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並沒有馬上回屋,而是接著站在廳堂門口張望,這次他已經順著聲音看到秦清曼與衛淩。


    “阿淩喝多了,我攙扶他,你去給阿淩倒杯蜂蜜水。”秦清曼擔心穿得不多的楚楚凍感冒,幹脆指示人忙活,忙活起來就顧不得再在門口張望。


    果然,楚楚一聽衛淩喝多了,立刻回屋去衝泡蜂蜜水。


    “媳婦,咱們回吧。”屋外,衛淩見秦清曼都幫自己遮掩到這程度,當然不能再停留在室外,而是牽著秦清曼的手往廳堂走。


    那穩健的樣子一點都看不出酒醉的痕跡。


    秦清曼不動聲色被衛淩拉著走,同時也衡量出衛淩的酒量。


    大雪封山的地方屋裏屋外是兩個極端天氣。


    剛進門,秦清曼與衛淩就被撲麵而來的暖氣激得打了個顫,適應幾秒鍾後才跺了跺腳上的雪,然後脫下外衣掛到一旁的衣架上。


    今天家裏燒了兩個爐子,溫度比以前還要高好幾度。


    “姐夫,給,蜂蜜水。”


    楚楚看不出衛淩醉沒醉,但他已經聽話的倒好了蜂蜜水,看到衛淩,立刻端著杯子走了過來。


    搪瓷缸挺大,裝了大半缸的蜂蜜水。


    蜂蜜放得多,水呈淡淡的黃色,跟衛淩他們之前喝的人參鹿茸酒非常相似。


    衛淩接過喝了一小口,然後伸手摸了摸楚楚的腦袋,“謝謝楚楚。”他與媳婦親熱的時候嫌棄小孩,這時候就一點都不嫌棄。


    反而很喜歡懂事的楚楚。


    “姐夫,難受嗎?”楚楚牽著衛淩的衣角把人拉到火爐邊坐下,同時一臉的關心。


    裝醉的衛淩:……這話讓他怎麽答。


    一旁的秦清曼幸災樂禍地看了衛淩一眼,等著看對方怎麽瞎扯。


    衛淩也能感受到媳婦不懷好意的目光,想了想,才對楚楚說道:“好多了,有楚楚泡的蜂蜜水,我喝了特別舒服,胃暖暖的,全身都暖和。”


    楚楚立刻露出開心的笑容,甚至還想在衛淩的杯子裏再加一勺蜂蜜。


    蜂蜜好吃,甜甜的,他每次吃了蜂蜜都覺得特別開心、快樂。


    不太愛吃甜食的衛淩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他沒想到楚楚在自己麵前這麽實誠。


    “姐夫,缸裏再加勺蜂蜜,蜂蜜水暖胃,我爹說是最好的解酒東西。”楚楚真誠地關心著衛淩,一雙水汪汪的大眼裏都是真心。


    衛淩:……


    麵對這樣的楚楚,他好像拒絕不了,想起之前自己對秦清曼說過抱怨楚楚的話,衛淩感覺到良心痛了,忍著對甜食的不喜,視死如歸地點了點頭。


    不就是多加一勺蜂蜜嗎,沒事,他能喝。


    楚楚看到衛淩點頭,開心地蹦起了準備給衛淩再挖一勺大大的蜂蜜。


    “楚楚,快睡覺了,不能吃太多甜的東西,不然會影響睡眠。”秦清曼見衛淩知錯,不得已幫著解圍。


    甜食這種東西,對於喜歡的人來說,是真愛,越吃越開心。


    但對於不喜歡的人來說,每一口甜食都是折磨。


    人既然知道錯,那就先暫時放過一馬。


    “是嗎?吃太多甜的會影響睡眠?”積極的楚楚愣在了原地,他先是看了看秦清曼,又看了看衛淩,最後把目光停留在秦清曼的身上。


    “睡前大量吃甜食確實會影響睡眠。”秦清曼一本正經地忽悠楚楚。


    其實也不算忽悠。


    每個人的體質不一樣,有人吃了甜食嗜睡,也有人吃了過多甜食會興奮到睡不著。


    “那我聽姐姐的,少吃點甜食。”


    楚楚選擇相信一臉真誠的秦清曼,同時伸手拿過衛淩手裏的搪瓷缸,“咱不喝了,一會就到睡覺時間,先留著,明天再喝。”


    被搶了杯子的衛淩:……


    看來人不能說假話,不然容易被‘報複’。


    “蜂蜜水不能過夜,過夜就不能再喝。”秦清曼按照原主的記憶說出這話,雖然她不知道蜂蜜水為什麽不能過夜,但把原因歸結於沒有冰箱,甜食類的東西晚上容易招惹蟲子。


    “那怎麽辦?”


    聽到秦清曼的話,楚楚與衛淩都傻眼了。


    他家這個搪瓷缸挺大,楚楚還泡了大半缸的蜂蜜水。


    “喝了吧,不能浪費。”秦清曼報複衛淩,敢用醉酒騙她,那就把這缸蜂蜜水都喝了長長記性。


    衛淩瞬間領會到媳婦的真意。


    隻能微微顫抖著手去拿楚楚抱在懷裏的搪瓷缸。


    “姐夫,我幫你。”楚楚看出衛淩的可憐 ,抱著搪瓷缸咕咚咕咚就喝起了蜂蜜水,這讓猝不及防的秦清曼來不及第一時間阻止。


    十幾秒後,缸裏一半的水下了楚楚的肚子。


    喝得超級飽的楚楚把剩下的蜂蜜水遞給了衛淩,他隻能幫這麽多了,再多真喝不下去。


    衛淩瞬間被小孩感動壞了。


    “謝謝。”伸手摸了摸小孩圓溜溜的腦袋,衛淩把剩下的蜂蜜水喝完。


    雖然甜甜的口感他不怎麽喜歡,但絕對不能辜負孩子的一片心意。


    秦清曼意味深長地看了看楚楚微微突出來的肚子,然後提醒道:“楚楚,天色不早,去洗漱吧。”這個時間離小孩睡覺的時間點也就隻差一個多小時,收拾完,小孩再玩一會應該就能睡了。


    “知道了,姐。”


    楚楚老老實實去洗漱。


    衛淩放下搪瓷缸也垂頭喪氣跟著去。


    今天他雖然借著酒意欺負了媳婦,但媳婦好像也生氣了,看來不能再招惹。


    秦清曼見一大一小去洗漱就去燒炕。


    雖然西屋燒著爐子,但炕還是要燒的,不燒炕晚上能凍得睡不著。


    炕燒好,秦清曼又去看了一眼西屋的爐子。


    之前因為沒人在屋裏,爐火用煤粉壓住了部分,經過幾個小時的緩慢燃燒,爐子裏剩下的煤已經不多,用火鉤子鉤了鉤漏灰的爐篦,燒成粉末的煤灰直接落到了爐子下的抽屜裏。


    一會抽屜裏就有了半抽屜的煤灰。


    爐肚裏的煤也下去了一大半,隻剩下淺淺一層火紅的火子。


    秦清曼夾了幾塊大塊煤進爐子,然後架上了提壺。


    提壺滿滿的一壺水,她家現在隨時都有熱水用了。


    “媳婦,我來收拾,你去洗漱。”這時候衛淩跟楚楚也收拾好,衛淩抱著楚楚回了西屋。


    “嗯,我去洗漱,爐火現在燒大點,晚上睡覺就要封上,不然半夜要起來加煤。”秦清曼跟衛淩說了一聲就去了廳堂洗漱。


    洗臉、洗腳,再摸上黃婉清送的香脂,香噴噴的秦清曼回了西屋。


    西屋點了煤油燈。


    煤油燈的光亮比油燈好很多,但是看著屋裏的光影還是能看出火苗在不停地跳動。


    火苗每一次跳動都能讓光線產生波動。


    這樣的燈光其實對眼睛特別不好,但現在大雪封山,電線都受影響,整個靠山屯都隻能用油燈又或者是煤油燈照明。


    “媳婦,不織毛衣了。”


    衛淩躺在床上對秦清曼招手。


    他今天確實沒有喝醉,但卻對秦清曼非常黏。


    此時的楚楚也還沒有睡,正躺在自己的鋪上翻滾,看到衛淩對秦清曼招手,他也學著招起了手,“姐,上炕,咱們都聽姐夫講故事,姐夫講的故事可好聽了。”


    秦清曼詫異地看向衛淩。


    她實在沒看出衛淩是個能講故事的人。


    “真的,姐,姐夫講的故事可好聽,關於大將軍的,快來,咱們躺著一起聽。”楚楚看出秦清曼的懷疑,極力推薦衛淩的本事。


    衛淩:……突然就特別不好意思。


    衛淩越逃避就越能激起秦清曼的好奇,把窗戶推開一條細條的縫隙,秦清曼脫鞋上了炕。


    看著相似的兩雙大眼,衛淩壓力特別大。


    “阿淩,我也想聽聽你的故事。”秦清曼這話一語雙關,她自己的出現就非常匪夷所思,聯想到衛淩很多跟現實不太相似的對方,她心中有著某種猜想。


    也許衛淩跟楚楚講的故事並不是故事,而是真實發生過的。


    甚至主角就是衛淩。


    就在秦清曼內心有所猜疑時,衛淩也做好了心理建設,有些話可能不好說出來,但如果是講故事,那麽再適合不過。


    “阿淩,不一定要從頭再講,你跟楚楚說到哪就從哪說起,我能聽懂。”秦清曼體貼衛淩。


    “好。”衛淩在被子下緊緊握住了秦清曼的手。


    聽故事的氛圍當然是聽者要安靜地聽講故事的人講故事,所以在衛淩回答一聲好後,秦清曼與楚楚各自進入了狀態,姐弟二人用同一個姿勢側身麵對衛淩。


    衛淩看著神色相似的姐弟倆思緒回到了曾經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


    那是冷兵器時代,每一刀,每一槍的代價都是帶走人體的肢體與鮮血。


    一場仗打下來,很多戰士會缺胳膊斷腿退下戰場。


    運氣好的身上紮幾個洞,留下代表功勳的傷疤,運氣不好的直接就死在了戰場上。


    所以冷兵器時代不願意輕易動武,動武就代表著血流成河,天下無數家庭失去丈夫,父親,兒子……


    衛淩的聲線不算低沉,但他在說故事時聲音比平時低好幾度,很容易就把人拉進他話語中的戰爭場景。


    秦清曼與楚楚都聽得下意識摒住了呼吸。


    兩雙相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衛淩。


    隨著衛淩的故事,姐弟倆沉浸在殘酷又冰冷的故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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