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們遷徙到了南亞次大陸以後,又毀滅了本該誕生達瑪太子的王朝。


    ……


    這一段曆史裏發生的所有事,就沒有一件不是前後矛盾的。


    李妮妮這幾天就一直在整理這個時間線。


    她陷在“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茫然裏,搞不清到底是“先有達瑪太子”,還是先有“達瑪人”,也理不順孔雀王朝和達摩末羅到底是怎麽回事。


    達瑪太子,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


    他真的不是曆史上記載的那位“東方皇太子”嗎?


    更恐怖的是,之前她起義時,作戰思路遇到瓶頸。


    達瑪太子曾單手支額,斜倚在床頭,笑吟吟地拿幾場戰役作為例子,來為她解說。


    在講述這幾場戰役的時候,達瑪太子刻意模糊了年代和地點,但還是被李妮妮循著這些戰役的脈絡和蛛絲馬跡,人肉出來了。


    這其中幾場,明明就是阿育王曾經指揮的戰役。


    達瑪太子解說裏的一些細枝末節,根本不是一個旁觀者能知道的。


    要不是李妮妮人肉出了阿育王,她一定會以為這些戰爭,就是出自達瑪太子的手筆。


    達瑪太子和阿育王,又是什麽關係?


    南亞次大陸的統一和分裂,到底是阿育王的功勳,還是達瑪太子的布局?


    李妮妮隱約感覺,達瑪太子就像是一隻看不見的手。


    他藏在曆史背後,攪動風雲。


    人們隻看見曆史舞台台前,被聚光燈打在麵容上的小醜,還以為這些喧鬧的政客,就是帝王,是最高的掌權者。


    但他們卻不知道,那隻藏在曆史背後的手,才是真正可怕的存在。


    而現在那隻手,去給李妮妮做咖喱牛肉了。


    李妮妮覺得這牛肉她可能吃不下去。太可怕了。


    她想了想,索性也不等達瑪太子上菜,直接推門而出。


    她去找武太郎。


    武大郎在躲著她。


    從幾次武太郎負責的事出了問題,他卻次次都找蘇爾姬妲來見她,李妮妮就感覺到了。


    但是小狗狗總是有各種各樣的情緒,李妮妮表示理解。


    李妮妮在王宮外武太郎的住所裏,沒有找到人。


    她又跑去了武太郎常去的飯館,和他每天喂大象的地方,依然沒有找到人。


    最後李妮妮還是在普沙密多羅·巽伽和蘇爾姬妲的指點下,跑到了王城郊外的樹林裏,果然看到武太郎正在那裏……喂野兔子。


    李妮妮走過去的時候,他正坐在森林邊的大石頭上,用樹枝綁著胡蘿卜,釣兔子。


    李妮妮:“……”


    她在武太郎身邊找了個地方坐下,一群毛茸茸一下湧到她腳邊,好奇地打量著她。


    李妮妮也打量著兔子。


    結果就看到了其中一隻兔子,正在哥安幹一個樹洞。


    李妮妮:“……兔子秋天也會發-情嗎?”


    武太郎伸手在唇邊“噓”了一下:“你聲音小點,別吵著它們交-配,兔子一年四季都發-情,如果不控製它們的話,它們每個月都能生一窩,一窩能生七八個。”


    他指了指樹邊一個正在不停壘窩的兔子說:“那邊那隻兔子,因為太弱,沒有其它兔子願意和它交-配,它非常失落,就假裝自己懷孕了,現在正在給自己的寶寶搭建小窩。”


    李妮妮:“……哈?”


    武太郎歎息:“兔子可真可愛啊。”


    李妮妮讚同地點點頭:“還很好吃。”


    武太郎:“……”


    十分鍾後,李妮妮和武太郎用幾塊石頭,在河邊搭了一個灶台,生起火,將方才那隻假裝懷孕的兔子剝了皮,放在灶台上烤。


    李妮妮讓一邊跟隨的侍衛,去森林裏找了許多天然的香辛料,填在兔子的肚子裏。


    武太郎又隨身帶了一點海鹽。


    翻轉中,兔子身上的油滋滋地冒出來。


    李妮妮咽了一口口水,努力把心思轉移到了今天來找武太郎的正事上,詢問道:“你為什麽躲我?”


    武太郎垂著狗狗眼,專心致誌地給可愛的兔子撒鹽:“我永遠不會躲姐姐。”


    李妮妮:“那你就是在躲達瑪太子。”


    武太郎倒是承認得非常爽快:“對,我在躲他。”


    李妮妮:“為什麽?”


    “因為我有點怕他。”武太郎坦率道:“除了姐姐你以外,所有人都怕達瑪太子……並不是所有人都像姐姐你這樣無所畏懼的。”


    李妮妮尋思著,達瑪太子天天沉迷於洗衣服做咖喱,看上去除了人-妻就是人-妻,也沒當著外人的麵,表現過他可怕的一麵啊。


    她想了想道:“是不是因為你們發生過什麽事?”


    武太郎:“不是。”


    李妮妮探究地看了武太郎一會兒,最終還是沒再問了。


    食草動物的清香從兔子身上冒了出來,武太郎的肚子率先響了一聲,隨後是李妮妮。


    李妮妮揮退了侍從。


    武太郎給李妮妮切了一條腿。


    兩人安靜地坐在河邊手撕兔腿。


    等吃完整隻兔兔之後,李妮妮眼睜睜地看著武太郎在地上挖了一個小坑,將兔骨頭整整齊齊地葬了進去。


    然後在小土包上點了三根樹枝,恭恭敬敬地拜了一下。


    李妮妮想到他之前非要給死去的土撥鼠“奧觀海”立衣冠塚的事,不禁感歎道:“你對死者的儀式感真的很強。”


    “因為死者是不會真的逝去的。”


    武太郎一邊給土包填土,一邊認真地說:


    “他們永遠遊蕩在世間,被遺忘的死者就很可憐。他們記得一切,卻沒有人記得他們,他們將不停地重複自己死前那段歲月,永遠陷在輪回裏,無法掙脫。”


    李妮妮聽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但以為這是武太郎的什麽奇怪信仰,也沒多問,隻站在一邊看了一會兒。


    “那我怎麽沒見你為何馬生立衣冠塚?”


    “不好立。”


    “為什麽不好立?”李妮妮在武太郎身邊蹲下:“你不是眼睜睜地看著大小姐殺死了他,還幫大小姐把地上的血跡打掃幹淨了嗎?”


    武太郎動作停下。


    樹林裏的風簌簌吹過,兩人一時沒人說話。


    半晌,武太郎重新在小白兔的墳前拜了拜:“原來姐姐早就知道了。”


    李妮妮:“地上殘留了血跡,有清理的痕跡,而且當時船上就那麽幾個人,一排除就能排除出來。楊朵朵也參與了吧?”


    沒等武太郎說話,李妮妮接著說:“不僅我知道,褚西嶺也知道,本來他是打算一回到國內就將你們幾個拘留的,但沒想到我們中途會逃出來,而且還遇上了龍卷風,去到了另外一個時空。”


    武太郎抬起狗狗眼。


    哪怕一路上經曆了這麽多,他的眼睛依然是李妮妮見過的最清澈的眼睛,澄淨得像是一望無際的秋日天空。


    “那姐姐現在和我說這個,是為了什麽?”


    李妮妮:“你還記得我們在懸崖上第一次遇見何馬生時,何馬生說了一句什麽話嗎?”


    武太郎沉默了一下:“他當時就在懸崖邊上,嘮嘮叨叨地說我們都不懂他……他還說我們都是紙片人土著。”


    那是他和李妮妮墜機來到達瑪島的第二天,他們站在懸崖上,遇到何馬生。


    何馬生跳崖前,說的原話就是——“你們不懂!你們都不懂!你們這種紙片人土著,根本不懂我的哀愁!”


    李妮妮:“對,而且後來我們在達瑪島的祭司府邸裏烤魚的時候,他還說了一個他朋友的故事。”


    李妮妮回憶了一下:“——他說他有一個朋友,因為欠債30個億,被仇家債主追到海邊懸崖上,他不小心一腳踏空墜崖,以為自己死了,結果一睜眼……就發現自己換了個世界,還是一個遊戲中的世界。”


    武太郎:“這故事這麽離奇,姐姐你也信嗎?”


    “難道我們這一路上的故事,不夠離奇嗎?”李妮妮反問道:“如果已經這麽離奇,那再離奇一點也很正常吧?”


    “你和何馬生、楊朵朵的關係比較好,我就想知道,何馬生死前有沒有說過什麽關於‘這個世界是個遊戲’的事?或者告訴了你們遊戲情節的設置?”


    武太郎安靜地給兔子埋著土。


    小溪邊有魚跳出來,幾隻毛茸茸的兔子窩在李妮妮腳邊,開始蹭蹭。


    李妮妮耐心地等了許久,才等到他開口道:“何馬生的確說了一點東西,但我覺得他說的不是很靠譜,十有八九是胡編亂造,就沒和姐姐說。”


    李妮妮:“是不是胡編亂造,那得我聽過以後,才能做判斷。”


    “……那行吧。”


    武太郎似乎覺得何馬生死前最後說的那段話,非常腦殘。


    他忍著腳趾抓地的衝動,飛快地和李妮妮回憶了一遍。


    “他說我們的世界是個遊戲,遊戲主線是一個名叫lynne的女人拯救世界的故事。女主角是個又美又颯的商業大鱷,某天她忽然夢見了一個末日預言,隨後整個世界在她眼裏開始不對勁起來。”


    “什麽幾百年前莫名其妙被天主教燒死的科學家啦,什麽物理學家跳河啦,什麽千年前的一個帝王早夭啦……這些細微的事件,分散在曆史長河中,卻像蝴蝶翅膀一樣,讓整個世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於是這個叫lynne的女人,開始著手拯救世界。”


    “而在拯救世界的路上,女主角還斬獲了各大男主角的愛情。”


    “什麽異時空王子、長老院首席、正道之子……都紛紛愛上了她,並對她難以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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