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平穩住情緒,在褚西嶺回頭望她之前,飛快地上前一步,背對著褚西嶺,讓對方看不見自己的臉。


    她走到研究員的電腦邊,詫異地說:“是不是你弄錯了,現在呆在這個房間裏的都是十幾年的老溯源部成員,怎麽可能會有‘時間獻祭者’呢?”


    年輕的研究員也有點不大確定,在鍵盤上敲敲打打:“難道是我的定位gns運算代碼出了什麽問題?”


    “……還是運算代碼出錯的概率比較大吧,以前不也經常出問題?”邱明麗的心跳慢慢平穩下來,盡量用理中客的口吻命令道:“我們在場所有人必須接受觀察和審訊,但大家都是老戰友,貿然將我們收押,隻怕會寒了其他隊員們的心,所以我建議你先花兩天時間,重新審查定位代碼,確定運算結果無誤之後,再做下一步的審訊準備。”


    除了她口吻中的命令語氣過重,這個意見合情合理。


    年輕的研究員雖然覺得自己的gns定位係統不會出問題,但還是看向褚西嶺,等候他的安排。


    褚西嶺盯著邱明麗的背影,良久道:“可以。”


    邱明麗心中一鬆。


    褚西嶺:“但結果出來之前,房間裏所有的隊員必須接受同事24小時監視。”


    邱明麗心又提起。


    但這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這時候隻要再給她兩天時間……不,隻要再給她一天時間,她就能在這附近製造出存在其它“時間獻祭者”的假象。


    再加上她是前任溯源部部長的女兒,她父親還是因公殉職的,大家一定會相信她的……吧?


    邱明麗喉結滾動了一下,回過頭,佯裝輕鬆地挽住了褚西嶺的手臂。


    “那就拜托溯源部部長親自監視我啦……褚隊應該不會推辭這種合理的工作安排的吧?”


    褚西嶺看了一眼她挽在自己手臂上的手。


    片刻後,那雙薄唇居然吐出了兩個字:“不會。”


    邱明麗心中一喜。


    哪怕在現在這種緊張的情況下,她也忍不住紅了紅臉。


    這還是褚西嶺第一次對她鬆口!


    她還記得自己上一次試圖挽褚西嶺手的時候,褚西嶺直接一個過肩摔,把她肩膀都扭脫臼了。


    這是代表……褚西嶺對她心動了嗎?


    公元前,達摩末羅。


    李妮妮一路和太子走回宮殿,到達時是六點三十一分。


    這一路她走得很慢,以為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但實際上,時間隻過了三十二分鍾。


    這就是“時間”的相對性。


    攝政王宮殿附近花樹林立,達瑪太子說完那段關於似是而非的關於“燈”的話後,便像尋常一般,站在池水邊清洗今天的食材。


    李妮妮靠在薔薇花下,看著他的背影。


    地麵積水泛著的粼粼水光,不知與什麽重合了,她的腦海中倏忽掠過一個陌生的、現代都市的場景——


    她靠在薔薇花下,不遠處有一個年輕男人站在路邊彈一把吉他,唱一首六十年代拉丁美洲的老歌,歌聲順著夜色,彌漫在紅色行道和淡黃色街燈之間。


    行人不為他停下,連鴿子也不為他駐足,隻有一隻很乖的幼年哈士奇在圍著他的皮鞋打轉。


    歌手身後是一條小巷,巷子不深,七八米長,盡頭隻有一家小賣鋪,所賣之物除了酒之外都不可捉摸。他下雨天賣酒,賣咖啡,賣世界各地的小甜點,天晴的時候,賣酒,還賣方便麵。


    霓虹燈和遙遠的汽笛聲從巷子外傳來,天已經黑了,那個男人背對著她,唱完了那首歌,又背對著她收起吉他,朝巷子裏的小賣鋪走去。


    李妮妮看見自己走上前,對那個男人的背影說:“阿瑟。”


    男人停住腳步。


    “我需要你的幫助。”


    李妮妮聽見自己說。


    “我們結婚吧。”


    淅淅瀝瀝的水聲和盤子的碰撞聲,喚醒了李妮妮。


    她原本躺在粉色藤本月季花架下看書,看見達瑪太子端著菜盤走來,立刻笑了:“你飯煮好啦。”


    “嗯。”


    李妮妮:“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看到你,都能想起一部豔-情片。”


    達瑪太子抬起頭:“……是麽?”


    李妮妮興致勃勃道:“你知道丁度??巴拉斯的電影嗎?我以前好像看過一部克勞迪婭??科爾還是誰年輕時拍的片,色調是上世紀九十年代的那種色調,我忘記是誰帶我看的了,裏麵的女主角,氣質有點像你。”


    達瑪太子:“……?”


    他搬出一個湯爐,兩個人就坐在花架下,藤本月季長長的枝條,幾乎垂落到湯鍋裏。


    滾燙的湯水淋在麵上,水霧一團一團地升起來。


    達瑪太子在燈下一筷一筷地給她撈麵。


    美麗高雅的男人,家務活卻做得行雲流水,細長的堿水麵纏繞在烏木筷子上,一鍋湯水半清半濁,麵上浮著一點油花,香氣四溢。


    李妮妮感覺到達瑪太子有些不高興。


    難道是因為她說他像豔情片女星?


    李妮妮終於後知後覺地感覺到自己的比喻有點得罪人,於是又換了一個話題。


    “我那個叫武太郎的朋友,你記得他的吧?他很可愛,但我覺得他有點神經症——就是那種,典型額眶部皮質損傷,反社會,強攻擊性,缺乏情緒控製力……但是人很可愛的神經症。”


    達瑪太子幫她滿上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大腦皮質有沒有損傷,要做磁共振才能判斷。”


    李妮妮有些驚訝:“你還知道核磁共振?”


    “我還能做神經科醫生。”達瑪太子平靜地說:“我說過,天文地理,我無所不知,兵法謀略,我無所不曉。”


    很奇怪,這種過於自負的話,要是別人說起來,李妮妮會覺得他欠打,但若是從達瑪太子的口中拋出,李妮妮隻會覺得這是事實。


    李妮妮笑了:“聽說所有神經科醫生,都應該定期去看神經科醫生,因為神經科醫生自己都多少有點神經質。”


    “這是謬傳。”達瑪太子:“你為什麽覺得你那個朋友有問題?”


    李妮妮想起武太郎每次麵對動物時的過激反應,若有所思地說:“直覺?”


    達瑪太子:“直覺不可靠。”


    李妮妮想了想:“也是。”


    微涼的夜風穿過指縫,晃動了燭火。燭光一陣一陣地晃過眼前的地麵,像漠漠夜色裏,流淌在水門汀上的河流。


    李妮妮切開達瑪太子自己醃製的鹹鴨蛋,一口吃掉了一整個蛋黃,然後把蛋白扔給達瑪太子吃,滿足到整個大腦都在放煙花。


    她喝了一點酒,話變得多了起來:“我給你說一件真實的事喔。”


    達瑪太子幫她擦了擦嘴:“嗯。”


    李妮妮:“我聽過楊朵朵說,她有一個病人因為癲癇,切斷了胼胝體。”


    “割裂腦?”


    “對,那個病人的大腦被人為分開,左腦和右腦的信息不能互傳。他能知道自己手裏拿的是書,但就是說不出‘書’這個詞。”


    “他的大腦失去了一部分功能。”李妮妮敲了敲自己的腦袋:“但他這裏,又多了一個功能。”


    達瑪太子沒說話,又把他剛才給她的糖重新從盒子裏拿出來。


    李妮妮:“他能看到九分鍾之內,和九分鍾之前發生的事——楊朵朵對他做了一個月的測試,已經可以完全確定,他真的有預言功能。”


    “他做完手術後第一次去她的診室,看到她第一句話就是‘醫生,你杯子要從架子上掉下來了’。”


    “然後楊朵朵的杯子就掉下來了?”


    “掉下來了。”


    李妮妮盯著達瑪太子,忽然湊過去:“聽說你也能做出預言?”


    她將下巴抵在達瑪太子的肩膀上,著迷地看著他形狀優美的頭顱,小聲道:“兄弟,你也是割裂腦嗎?左右腦不統一的那種?……你能把你的腦殼打開給我看看嗎?”


    達瑪太子:“…………”


    作者有話說:


    今天的故事是這樣的


    我喝了三兩白的吧,還喝了二兩朋友自釀的楊梅酒


    我和馬路發誓我沒醉


    就是大腦有那麽點遲鈍


    然後飯桌上就把手機裏存稿直接發了,發完還很高興,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發錯稿了


    然後過年這兩天事情真的好多,寫文質量肉眼可見的直線下降……我明天過年反省一下,年後我們洗心革麵,重新做人


    第160章 救世主160


    “你想要我的頭顱?”


    達瑪太子嗓音裏帶著柔和, 緩慢,和一點漫不經心。


    李妮妮:“可以嗎?我就打開看一看,馬上就給你縫上去。”


    “不可以哦。”達瑪太子伸出一隻手指, 撫了撫李妮妮的臉頰:“不要把我和那些低賤的接收器混為一談,我腦子裏麵沒有那種劣質的東西。”


    李妮妮立刻說:“你知道我們今天在楊朵朵的大腦裏找到了什麽?你怎麽知道的?什麽又叫……低賤的接收器?”


    可達瑪太子卻隻是笑了笑, 任李妮妮扯著他的衣袖,也不再說話了。


    這諱莫如深的態度, 讓李妮妮有一種拉屎拉到一半, 又被迫逼回去的感覺。


    她拉住達瑪太子的袖子,情真意切地看著他:“我真的很想知道這一切是怎麽回事,那張sim卡是可以跨越時區傳遞信息嗎?傳遞什麽信息?背後籌劃這一切行為的人的目的又是什麽?”


    她努力眨巴眼睛, 讓自己水汪汪的眼睛看上去更加天真動人:“您可以為您卑微的信徒, 解答一下縈繞內心的疑惑嗎?”


    達瑪太子溫柔地移開她的手:“我失憶了, 我什麽都不知道。”


    李妮妮心道你這是把我當哈士奇忽悠呢?哈士奇都沒這麽蠢的, 事已至此, 誰相信你是真的失憶了呢?


    但失憶這個借口的好處就在於, 隻要對方不想說,李妮妮也沒辦法逼著人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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