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婉凝神望去,眼前的宅氣呈黑灰色,從家裏的各個角落匯聚而來,縈繞在天花板周圍。家裏的吉位處升騰起胳膊粗的金黃氣息卻沒有在宅中停留,而是直接穿過大門不知所蹤。


    這是被人布了陣法之後,還被借了運啊!


    顧婉心中十分氣憤。


    家裏的金黃氣息是大吉之氣,主富貴發達之宅,這很明顯是他們家的吉運,卻被人截胡了。


    宅氣黑色中略帶灰色,是陰氣盛極、人財兩敗之宅,主疾病纏繞,久治不愈。黑氣傳來的角落肯定埋著布陣的法器。


    顧婉相信,如果不是師父之前為她用了天一閣道法,冥冥之中護住了她,在這樣陰毒的陣法侵襲下,想來他們一家肯定早就出事了。


    爸爸這次受傷肯定與此有關,這個陣法必須要盡快解決。


    但是要怎麽跟爸爸媽媽說呢?顧婉深感為難,她本來想把這些年的經曆瞞著父母,現在看來,還是要坦誠一部分。


    顧婉把爸爸扶到了沙發處坐好,深吸了一口氣,下定了決心。


    “爸,媽,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們。”顧婉深深地望著父母,鄭重其辭道。


    第4章


    “怎麽啦?”周芸正彎著腰整理鞋子,聞言走了過來,坐在顧尚德身旁。


    “你們知道這十七年來,我為什麽渾渾噩噩,又為什麽恢複正常嗎?”


    顧婉沒等父母回答,又繼續說道:“其實我出生之後,一魂二魄意外離體,降生在了景天王朝。”


    顧尚德夫妻互相望了望,沒打斷女兒,而是聽她繼續訴說。


    “在那裏,我生活在一個修道的門派,師父待我很好,教了我很多玄門術法,還將我封為下一代掌門。師弟師妹們也都很喜歡我。”


    似是想起了什麽溫暖的畫麵,顧婉的神色驀的溫柔起來。


    她稍微頓了頓,又繼續說道:“師父他老人家一直知道我的本體不在那兒,所以施了法術將我送了回來,我魂魄歸體之後,神智就恢複正常了。”


    顧婉報喜不報憂,把這些年的經曆撿好的說了說,遭受到的痛苦隻字未提。


    “隻有一魂二魄,你這些年過得好嗎?”


    “你回來了,你那裏的身體又怎麽辦?”顧尚德夫妻沒有懷疑,很快相信了女兒的說辭,他們相繼發問。


    夫妻倆沒有被顧婉輕描淡寫的語氣蒙過去,想起自己的寶貝女兒可能會遇到的困境,他們心痛如絞。


    “天一閣是玄學大派,我的資質又好,自然是過得很好啦!”顧婉撫摸著右手中指的碧玉指環印記,微微笑了笑,試圖把這個話題帶過去,“重要的是我學到了很多,而且可以解決咱們家的問題。”


    顧婉神色一正,終於說到了正題。


    “我們家能有什麽問題?”周芸不以為然,好奇地問。


    “爸、媽,你們坐著別動。”


    顧婉運起靈力,在空中畫出繁複的符咒,熒光在她指尖閃耀,隨即沒入顧尚德夫妻眼中,形成薄薄的一片靈力層。


    這時顧尚德夫妻眼中的世界已經完全變了樣,窗外各色光芒衝天而起,他們看著家裏空中環繞的黑灰氣息和飛走的金黃之氣,不知所措。


    顧婉向爸爸媽媽簡單說明了一下情況,他們終於明白自己家是遭人算計了。


    “誰這麽缺德!這是要我們家破人亡啊!”錢財是其次的,但一想到女兒和丈夫受的傷,周芸氣得身體都哆嗦了起來。


    “老婆,冷靜下來,現在最重要的是把那些害人的東西挖出來。”顧尚德握著妻子的手,試圖將自己的力量傳遞給她。


    顧婉起身去倒了杯溫水遞給媽媽,也坐下陪在媽媽了身邊。


    半晌,周芸才平靜了下來。


    按照顧婉的指揮,三人拿著鎬頭和錘子,將黑氣升起的牆角都往斜下方挖了兩尺,熱得滿頭大汗,這才在牆壁夾層裏找全了用麻布包著的幾包物事。


    顧婉拉住父母,自己將靈力布滿了手掌,小心翼翼地將這幾包東西拿起來,放在了報紙上。


    在傳統文化中,文字是神聖的。倉頡創造的文字有神秘的力量,有辟邪納祥的作用。報紙上寫滿了文字,可以有效隔絕煞氣外泄。


    顧婉示意父母退後,用靈力幻化成一個罩子,嚴絲合縫罩住挖出來的幾包物事之後,這才輕手輕腳將其中一個布包解開。


    甫一解開,一股濃鬱的煞氣撲麵而來,卻被靈力關在了狹小的罩子裏。


    布包裏是數枚長約三寸的釘子,銀光閃閃,有種說不出的陰邪之感。


    “這是聚陰引煞釘。”顧婉神色淡定,向父母解釋,“它的作用就是聚陰氣,引煞氣,繼而讓咱家人財兩失,家破人亡。”


    “這些都是小伎倆,放心交給我。”


    不知道在現代社會如何,在景天王朝,這隻是些上不了台麵的小手段,天一閣裏任何一個小弟子都可以輕鬆解決,更遑論是她了。


    顧婉將所有的聚陰引煞釘用報紙包住,用靈力布了個封字陣法後,就拎回了自己房間。她打算待會兒再去將這些法器損毀。


    顧婉輕鬆的神情給了顧家夫妻莫大的信心,他們並沒有追問這些東西如何處理。


    “接下來就是借運陣法了。”顧婉拿著紙和筆站在父母麵前,將所需要的材料記錄在紙上,“我不知道哪裏有賣這些東西的,爸爸腿又不方便,隻能麻煩媽媽跑一趟了。”


    周芸接過清單看了看,衝女兒點點頭,就馬上出門采購去了。


    此刻天色已暗,夕陽正慢慢向地底墜去,夏日的微風拂過臉龐,帶來一絲涼爽。


    顧婉看著呆怔在沙發上的爸爸,決定不去打擾他,返身去廚房煮了一鍋麵。


    她這是第一次下廚,前世身體弱,在天一閣有專人照顧,從來沒有去過廚房,如果不是記憶裏有這些廚具的用法,想來她煮麵也會比較困難。


    剛盛起麵條,上桌擺好,媽媽就回來了。三人一起用了這頓簡單的晚餐,都有些沉默。


    “爸、媽,你們先別胡思亂想,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先把這些隱患都解決掉。”顧婉看著無言的父母,耐心勸說道。


    顧婉知道父母心裏不好受。他們一家一向與人為善,從來沒做過虧心事,甚至因為女兒這些年的情況,顧家夫妻每年都會抽出一部分收入來去做善事,以期自己的孩子能早日康複。


    能了解他們家情況,在家裏做這種手腳,還不被發現的人,一定是關係極親的親朋好友,甚至顧尚德心裏已經模模糊糊意識到了是誰,隻是自欺欺人,不願意相信罷了。想到自家做人做到這個份上,怎麽不讓人感到挫敗呢?


    顧婉陪著父母坐了一會兒,待到入夜亥時,也就是九點鍾的時候,她來到客廳中央,將裝著材料的塑料袋置於身旁。


    她首先拿起一張紅紙,用剪刀飛快地剪出三個紙人,在紙上分別寫上了他們三人的生辰八字。又拿剪刀取來三人的一撮頭發,分別用紅線綁在對應的紙人上。


    接著,她將紙人放在旁邊,拿起裝著朱砂的瓷瓶,素手輕輕抖動,將朱砂均勻的撒在幹淨的地麵上,形成了一個圈。


    然後,顧婉將三個酒杯放入朱砂圈中,兩個酒杯架起另一個酒杯,以品字結構擺放。


    接下來,她將做好的紙人放在酒杯後麵,將白酒倒進杯子裏,剩下的酒則撒到了柳樹枝條上,並在酒杯裏點起了火。


    看著酒杯裏燃起的火焰迅速將柳樹枝點燃,她默念咒語,同時拿起紙人將它們置於火中。


    一股陰風吹來,似是想打斷法事,卻沒有成功。漂浮在半空中的煙灰始終被困在朱砂圈裏,沒有散出去半分。


    看到被燒毀的紙人,顧婉撫了撫右手中指的指環印記,站起身來,對父母莞爾一笑。


    “事情已經解決了,那人借運失敗,必然會遭到反噬,爸爸媽媽這段時間多注意,看身邊誰突然身體衰敗,特別倒黴,就多半是那個害人的家夥了。”


    顧婉看著金黃色的大吉之氣充盈著家裏的每一個角落,滿意地點點頭,“埋法器是看我們家運道太強,不好強借,所以先破除一部分,最終目的還是為了將這份吉運搶走。”


    “但是看我們家這情況,還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這埋下聚陰引煞釘和布借運法陣的時間一定不會太長,”顧婉看向父母,疑惑地歪歪頭,問道:“爸爸媽媽有懷疑的人嗎?”


    “我們家之前做點小生意,還算是發了點小財。除了你的身體,就沒有什麽不順心的,”周芸躊躇片刻,慢慢說道:“但是從兩年多前起,家裏的生意就莫名變差,很快就破產了。”


    “我們暗自查過,以為有人暗中使絆子,最後當然沒有找到。”顧尚德也在一旁補充。


    “那看來就是兩年多以前了,”顧婉若有所思,輕輕撫了撫指環印記,“我記得那時候我們好像不住這兒吧?”


    顧婉對以前住的別墅還有點印象。


    “當時這棟房子已經好長時間沒住人了,這邊管理又差,有人偷偷進屋我們也不知道啊!”周芸神色有些苦惱,輕輕敲敲腦袋,還是沒想起來。


    她轉頭又問丈夫,“我是沒什麽印象了,尚德,那時候有人找你拿鑰匙進過這兒嗎?”


    見妻子和女兒都望著自己,顧尚德也回憶了起來,磕磕巴巴道:“婉婉……她大伯那時找我拿過鑰匙。”


    望著妻子陡然憤怒起的神色,他趕緊解釋起來,“那時候我們條件好,婉婉大伯說家裏缺電器,我這不是想著老屋電器放著也是放著嘛,就讓她大伯拖回去了。”


    似是知道自己理虧,他訕笑了兩聲,又不好意思地停了下來。


    “我搬回來的時候就奇怪怎麽電器都不見了,”周芸怒極反笑,對著丈夫吼道:“你還跟我說是賣了還債了,原來是騙人的啊!”


    周芸指著丈夫,一臉的恨鐵不成鋼,“顧尚德啊顧尚德,我看你是一輩子都改不掉這毛病了,我一個出嫁的女兒,都沒像你這樣貼娘家!”


    顧尚德一共有四個兄弟姐妹,他在家中行二,上有承嗣的大哥,下有討人喜歡的弟弟妹妹,他在家中是最受忽視的一個,卻是家中發展的最好的一個。


    俗話說,越是缺什麽,就越想證明什麽。


    顧尚德一直是家中最孝順的兒子,最友善的兄弟,特別是做生意發達以後,他一直盡自己所能,幫助兄弟姐妹們。幸而他念在女兒的份上,想要積攢更多家產留給顧婉,不然周芸懷疑他能把心都掏給他的親人。


    第5章


    “這件事是我做錯了,我不該騙你,”顧尚德拉了拉妻子的胳膊,討饒道:“我這不也是怕你生氣嘛。”


    “我覺得,都是至親的親人,素質不高,貪點小便宜可能會有,怎麽也不至於害我們吧!”顧尚德還是不相信自己的親大哥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那就以這布陣的時間為界限,兩年多以前大伯家條件怎麽樣,我們家有了這陣法之後,他們家又怎麽樣呢?”顧婉一針見血,建議直接從結果裏找答案。


    “以前你大伯就是在農村裏討生活的,種地也不勤快,窮的是叮當響,大概兩年前國家修路,占了他的房,就補給了他家一些錢和幾塊地。”


    周芸沒好氣地瞪了丈夫一眼,甩開他的手。


    “剛好那段時間有很多人到村裏旅遊,你大伯抓住機會開了家農家樂,慢慢就紅火起來了,現在市裏都有五六家連鎖店了。”周芸語速飛快,毫不猶豫,看來印象非常深刻。


    親戚聚會的時候,顧婉大伯一家向周芸吹噓了很多遍自己的發家史,也難怪周芸記得這麽熟,可以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村裏遊客這麽多,農家樂賺錢也很有可能啊。我覺得應該是外人看到我們賺錢了,老屋又沒有人,才撬門進來布陣的。”顧尚德小聲反駁,他仍然不願懷疑自己的大哥。


    “爸媽別爭了,”顧婉淡然道:“想要借運,做法時還需要我們身體的一部分,比如指甲或者頭發,外人很難做到。不如想一想,那時大伯一家有沒有來過我們家?”


    看著父母臉上的神情,顧婉不用問,也知道答案了。


    顧婉認為這件事即使不是大伯做的,他也一定知情。雖然不忍心看到爸爸傷心,但她更希望爸爸能夠認清大伯的真麵目。


    “媽你別急,“看著爸爸滿臉頹喪,媽媽火冒三丈的樣子,顧婉安慰道:“之前我說過,借運失敗會遭到反噬,如果真是大伯,他們家馬上就會出事,到時候不就一清二楚了,還怕爸爸接受不了這個結果嗎?”


    顧婉沒有把這次的迫害放在心上,以她天師的身份,難道還護不住自己一家人?也忒可笑!


    待他們討論完,已是夜深人靜。顧婉打了個哈欠,她從沒有睡得這麽晚過,這時候已是睡眼朦朧。


    顧婉迅速洗漱完,含糊地向父母道了晚安,回房休息去了。


    金黃的大吉之氣升騰著,無聲地滋養著顧婉一家,讓他們原本偏離的命運慢慢向原路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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