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偃點點頭化了龍身,一個多小時的下山路,幾分鍾就飛到了山腳下,到了山腳下,依稀還能聽到山頂幾百個村民們,被禿鷲啃食的慘叫聲。


    ……


    山下和來時一樣嘈雜,越往中心的建築群,陷入迷津的魂魄越多,多到堪比春運的火車站,一路上薑知按照白煙阿姨給的標記,走到建築群外圍一棟荒廢的小樓,看到了白煙阿姨在這裏等著他們。


    小白終於見到了媽媽,白煙阿姨少了許願山莊年輕時的意氣風發,多了歲月沉澱後的沉穩,她是魂魄狀態,而在迷津,魂魄是可觸碰的。


    薑知推一把小白,示意他跟媽媽相認。


    十來年沒見了,今天突然心願達成見到了媽媽,白偃手足無措,分別的時候他才一丁點大,再見麵,他比媽媽長的還要高很多了。


    “媽……”白偃哽咽的說不出話。


    白煙主動朝他們倆走過來,看看長大成人的兒子,又看看在許願山莊裏,許下那個奇怪的願望,“希望男朋友的爸媽還能再相見。”


    她把最珍貴的願望,許給了夥伴。


    如果不是薑知許下的心願,或許她不會莫名其妙來到迷津,原來是神明滿足了薑知的心願,沒讓她入地府輪回,而是在死後來了迷津,等待相見。


    她一把抱住薑知,“知知,你這個小丫頭……”


    薑知回抱住她,心裏很高興,她許的願望成真了,白煙阿姨還在。


    她笑道:“白煙阿姨,小白會吃醋的,你要不要換他抱抱?”


    白偃在一旁急著解釋,“沒有,不會……”


    白煙鬆開薑知,看了看比她還高不少的兒子,她死的那年,兒子才五歲半,一轉眼,都長這樣大了,她抱了兒子,揉著他滿頭烏黑濃密的碎發,眼眶兒一紅,“傻兒子。”


    認了親,白煙說,這十幾年她在迷津,搞明白了迷津的前因後果。


    很多年前,容碎居住的那個小村莊,因村民用活人祭祀而生了邪祟,容碎應天道而生,生來便要入玄門學習,而後誅滅邪祟。


    但是邪祟蠱惑了村民。


    白煙道:“容碎的媽媽是玄門中人,追惡鬼追到了迷津湖臨湖而居的村莊,那時候她已經懷有身孕,被邪祟困在山洞裏,七個月後,她生下了容碎,死在了山洞裏。”


    “邪祟引導上山打獵的村民撿到剛出生的嬰兒,嬰兒渾身是傷,可傷口卻在奇跡般的愈合,獵人以為嬰兒是上天賜給村民的祥瑞,便把嬰兒帶回去,後來,邪祟在村莊作亂,凡是和容碎接觸過多的村民,便會被厄運纏上。“


    村人並不知道這是邪祟故意為之,漸漸的,曾經認定的祥瑞被大家嫌棄,便說他是災星、是惡魔,用他來獻祭山神,祈求山神的保護。


    邪祟的目的,是要容碎陷入絕望、無助、憤怒、直到內心完全扭曲,將靈魂出賣給邪祟,邪祟便能利用容碎特殊的身體當容器,離開山洞,在人間肆虐。


    白煙看了看少年容碎,跟薑知他們說:“你們今天不帶走容碎,他便會和邪祟做交易,邪祟借他力量,魔化後的容碎渾身都是黑氣,那些黑氣將村民困在原地,所有人都被邪氣所化的禿鷲啄食成白骨,隻是容碎能白骨回春,那些村民們便永遠的矗立在山頂。”


    “你們前麵經過的,都是容碎在迷津留下的循環,他一直在等一個人來救贖他。”


    ……


    有遺恨未償的冤魂容易迷失在迷津,白煙說,她這一生每一步都是自己選的,無論結局好壞都不後悔,所以來了迷津之後,跟這裏格格不入,也無法出去,邪祟派禿鷲尋找,她隻能躲起來。


    之後去到渡口當了船娘躲避了一陣,迷津湖是迷津跟外界的界限,邪祟一直想操縱魔化後的容碎渡過迷津湖出去,但是容碎不讓邪祟靠近渡口,雖然交出了靈魂,卻把邪祟困在了自己的身體裏。


    了解這個地方之後,白煙一直等一個機會消滅邪祟。


    她說:“容碎雖然把靈魂出賣給了邪祟,卻留在山頂再也不去任何地方,邪祟恨得牙癢,便想換一個容器,可容碎心裏有執念,他魔化後,活人無法長期留在迷津,更找不到他真正的所在地,邪祟一直找不到機會換容器離開。”


    她指著遠處的一座孤山,安排大家分頭行動:“那才是容碎正在呆的地方,東回送童年和少年時期的容碎去跟山頂的正主融合,給他一個有人救贖的童年和少年時期,讓他跟邪祟徹底分開。”


    “容碎和邪祟徹底分開之後,邪祟會試圖飛過迷津湖出去,隻要讓一隻禿鷲逃到人間,它便能潛伏到任何人邪惡的惡意裏,兒子,你和知知跟我走,我們負責消滅那些禿鷲。”


    東回點點頭,拿出剩下那一小半的炎雷咒符,分給白煙、薑知,說道:“等容碎自願和邪祟分開,我和你們一起抵抗邪祟。”


    白煙搖搖頭,“容碎被邪祟侵染太久,如果你死在他麵前,他的精神會崩潰的,整個迷津都會坍塌,所以,安撫好容碎,保護好你自己更重要,要信任隊友,團隊合作。”


    有隊友的感覺真好,東回重重的點頭。


    少年的容碎全程低著頭一聲不吭,等大家準備出發的時候,他突然抬頭問道:“你們打破循環來救我之前,我真的有打算把靈魂交給邪祟,然後將全部的村民喂禿鷲,這樣的我,不可怕嗎,你們為什麽還要救我呢?”


    少年容碎說:“如果你們隻是想要出去,不用那麽麻煩,我送你們走,也不會讓邪祟有機會出去,你們不需要冒險的。”


    白煙歎氣,輕柔道:“你還不明白嗎,我兒子、知知、東回,已經把你當成了朋友,他們在拯救朋友,不是在完成任務。”


    薑知寬慰他道:“你做過的事情,我也已經做過,循環裏那幾百個村民,是我出主意用他們喂禿鷲的,如果你是惡魔,那我也是。”


    白偃不知道怎麽安慰,想了想說:“我生下來就被親外公喂了惡蛟,後來殺了外公,如果你是惡魔,我也是。”


    東回說:“我背叛了師傅,算是親手殺了師傅和她的族人,但是我並不後悔,你要是惡魔,那我也是,走吧,我們一起去把邪祟消滅!”


    ……


    薑知和小白、白煙阿姨守在距離山頂一百多米的距離防守。


    東回的速度很快,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童年和少年時期的容碎和魔化後的容碎融合,讓他擁有了被救贖過的童年和少年記憶,邪祟嘶吼著、不甘心的被擠出了容碎的身體。


    離開寄宿的身體後,黑氣變成連綿不絕的禿鷲,比昨天燒掉的那些還要多幾倍,這些禿鷲全都有一雙通紅的眼睛,四散開來,一部分攻擊他們,一部分試圖飛去渡口逃脫。


    大家支撐的都很辛苦,原本沒有把握的事情,白煙卻堅信,他們一定能成功,因為薑知的媽媽林輕淺預見過女兒的未來,不會讓她死在迷津,因為薑知在許願山莊許過心願,小顏也應允了。


    他們一定可以渡過劫難。


    另外一邊,深淵裏的龍不歸拆開了一個錦囊,數千年前,他去過白澤之鄉,族長給過他一個錦囊,說他會有一個兒子,會和妻子分別十五年,等十五年之期一到,便可拆開錦囊,去錦囊裏的地址前去和妻子團聚。


    白澤族長預言的一一應驗,他遵守承諾沒有提前拆開這個錦囊,如今約定的時間到了,他打開錦囊,裏麵的木雕上刻了一個地址。


    【迷津渡】


    也就幾分鍾的時間,快遞公司總部所有的警報全部響起,靈異局從上到下進入一級警戒,所有的危險都指向深淵。


    深淵領主率領著幾百頭惡龍衝破深淵的結界,把快遞公司總部給圍了。


    靠快遞公司和靈異局,打是打不過這些活了幾千年、武力值爆表的異族龍,裴金玉帶著能趕來的員工們守衛在快遞公司門口,戰戰兢兢大聲質問:“龍不歸你發什麽瘋,帶這麽多龍來幹什麽?”


    用門去迷津,是最快的方法。


    龍不歸道:“借迷津渡的門一用,借隻是我客氣的說辭,你們不借,我就隻好硬闖了。”


    迷津裏,薑知他們的炎雷咒符消耗殆盡,沒有炎雷咒,最多隻能支撐半個小時,薑知後悔沒用積分多買點武器符咒帶過來。


    她跟小白說:“我跟白煙阿姨先撐著,你速度快,先回快遞公司搬救兵去!”


    沒有救兵確實無法消滅如此多的禿鷲。


    白偃咬咬牙轉身就飛,剛飛沒多遠,一頭體型比他大了數倍的白龍,從雲層裏俯衝而下,一爪子把白偃拍回戰場,輕飄飄的來了一句,“救兵你領著,管好了別叫他們殺瘋了,我先帶你.媽回家。”


    第70章


    白偃回頭看了一眼, 雲層之上烏壓壓的飛龍,各種顏色的都有, 白龍、青龍、黑龍、花花龍……體型有跟他一般大的, 也有比龍爸爸體型還大的,幾百條龍從他上下左右飛過,然後再俯衝, 那場麵何其壯觀。


    深淵惡龍隻來了一半,根本不叫戰鬥, 是單方麵碾壓, 他們不屑對這種東西噴出龍焰,而是直接吃,沒有任何一隻禿鷲能從他們嘴裏逃脫。


    吃到後來龍群打起來了, “你個廢物, 搶了我的點心了, 我一口龍焰噴死你。”


    “噴他就碰他,你噴我做什麽,我發型都被弄亂了!”


    再多的禿鷲也架不住龍群這麽個吃法, 隻有幾十撮逃離了龍群的包圍圈,還是因為大部分成年龍,因為點心誰吃多了的小糾紛,隻顧著打架了。


    那些打架的成年龍對逃散的禿鷲理都不理, 把幾頭帶出來見見世麵的小龍踢出去追,“跑掉一隻,你們就別回深淵了。”


    小龍們歡欣雀躍,“真的嗎,真的可以不用回去了嗎?”


    成年龍不耐煩的用龍焰教訓了他們,小龍們這才轉頭去追那些逃跑的殘餘禿鷲。


    薑知跟白偃站在山頂上, 仰頭看天上的奇景,薑知吞咽了一下,問同樣呆住的白偃,“小白,你見著白煙阿姨了嗎?”


    看到了,白偃還在空中的時候,龍爸爸已經落地了,抱住了媽媽,在她耳邊說了什麽,好像還親了媽媽一下,然後又化成白龍把媽媽馱走了。


    他道:“爸爸說要帶媽媽回家,應該回深淵去了。”


    邪祟已經被完全消滅了,一隻禿鷲都沒有逃掉,容碎擺脫了邪祟,但現在更大的問題來了,龍爸爸帶來的龍太多了,他不在,消滅掉邪祟後,怎麽收場呢?


    薑知指了指天上亂飛亂噴龍焰打群架的龍群,問:“小白,龍爸爸走之前,跟你說接下來要怎麽辦嗎?”


    白偃抓了抓頭發,很為難,“叫我看著別叫他們打架。”


    嗬嗬……別打架,山頭都快削平了,當初那幾百個村民的骨頭,在龍焰的焚燒下,灰都不剩,天上電閃雷鳴,迷津被大雨衝刷一遍後,空氣清醒了不少。


    薑知說:“那要不等他們打累了再說吧。”


    白偃:“行。”


    ……


    薑知跟白偃用積分從app上買了許許多多數不清的吃的、喝的,迷津裏已經沒有危機了,動用了一百多名快遞員,穿過門給物資送進來。


    裴金玉特意進來跟白偃吐槽,“昨天你爸帶著幾百頭龍圍住公司,給我們嚇死了,後來我一想,時間部門沒發預警哪,那應該不是來找茬的。”


    最後幾百頭龍,都從快遞公司總公司的門去了迷津,直接飛過了迷津湖,龍爸爸來的目的是接白煙,怕白煙不放心兒子,所以帶了幾百頭龍過來。


    龍爸爸當時的理由是這樣的,“帶了幾百頭龍來幫忙,他還能出事,那隻能說他命該如此,我盡力了。”


    實際上,龍爸爸隻打算帶十幾頭龍過來,結果大家都搶出深淵的名額,打得不可開交,最後來了幾百頭。


    白煙擔心的不是邪祟,而是這幾百頭龍會針對兒子,龍爸爸說不會,“深淵的龍向往人間,想跟兒子和知知商量,搞搞深淵的旅遊開發,和人間互動,出不了事的。”


    現在,這幾百頭龍有一大半都泡在迷津湖裏,那些能腐蝕衣料的湖水對他們而言,就跟泡特殊的溫泉一般。


    “這湖水得勁,要是能搬到深淵就好了。”


    一百多個快遞員送來的吃的喝的,擺在湖邊的棧橋上、石頭上,深淵的龍群泡著湖水,吃著三界的優質食物,對白偃滿意的很。


    “少龍主弱是弱了點,但是比領主大人平易近人,我看著不錯,你們看那幾十頭小龍,很喜歡他,都圍著他轉。”


    “少龍主是半龍嘛,弱一點能理解,而且現在是科技時代,不是幾千年前啦,靠蠻力沒用了。”


    “就是,你們看看人家九天的業務涵蓋三界,再看看荒塚的旅遊業如火如荼,荒塚銀小姐在app上的紙紮小店,訂單都排到三十年後了。”


    “何止荒塚,迷途客棧現在生意越來越好,許願山莊都成了旅遊打卡聖地了,看著人家掙錢掙的盆滿缽滿,我們深淵的這些龍,瞧著真眼熱,少龍主,你說應該怎麽辦呢?”


    白偃:……“現在深淵是我爸當家做主,我不太好說。”


    “哎呀,做人不要太死板,你去趟深淵,挑戰你爸,成為新的深淵之主,就能做主了。”


    “就是,到時候,深淵你想怎麽發展就怎麽發展,想怎麽改革我們都支持你,我覺得吧,旅遊和特色業務都要搞起來,咱們深淵一點都不比別的地方差,虧就虧在領導不作為。”


    東回抓了把瓜子給薑知,嘮嗑道:“我怎麽感覺這些龍,是想忽悠你男朋友,回深淵造他親爸的反呢?”


    薑知:“你猜的一點沒錯,估計這也是龍爸爸的意思,龍爸爸早不想當深淵領主了,但是沒有能打得過他的龍,現在白煙阿姨找到了,隻等交接了領主的位置,他就要帶白煙阿姨周遊三界去了。”


    “好幸福哦。”東回說。


    跟在東回身後的容碎,沉默不語,他的精神已經和迷津融為一體了,他一離開,迷津就會崩塌,他離不開迷津,無法陪著東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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