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男生屈辱,他在班上頂多算中上,他學的是經濟,但吸引人的卻是他寫的詩。


    “那你是覺得自己長得很英俊麽?”鹿仁佳又問,眼神澄澈中帶著好奇,仿佛很好奇他的答案。


    男生敢說自己長得英俊麽?


    要知道鹿輔導員的丈夫,在寧省大學都是出了名的,可以這麽說,要不是鹿輔導員的丈夫是個純純戀愛腦,恐怕早兩年學校的女生就把他給攻克了。


    “那你覺得自己力氣很大?很有安全感?我倆比比?”


    還是算了吧。


    男生想起入學那天,鹿輔導員一人抱著兩摞大紙箱,神色輕鬆的走進教室,結果大紙箱裏麵全是專業書,重達幾百斤的力氣,他怕比完了,自己也廢了。


    那兩個女生看著男生在鹿仁佳的‘質問’下節節敗退,不由得對視一眼。


    剛剛還劍拔弩張的兩個人,此時都從對方眼裏看見了疑惑,都在懷疑自己到底看上了個什麽東西,怎麽這麽沒用?


    男生最後逃似的跑了。


    隻剩下鹿仁佳語重心長的勸慰兩個女同學:“隻要學習好了,以後分配了好單位,什麽青年才俊沒有?又何必在該學習的時候談對象,本末倒置,你們有沒有想過,到了畢業的時候,分配到兩個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單位,你們交流的時間會越來越少,你們會遇見更優秀的人,他也會,你們或許能堅守自己的心,可他會麽?”


    鹿仁佳倒是沒接著批評了,但還是讓她們寫了檢討。


    但她的這段話,還是流傳了出去。


    霎時間,整個經濟係的粉紅泡泡瞬間消散。


    是啊,現在不是及時行樂的時候,他們還有未來需要他們去打拚,兩個城市的距離實在是太遠了,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不會變,所以學好專業知識,以後進好單位,認識更好的對象。


    這一信念空前強盛。


    後果就是苦了那些天賦不高,還不夠努力,被一群卷王卷生卷死。


    當然,不是沒人走歪路。


    連老天爺都不能保證世上全是好人,隻要不出格,鹿仁佳也就選擇視而不見了,隻要別有人舞到她跟前就行。


    與鹿仁佳相反,沐戈壁在部裏則是相當的如魚得水,但他一進部門就又把自己的病弱人設給掛了起來,誰都知道他身體不好,是個沒什麽上進心的。


    而且他有個人特長,專業知識雖然夠硬,但更多重心還是放在刺繡上,於是一進部門就被分到了資料室,什麽都別說了,看資料吧。


    沐戈壁其實挺喜歡這個工作。


    清靜,自由,還不惹人注目。


    他是站立在高位過的,當初他當基地領導也不是一帆風順,他的基地是自由的,自由也就代表著人們的思想不會被禁錮,自然挑戰也更多,上位者不想被拉下去,下麵的人總想鑽營上來,在末世不過挑戰場上打一把,但是在這裏嘛……


    不急不急,出頭的椽子可不是那麽好當的。


    沐戈壁淡定的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清香的果茶,身邊坐著的是資料室陳老主任。


    陳主任是位老軍人,因傷複員,一條腿是瘸的,用他的話說:“身體上沒點兒毛病,誰會被發配來守資料室啊。”他自己都沒想到自己的新下屬居然長得這麽好。


    可惜是個病秧子。


    陳主任第一次跟沐戈壁握手,就知道這孩子身體不大行。


    再一細問,才知道幾年前這孩子差點就沒了,後來是他當時的對象,不肯放棄他,哪怕明知道他快死了,還毅然決然的嫁給他,精心的照顧他,才將他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說道自己的妻子時,沐戈壁渾身的溫柔都掩藏不住。


    陳主任看了,忍不住唏噓:“你妻子是個好女人。”


    “是啊,若不是她的話,我可能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那你媳婦兒現在在哪?還在老家?”陳主任試探的問,也別怪他多嘴這一句,實在是自從解放後,反對包辦婚姻的聲音一直很大,男人拋妻棄子仿佛都成了正確的選擇,隻要高喊一聲‘是包辦婚姻’就行了,那時候他複員後,就有婦女主任到他家裏去勸他們夫妻離婚,都跟瘋魔了一樣。


    “我忘了說了,我妻子跟我一起上的大學,不過她學的是經濟,已經留校當老師了。”


    大學老師啊。


    陳主任看著沐戈壁的眼神瞬間就不一樣了。


    感情全部門最低調的人在這兒啊,從部長到辦公室端茶倒水的,恐怕沒有人另一半是大學生的吧,甚至有些人連自己都不是大學生,也就是個讀了兩年書的大老粗,比如他自己就是。


    沐戈壁雖然喜歡炫耀自己對鹿仁佳的喜歡,卻不太喜歡別人將注意力落到鹿仁佳身上,所以說,鹿仁佳姓甚名誰,長什麽模樣,單位裏一概不知,大家夥兒隻知道沐幹事是個居家好男人,下了班就忙著回家伺候老婆。


    “這工作可真不錯,你們結婚好幾年了吧。”


    大學裏是不可能結婚的,那就隻能是上大學前結的婚,乖乖,這樣一想,這夫妻倆屬於是雙雙考上大學了啊,那婆家臉上得多光榮啊。


    “好幾年了。”


    “有孩子了沒?”陳主任端著茶,拿了一塊桃酥,往沐戈壁這邊湊了湊,起了談興。


    “沒有。”


    沐戈壁搖搖頭:“我這身子,能活著就不錯了,不奢望孩子。”


    陳主任手一顫,似乎沒想到沐戈壁沒有孩子,而且還承認自己身體不好承認的這麽爽快,不由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沒孩子也沒事,隻要夫妻倆好好的,其實也挺舒服,別以為有了孩子日子就好過,其實兒女長大了,真能留在身邊的又有幾個呢?”


    他拿自己舉例子:“我三個兒子,大兒子結了婚,單位分了房子就出去了,也就逢年過節回來,老二一家子現在跟著他老丈人過日子,人家那邊就一個姑娘,小兒子現在在油田裏,幾年都不回來一趟了。”


    所以說,真正和他一起過日子的,還是隻有一個老伴兒。


    什麽兒女,什麽養老,都是假的。


    他退休工資以後說不定比兒子的工資還高呢,指望他們啊,陳主任搖頭:“指望不上哦。”


    “是這麽一說,我倆其實對孩子也沒啥想法。”


    沐戈壁笑笑:“主要還是我的原因,我不太喜歡孩子。”他端著茶杯,看著窗外:“可能是因為小時候因為身體的緣故,被別的孩子欺負了,所以打心底不喜歡孩子。”


    陳主任是喜歡孩子的,但他也不會強迫別人喜歡。


    在那個年代,一個身體不好的孩子,再碰上動蕩的環境,不喜歡孩子也屬於正常,所以他笑笑:“不喜歡就不要,隻要你們夫妻倆好就行了。”


    話雖這麽說,但心底還是有點擔憂,畢竟,沐戈壁不喜歡孩子,可他妻子呢?


    陳主任已經開始為沐戈壁的婚姻感到憂心了。


    陳主任的話沐戈壁深以為然,於是下班的時候,部門裏的其他人就看見沐戈壁拎著飯盒去食堂打了一份紅燒肉,準備帶回去給他妻子吃。


    沐戈壁長得帥,身段兒也宛如一株青竹,挺拔卻不魁梧,隻看著就是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再加上身上的病弱氣質,倒是叫部門裏那些女同誌們寬容許多。


    這會兒看著他打菜,不由調笑:“沐幹事這是準備回家吃飯?”


    “是啊。”沐戈壁一看是其他辦公室的大姐:“你這是晚上要加班?”


    “也不算加班,就是手裏的活兒沒完,吃飽了再幹。”


    大姐說的爽快,但部裏都知道這位大姐是拚命三娘,但不拚命也沒辦法,新進來的大學生太卷了,做事速度又快,腦子又靈活,她要是不努力的話,說不定以後就得在幹事位置上一輩子了。


    誰進了體質都想一路高升的,哪怕是文h部這麽個清水衙門,也不是人人都像沐戈壁這樣沒上進心的。


    “那您繼續忙,我先走了。”


    大廚將飯盒遞給沐戈壁,沐戈壁用精致的布袋子裝好,然後揮揮手去了車棚。


    “說起來,沐幹事跟他妻子感情可真好啊。”食堂裏一個年輕的姑娘十分羨慕的看著沐戈壁的背影:“沐幹事可是省城大學的高材生呢。”


    “他老婆也不差。”


    陳主任突然從後頭冒出來:“他老婆也是大學生,現在就在省城大學教書呢。”


    “真的假的?”


    這話一出,不僅這幾個年輕的姑娘,就連隔壁桌的老同誌們也來了興趣:“看不出來啊,這沐幹事這麽低調。”


    “反正挺厲害的夫妻倆……”


    “可不是嘛。”


    “沐幹事長得這麽好,還這麽疼老婆……”


    陳主任聽著這些人豔羨的話語,不由在心底暗暗歎息,真是年輕人啊,不知道這份圓滿是拿什麽換的。


    另一邊,沐戈壁下了班回家,鹿仁佳還要在學校跟晚自習,他放下手裏的東西,便推著自行車調頭去學校,先給鹿仁佳送了晚飯,然後才去找方智俊。


    因為方智俊打定主意畢業後不進單位,而是去南方闖一闖,所以現在方智俊每天還要繼續上課。


    方智俊一看見沐戈壁,頓時一臉救了大命的模樣。


    抱著沐戈壁帶來的燒餅就是一通啃:“我今天忙了一下午了,一口米都沒下肚,真是快餓死了。”


    “你慢點兒吃。”


    沐戈壁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模樣,生怕他餓死了。


    “我吃幾口再慢慢吃。”


    方智俊又吃了幾口紅燒肉,一邊吃一邊嘖嘴:“一吃就不是咱鹿姐的手藝,又是你們單位食堂的吧。”


    “有的吃就吃,少說廢話。”


    沐戈壁瞥了他一眼,語氣有點不爽:“她現在也忙,自己吃飯都顧不上,哪有時間管你的飯。”


    方智俊憨笑一聲。


    他也就是說說而已,自從鹿仁佳開始上班,他就沒跟過飯了,基本都是自己在學校食堂解決,要是錯過了飯點兒,他就自己在店裏弄點兒東西吃,店裏也有幾個女員工,請人家幫忙炒個菜還是行的。


    他向來不是挑嘴的人,當然,有好吃的,他肯定更願意吃好吃的。


    “我聽說了,經濟係那邊出了兩個寫詩特別好的大才子,我們係都有女生過去看呢。”方智俊塞了幾口,肚子裏有了點,這才吃的慢了些:“說起來,你長得也不錯,怎麽當初沒人看上你呢?”


    “你再胡說八道,以後我可不會再來看你了。”


    沐戈壁睨了他一眼。


    至於為什麽沒人看上他,當然是因為他有保護色啊。


    人都是慕強的,長得好看有什麽用?


    “真不知道現在的人怎麽了,寫個酸詩就被稱為才子,才子哪有式子香,那些女同誌真是不識貨啊。”發出感歎的是方智俊身邊的另一個同學,這位也不去單位,而是留下跟著教授繼續學習,估計到了年底就得去京城那邊搞數學研究了。


    他一邊伏案算題,一邊滿嘴都是哀怨。


    頭發被他無意中扒拉的亂糟糟的,身上的衣服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換的,衣領子都皺的不像樣了,再看穿的花裏胡哨的方智俊,這麽一看,方智俊確實不是搞研究的料。


    吃完了飯,方智俊又跟沐戈壁說了兩句店裏的事,但沐戈壁興趣缺缺,顯然不感興趣。


    如今方智俊和沐戈壁已經升級成了合夥人。


    當初借給方智俊的二百塊,折合成分成後,賺了有一千多塊錢,夫妻倆本來就不是缺錢的人,直接又將這一千塊投給了方智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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