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看了看他的舌苔和眼睛,把了把脈,點頭又搖頭,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放下手,搖頭晃腦道:“柳老爺倒沒有傷到嗓子和脾胃,隻是老夫觀柳老爺中氣下陷,脾丌統血,脾氣虛損,這是大虛之照,您的肺腑疼痛,不是這次咳嗽引起的,頂多算是一個引子,主要還是您的脾胃本身就已經傷病在身了……”


    眾人聽著老大夫說了一大堆,總結起來就是柳老爺此次咳得快要死了,或者差點死了,不是因為那口粥,而是因為他本身身體不好,稍後三個月需要精心養護。


    虞汐璿在大夫診脈的時候,已經從周圍仆人的議論中,知道柳父是被她的到來嚇到了,所以才嗆到了嗓子。


    現在聽老大夫這些話,她不僅無過,還有功呢。


    所以在老大夫走後,虞汐璿趁著柳父黑臉吃飯不理她的時候,開口道:“嶽丈大人,既然小婿救了你一命,是不是要給些錢做酬勞啊!”


    “咳咳咳!”


    柳父嗓子口才咽下一口酸黃瓜,聽到這句話,喉嚨再次被嗆住了。


    廚房許媽釀的酸黃瓜,辛辣酸甜,做開胃小菜極佳,柳父用膳時,總喜歡用上一碟,現在,比起剛才的米粥,酸黃瓜嗆住讓他更加痛苦,酸味、辣味、鹹味不斷刺激他的氣管。


    虞汐璿就看到眾人再次圍成一團,柳夫人急的團團轉,讓人去追還沒有走遠的大夫,而柳父已經咳嗽的上氣不接下氣了。


    柳佩玉也緊張地上前,擔心柳父出事。


    虞汐璿看到咳得臉紅脖子粗的柳父,搖了搖頭,推開人群,“讓一讓!讓一讓!”


    眾人遲疑地讓開了一個通道,看到大姑爺走到柳父的背後,在他的後背敲了幾下,柳父一下子咳嗽出幾塊淺綠色的酸黃瓜塊,長吐一口氣,再次癱在椅子上。


    柳夫人心疼地給他從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虞汐璿坐回椅子,笑眯眯道:“嶽丈大人,我又救了你一次。這次總要給報酬!”


    柳父喘著氣,指著門外道:“你給我滾!”


    “嶽父大人,你要想清楚,不給報酬,以後我帶著玉兒一天三頓來看你,您最好背著我吃飯,否則……”虞汐璿嘴角的笑更深了。


    柳父打了一個寒顫。


    這人是惡魔啊!


    他應該知道的,能讓縣太爺為他背書的人能是良善之輩嗎?


    若是真讓他每次掐著飯點過來,他覺得不用折騰個十天半個月,柳府估計就要辦白事了。


    柳父強忍怒氣,“你想要什麽?”


    虞汐璿握住柳佩玉的手,看向柳父,“嶽父大人,小婿現在已經玉兒成親,她的嫁妝呢!”


    “你……你居然還有臉要玉兒的嫁妝!”柳父瞪眼,心中實在窩火,想要伸手撓破虞汐璿那張笑臉。


    虞汐璿點頭,理直氣壯道:“為什麽不要,這是玉兒該得的。”


    柳父抽了抽嘴角,胡須跟著抖動,“既然這樣,你應該知道,婚姻大事自古以來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你要玉兒的嫁妝,但是你的聘禮呢?”


    虞汐璿聞狀眨了眨眼,看向柳佩玉,“嶽父大人說的沒錯,既然這樣,咱們先將嫁妝的事情放一邊,說一下小婿對嶽父大人的救命之恩,俗話說親兄弟還明算賬,嶽父大人,在下成了家,現在急需錢啊!”


    柳父被虞汐璿的臉皮驚住了,為了要錢先是扯到了“嫁妝”上,後麵又回到了 “救命之恩”,這人確定不是大女兒為了報複他找的騙子嗎?


    “玉兒,為父再問你一次,他是你的夫婿嗎?”柳父已經氣得太陽穴青筋暴動了。


    柳佩玉見狀肯定地點頭,“自然,我們在諸多人麵前拜了天地,女兒此生就是他的人了。”


    柳夫人厲聲道:“玉兒,你想清楚再說!”


    “娘,夫君對我很好,您不用擔心。”柳佩玉被柳夫人的聲音嚇得心髒一顫,努力露出溫婉的笑。


    “你!”柳夫人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想要找回以前那個乖巧溫柔的大家閨秀。


    最後虞汐璿帶著柳佩玉在柳府折騰了一個時辰,然後帶著兩個箱子凱旋而歸。


    柳父按了按難受的喉嚨,望著他們的馬車背影,吩咐柳貴,“跟上去,一定要查清他的身份。”


    柳貴躬身道:“是!”


    說完這話,喊著兩個手下小跑追馬車了。


    ……


    戾徐城,郊外。


    天空碧藍颯爽,幾朵稀薄的白雲如紗般飄在天邊,好像白鶴在空中起舞飛翔。


    歐灼鳳看著對麵的徐笙,秋風揚起她的紗衣,仿佛要被風吹走似的,內心一陣苦澀,實際上將要被風吹走的是他,他按捺住了想要蠕蠕而動的手,告誡自己現在沒資格考慮兒女情長。


    徐笙:“我隻能送你到這裏,歐灼鳳,我知道你放不下蟠龍崖的事情,隻是你要明白,蟠龍崖被清理是無法避免的。”


    歐灼鳳自嘲一笑,“在下當然有自知之明,此次的目的也不瞞著徐小姐,在下想去京城,詢問我那兄長,他那些年將我和父親當什麽了。”


    “你這是送死!”徐笙一臉不讚同,即使去了京城也不一定能見到人,“你要知道,若是京城淩霄司指揮使真是顧清檀,說明從一開始刑思堂顧清檀就不存在,他原本就是朝廷的人。”


    歐灼鳳:“多謝小姐關心,隻是人生在世,一些事情若是搞不明白,即使苟且活著也是生不如死。”


    徐笙:“……有時候活的太明白也是一種痛苦!”太明白她和小舅舅的關係,太清楚太了解小舅舅的性格,太了解自己的身世,若是糊塗一點,陪著母親一起胡鬧,是不是就會活的更加肆意一點。


    不對,也許鬧到最後,不隻是母親和老沙被關在縹緲宗的地牢,她也要進去,到時候小舅舅說不定會急死了。


    她可不想讓他擔心!


    歐灼鳳躬身長拜:“可是無論是糊塗和明白,隻要是自己的選擇,就不會後悔!多謝徐小姐救命之恩,時間已經不晚了,在下要告辭了!”


    徐笙微微點頭,看著歐灼鳳坐上馬車遠去,時而探出頭衝她揮手。


    隱在暗處的徐彪看到歐灼鳳離開後,也轉身走了。


    他回到竹苑,將兩人送行的對話複述一遍,“公子,我看那小子對笙小姐起了心思!”


    “歐灼鳳?”徐少錦放下手中的書,“他不適合笙兒!笙兒對他什麽看法?”


    “笙小姐似乎隻是有些傷感!並沒有對歐灼鳳產生感情。”徐彪恭敬道,“公子,歐灼鳳說要去京城見顧清檀,您說,他說的是真的嗎?”


    秋風吹動竹林,引得“沙沙”作響,掉落的竹葉在空中旋轉起舞,三四片竹葉輕巧地落在徐少錦身上,甚至有兩片調皮地躍到了紙上,橙黃的竹葉好像被渡了一層金色般,徐少錦輕柔地將書頁掀過,將竹葉禁錮在書冊中。


    “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他是走不到京城的,路上會有人攔著他,而你要注意的就是那些攔路人。”徐笙淡淡道。


    人已經離開,就看他這個“餌”能釣到多少人了。


    徐彪:“是!”


    徐少錦抬頭望了望天,“姐姐在縹緲宗住了多久了?”


    徐彪拱手道:“再過四天就足百天了,留在縹緲宗的兄弟說,大小姐似乎已經適應,虞少尊、二長老也沒有為難她。主子,你要去看大小姐嗎?”


    再過十天就是大小姐的生辰,往年主子有時間都會陪著大小姐過生日,從戾徐城到縹緲宗若是速度快些,七八天就到了。


    “你讓人送些生活用品,然後請人煮一碗長壽麵給阿姐吧!”徐少錦將書冊放下,幽深凝然的眸子看著湛藍的天空,伸手捉住一片在空中飛舞的竹葉,隨口問道:“徐彪,你覺不覺得今年的秋天有些冷!看,葉子都落下來不少。”


    徐彪:“要不要給您添件衣服?”


    “罷了!我隻是覺得有些涼了!”徐少錦歎了一口氣,阿姐離開了,笙兒長大了,戾徐城越來越冷清了。


    徐彪默然不語,他知道公子說的不是天氣而是人。


    作者有話說:


    第89章


    如徐少錦判斷的那樣, 歐灼鳳走到半路就改了路線,想要一直釣的魚也跑了出來。


    縹緲宗二長老接到徐少錦的信, 微微挑了下眉, “你們主子的動作有些晚!”


    歐灼鳳被徐笙救了的事情,二長老他們知道,原以為小姑娘想要報複, 後來想到有徐少錦看著,估計不會發生這事。


    徐彪拱手道:“公子說,這件事不能急, 還請冷長老見諒。”


    二長老:“好了,消息我已經知道, 你可以回去了。”


    徐彪站在原地不動,再次開口, “冷長老, 再過幾日就是大小姐的生辰了,公子吩咐在下給大小姐送了些東西, 還想在當天給她送一碗長壽麵。”


    “允了!”對方既然這麽有誠意送了情報, 還沒有拖後腿, 他怎麽也要投桃報李。


    徐彪麵上微微鬆了一口氣。


    然後二長老繼續說道:“還有,我縹緲宗的事情還請你們徐家注意分寸,若是惹到了不該惹到的人,別怪我沒提醒你,就是徐少錦自身也難保。”


    徐彪身子一震, 看來這些天他們查探“縹緲宗小師叔”的事情被二長老知道了。


    “多謝冷長老提醒!”徐彪再次行了一禮。


    等到他離開,三長老進來看到二長老手中拿的信, “說完了?”


    二長老將信交給她, “嗯!徐少錦的能力還是不用懷疑的, 對了,掌門還要多久才能回來,我都快累死了。”


    掌門溫玄道和大長老已經離開三個多月了,這些日子都是他負責主持縹緲宗的事務,太上長老不管,三長老也不給他分擔,他都快累吐血了。


    二長老作痛心疾首狀:“最狠心的就是汐璿,她居然跑沒影了,我懷疑她是不是擔心被我抓來幹活,所以才跑的。”


    “你的活折騰汐璿幹什麽?她今年糟了多少罪。”三長老斜了他一眼。


    “你們就這樣寵她吧,小心她將天戳出一個窟窿來。”二長老朝天翻了一個白眼。


    “嗬嗬!”三長老學著虞汐璿笑了兩聲,“說的好像你和師弟年輕時沒有捅破天似的。”


    二長老:……


    他那時候太年輕,做事沒有分寸,他現在不是不幹了。


    “唉!掌門師侄什麽時候才能回來!”二長老再次嚎了一聲趴在桌子上,縹緲宗能幹活的人都下山了,就連左睿也有事回去了,據說姚惜弱被破衣仙從姚家劫出來,左睿回去幫忙。


    三長老皺眉,“估計還需要一段時間!姓溫的不好對付。”


    “師妹,你說溫秦到底死了沒有,當年師父可是廢了他的武功,他傷了心脈,還被虞師弟下了毒,按理說十多年過去,應該早就死了。”二長老沉眉思索,原以為當年的事情已經結束,誰知道還餘燼未消,蟠龍崖隻不過是跳梁小醜,所以他們才讓左睿等小輩去處理,而他們就去收拾幕後黑手。


    “無論死活於我們縹緲宗已經沒關係了,難不成你還想喊他一聲溫師伯?”三長老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


    溫秦,原名溫宜年,自幼喪父有母親養大,後來拜入縹緲宗門下,因為資質卓越,和太上長老是師兄弟,後來母親病故後,將母姓“秦”改成自己的名字,溫秦當年和太上長老在江湖上頗為有名,加上英俊瀟灑,又足智多謀,所以在江湖上廣結好友。


    溫秦看著樂善好施,骨子裏卻是奉行強者為尊,認為東乾對江湖人不公,若是長久下去,東乾武林勢必會弱於西陵,江湖人會被朝廷打壓,武林將不會出現一統的王者,屆時東乾的國力也會衰落下去,所以在上奏當年的皇帝推行西陵的製度失敗後,他就走了岔道,想要建立純粹的武林國。


    之後就做了諸多錯事,不僅將江湖攪得腥風血雨,還牽扯到朝堂和西陵,後來爭奪掌門之位失敗,性格就開始扭曲,宗門長老為了防止他繼續惹事,命令他不得下山,溫秦就一心培養兒子,想要重新奪回掌門之位。


    幸運的是,他的兒子溫行之並沒有受他的影響,也對掌門之位無興趣,但是當時師門中年輕一輩溫行之無論武功還是品性都是最佳人選,溫秦雖然不喜兒子的性格,卻從來不會懷疑自家兒子不能接任掌門。


    可是誰知,一直並無成親打算的虞臨淵居然在臨近不惑之年成親生子,虞朝夕從出生開始就受到萬眾矚目,二十歲在眾人擁簇之下成為縹緲宗掌門,這結果讓溫秦變得更加偏激,認為縹緲宗的師長偏袒虞臨淵,說的不以武學論高低,可若不是因為虞臨淵的武功要強過他兩成,掌門之位怎麽會接連錯過。


    溫秦對於縹緲宗掌門之位的執念,一是因為和太上長老的爭鬥,二是因為作為天下魁首,縹緲宗在江湖中地位崇高,單單一個長老之位無法滿足溫秦,他需要掌門之位來號令武林眾人。


    而虞朝夕和駱夏萱的事情也有他的手筆,在知道溫秦差點毀了縹緲宗和自己兒子後,太上長老再也沒有手軟,溫秦為了逃脫,居然重傷了自己的親子溫行之,溫行之最後重傷不愈,僅撐了三天就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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