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下就有點尷尬了,“你好,如果有時間的話,我想約你出來坐坐,可以嗎?”


    那邊一直都不說話。


    馮映汐其實已經沒有多少耐心了,不同於爸爸剛去世的時候,她那段時間就很迫切想知道她媽媽是誰。


    她見那邊的人不說話,就直說:“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快結婚的事情你應該也知道了,我不會邀請你,到時候我的舅舅會出席我的婚禮。隻是我答應我舅舅大家一起吃個飯,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那邊的人才說:“好。”


    第51章 比較包容的馮小姐


    馮映汐也說不上來什麽感覺, 也不算失落,但也不期待。


    她不開心的時候就很平靜,就像過去所有被忽略的日子一樣, 像一個正常的成年人。


    中午回家寫論文, 看了書,今晚廚師新嚐試的川菜, 她嚐了新菜, 很認真誇了廚師, 吃完晚飯一個人就回房間放著音樂看書去了。


    宋倞庭回來的時候, 她還在樓上看書。


    阿姨和宋倞庭講:“她今天很忙, 一直在看書, 晚飯的川菜她吃的不多。等會兒你們一起再吃一點吧。”


    宋倞庭聽得很驚訝,問:“試新菜了?她有說什麽嗎?”


    阿姨沒懂他的意思,便給他倒水邊講:“沒有啊。她不挑食的, 誇了廚師。”


    阿姨之前還擔心家裏的女主人不好相處, 結果馮映汐很和氣,一點都不挑剔, 幾乎沒脾氣,。


    宋倞庭想,什麽話都沒說, 那就是不正常。


    她心情好的時候,如果遇上廚師試新菜, 一定會給他留的。她心情好的時候很愛分享。


    宋倞庭上樓就見她坐在那兒,頭頂開著一盞燈,看起來可憐極了。


    他叫了聲:“asa。”


    馮映汐麵無表情的回頭,看到他之後,才慢慢地笑起來。


    “你回來啦?”


    宋倞庭問:“在忙什麽?要不要陪我吃點東西?”


    他也不講‘你為什麽不開心?’, 也不講‘你今天怎麽了?’,隻是單純邀請她。


    馮映汐就跟著他下樓,川菜的辣味非常能刺激味蕾,因為他不太吃辣,所以廚師做的比較清淡,吃到一半她才講:“我今天和何女士約好了時間。”


    宋倞庭就順著說:“那我到時候陪你去。”


    馮映汐搖頭:“不用,我就想和她見一麵。”


    她說完又說:“我爸爸去世那段時間,我非常迫切想找到她,並且想和她說說話。那時候我很孤獨,我覺得大家都有人陪伴,隻有我一個人孤零零的,什麽也沒有。雖然港媒一直說我好命,得了天價遺產,我依然不開心。但現在我不這麽想了,就好像很漫長的時間裏,有這麽一個人,我一直都很執著想找到她,找到最後,就成了習慣,可是等我真的找到了,發現其實也就這樣吧。沒有欣喜,也沒有期待,就是僅僅找到這個人了。”


    宋倞庭問:“沒有邀請龔先生嗎?”


    “我想先見見她,然後再去見舅舅。因為舅舅惦記的人不是她,是她的媽媽。”


    龔家那段不為人知的故事,她窺探到了不一樣的事實,她和那位叫阿瓊的女士真的很像,甚至阿瓊比她要漂亮更多。


    少女阿瓊陪著少爺長大,最後卻被迫做了少爺父親的妾,半生顛沛流離,香消玉殞。


    和安靜中的波濤洶湧比起來,她還有何女士的這點煩惱,真的不算什麽。


    她從來不問舅舅龔家的事。


    宋倞庭即便不理解也不多問。


    “到時候我送你過去,我們很多人呢,都是這樣,一些沒有那麽重要的人都會在合適的時候就離場。但是重要的人的離開,我們會一輩子懷念。這些都不是我們控製的。”


    馮映汐就笑笑,她也不想勾起他的傷心事。


    第二天中午,她自己開車去見何女士,她去的比較早,坐在那邊等著。


    何女士看起來確實很年輕,比她矮一點點,卷發配著法式長裙,外麵搭了件大衣。即便在冬天都絲毫不懼寒冷。


    和電話裏的allen很貼,但是和她想象中的何女士完全不同。


    相同的是她們的眼睛都比較像阿瓊。


    何女士見了她,開門見山就說:“我當初和……”


    “你當初說過了,我們馮家人和你沒有關係,我知道。”馮映汐打斷她的話,先說出來。


    何女士對她很陌生,但是馮映汐更陌生,她不允許由何女士先講出不要她的話。


    她直接講:“我找你不是為了馮家人,是因為我舅舅。”


    何女士很生氣:“什麽舅舅!你怎麽會知道……”


    她眼神裏都是不以為意和氣憤,讓馮映汐感覺很不舒適。


    “這和你沒關係,隻是他想和你吃飯,我來約你,就這麽簡單。他為了阿瓊,我為了他。都和你沒關係。”


    按照周先生講,何家現在的生意也得益於龔先生。龔先生花錢養著何家人,但是何女士從不領情。


    馮映汐不想管他們之間的恩怨,她現在隻想何女士立刻答應這次飯局,然後大家好聚好散,再誰也別理會誰。


    何文靜卻很不領情:“你這是什麽意思?你們憑什麽總是這麽高高在上的樣子。”


    “何女士,我隻是來想和你確認。沒有任何逼迫你的意思。”


    大概何女士也沒想到她這樣強硬,比自己更任性。


    “你有什麽好怨我的?生在馮家就是富家千金,有巨額遺產可以拿。不要動不動覺得別人對不起你。”


    大概是她太理所當然的口氣激怒了馮映汐,她很久都沒有這麽生氣了。


    “何女士,我再講一遍,是我答應舅舅來約你。”


    馮映汐絕對不肯承認是自己想見她,尤其是見到她這樣冷漠。


    何女士和她一樣,沒想到第一見麵彼此這麽不客氣。


    兩個人冷著臉看著對方。


    馮映汐強迫自己冷靜,不能把這件事情搞砸,也不要太情緒化。


    兩個人沉默了片刻。


    她抿了口水,換了話題,問:“當年,是你決定把我送回馮家的嗎?”


    她現在很懷疑這個說法,這位何女士太任性了。換句話說,這位何女士看起來不太聰明,不像是陳媽說的那樣。


    何女士看著她,心裏不可能沒有感觸,她看著馮映汐片刻後才說:“你是外婆把你送回馮家的。”


    馮映汐問:“阿瓊……她有說過原因嗎?”


    何女士看她一眼,“阿瓊不是你叫的。我媽媽一輩子被龔家毀了,她不可能讓我去馮家做小的。從你送走開始,我們之間就沒有關係了,你有你的富貴命,我和我媽媽和龔家也沒關係。”


    馮映汐不摻合龔家的事,對她也沒有那麽多恨意。


    隻好問:“所以,當年是阿瓊救我爸爸,也是阿瓊將我送回馮家。對嗎?”


    何女士臉上有些難堪。


    二十歲的被寵愛任性的少女,愛慕成熟、多金,風度翩翩還英俊的富豪,再正常不過了。


    何女士生氣:“你告訴姓龔的,龔家對不起我媽媽,我不可能和他和解的。”


    馮映汐問:“龔先生給何家資金,給何家生意,給你們生活費。你知道嗎?”


    何女士就很討厭她。討厭她的理直氣壯,討厭她的不可一世。


    馮映汐見她臉上惱了,也意識到自己太冷漠,換了語氣,問:“龔先生,見過阿瓊嗎?”


    何女士不想回答,也不想回想。


    龔先生找到阿瓊的時候,她已經病到不能起身了。


    龔先生簡直肝腸寸斷,阿瓊卻很釋然,她從逃難的半路,被龔家的老仆丟棄,一個人懷著身孕,從中緬邊境,一路逃生。後來搭船逃到香港,給人做傭人,最後不得已嫁給船工出身的丈夫。但是她就是不怨恨龔家,尤其不怨恨龔先生。


    她隻是把女兒托付給龔先生,讓他務必照顧好妹妹。


    所以何女士這麽多年生活富足,因為有龔先生供著她。龔先生情願養著何家,養著她。


    龔先生怎麽想的,馮映汐不得而知,是她先許諾了龔先生,讓大家坐在一起吃飯的。


    馮映汐意識到自己的攻擊性後,立刻收起自己的尖銳,開始變得善解人意。


    “關於阿瓊的事情,我很抱歉。等改日看她的時候,我會謝謝她。”


    何女士臉色不好,她有種很別扭的驕傲,可能是自小沒吃過苦,阿瓊應該很寵溺她,後來龔先生也由著她。所以她這個年紀了,仍然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一些想法和言語欠妥。


    “不需要你去看她,當年把你送走,她就說過了,這輩子我們沒有關係了。”


    馮映汐:“不用對我有敵意,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謝謝她……”


    替她爭取遺產的人,應該也是阿瓊。


    她突然就覺得自己能忍著何女士的任性了。


    “改日我再去看阿瓊。舅舅那邊呢,也沒有別的意思,是我先提議邀請你的。你也不用怨恨他,要是有哪裏覺得不滿意,你可以先和我講,我來溝通。我沒有怨恨你的意思,隻是想大家坐下來一起吃個飯。”


    她的態度一會兒強硬,一會兒溫柔。


    何女士好歹算家庭富足,雖然遠遠比不上馮家,也沒辦法像龔家小姐一樣富貴,但她沒吃過苦,前幾年才結婚,老公是醫生有自己的診所。


    她也有自己的工作,和她的繼兄經營著玩具廠。


    其實這樣就很好。


    起碼比‘天真貧窮少女愛慕富豪,一輩子不能釋懷’要好得多。


    馮映汐突然心情變得很好。


    “今天謝謝你能來見我,很感謝你。”


    她這樣的講,何女士反而不再滿身刺,豁然低下頭,很久都沒有說話。


    最後輕聲問:“你,一定很恨我吧?”


    馮映汐微微笑起來:“沒有,我真的沒有怨恨你的意思。就是看到你過得挺好的,我很開心。”


    何女士看著她,很久很久才說:“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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