的cp成真了吧,如果這都不算愛。”


    宋嬌嬌撫摸著玉刻的石梯扶手感慨:“啊,金錢的味道。”


    楊朵朵:“費舉國之力,辦一場冥婚,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宋嬌嬌:“變有錢,我變有錢——”


    他話音未落,忽聽哢嚓一聲,腳下一塊石板倏然斷裂。


    宋嬌嬌愕然睜眼,來及驚呼,已一腳踏空,整個人跌向橋底河川。


    還順手拉了一把離他最近的人。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聽“撲通”兩聲落水聲。


    李妮妮心頭一涼,轉身立刻和褚西嶺往橋下跑。


    但已經來不及了。


    那銀白色靜止的河流,忽然像沸騰了似的,湧起泡沫。


    幾聲令人頭皮發麻的淒厲慘叫後。


    河流中不知是誰,掙紮著伸出半隻焦黑的手掌。


    對,隻有半隻。


    不過頃刻功夫,那皮肉上幾乎已沒有了完好的地方,手臂血肉模糊,手指腐蝕半截,手背上幾個被腐蝕出的血洞,深可見骨,還在咕嚕咕嚕冒著血泡。


    眾人眼睜睜的看著那半隻手,像是被濃硫酸吞沒的金屬。


    又像是在水中消散的泡騰片。


    一點點消失、沉沒,直至完全不見。


    地宮中一片死寂。


    宋嬌嬌死了。


    被他連累著一起死的,還有一個年輕保鏢。


    而達瑪太子無聲無息地躺在他堆金疊玉的高台之上,明明沒有任何動作,明明距離他們隻有百米,卻如此遙不可及,宛如天邊明月。


    何馬生整個癱軟在橋上,目光呆滯,滿頭冷汗。


    褚西嶺看了一眼宋嬌嬌兩人墜落的地方。


    半晌,他冷然抬頭道:“這橋上有機關。石梯上一些石板是中空的,被踩中時會斷成兩截。而橋下那些銀白色河水,應該是一種腐蝕性液體。”


    “所有人小心看著腳下,手拉著扶手,一個接一個下來。”


    大小姐望了那連吞兩人的河水片刻:“除了宋嬌嬌,死的另一個人是誰?”


    保鏢隊長雙目無神:“是……是17號。”


    一個保鏢閉眼道:“宋嬌嬌是21號,當時出現在大黑天那張圖騰裏的弟兄,分別是13151719和21號和丸子頭,目前六個人裏,已經死了5個。”


    13號、15號死在懸屍地宮。


    丸子頭死在無字碑大殿。


    17號和21號死於方才。


    目前,六個被詛咒的人裏,隻剩下19號,也就是之前被派去做生物檢測的保鏢,還活著。


    但他在毒蛇咬死他兄弟時,就崩潰了一次,情緒一直恍恍惚惚,十分不穩。


    此刻又親眼目睹兩個兄弟慘死,屍骨無存。


    他抱頭在地上痛苦地撕扯了一會兒頭發,腦中那根細絲般搖搖欲墜的神經,驟然繃斷——


    “都是你!都是你!”


    他忽然喘著氣站起,掏出槍指著李妮妮,神色猙獰扭曲。


    “如果我們不下地宮,什麽事都不會有!是你害死了我們!”


    李妮妮站在懸空的長梯上,靜靜看著他。


    她平時安靜溫順,除了偶爾開百家講壇的高光時刻,幾乎沒有存在感。


    但此時,她望著眼前這個舉.槍指控她的癲狂男人,神情平靜得有些異常。


    那雙淺褐色的眸子,猶如斑駁的玻璃彈珠,要非常仔細地去分辨,才能看清她眼底,沒有動容,沒有愧疚,也沒有對生命消逝的憐惜。


    隻有一種如佛陀般高高在上的


    ——悲憫。


    對,悲憫。


    幾個保鏢上前來想攔住發狂的兄弟,反而被他用槍逼退。


    “林帛霓說的沒錯,都是你害的!是你堅持要炸佛,是你要帶我們下地宮……剛剛也是你第一個走上長梯……都怪你!都怪你!”


    他槍.口搖搖欲墜,淚流滿麵。


    “你為什麽要帶我們來這裏……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啊!”


    他情緒到達極限,手指微動,就要按下——


    ——砰!


    同一時刻,潛伏到他身後的褚西嶺,暴然而起。


    下一秒,悄然站在射.擊位的大小姐,扣下扳.機。


    19號保鏢被褚西嶺撲倒在地,大小姐那一.槍正好打進他的眼.眶。


    他一隻眼睛怒目圓睜,一隻眼睛凹陷下去,後腦勺爆出一個血洞。


    那張年輕陽光的臉上,茫然痛苦的表情還未消散,人已經不動了。


    鮮血慢慢從他身.下流出,染紅了祭台。


    不過轉瞬,三條性命,煙消雲散。


    李妮妮在燭火下,極慢地眨了眨眼。


    到這一刻。


    所有畫在大黑天腳下、被獻祭的人牲,無一生還。


    半晌,大殿中依然一片寂靜。


    沒有人說話,大家都被這一變故驚呆當場,久久不能回神。


    百米之外,達瑪太子依然靜謐地躺在棺槨之中,鮮紅婚服如同被血浸染,潑墨長發如同流光瀲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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