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奴還不太理解這個地方吃飯與狩獵的關係。但是他知道,總要吃才能活,一切食物都須通過自己的努力得到。


    他要告訴她,他是最會狩獵的小狼,是能養活一整個狼群的小狼,不管她要吃什麽獵物,他都能獵到,他會很有用。


    她不用把他丟掉的。


    作者有話說:


    狼奴:奴奴要做有用的小狼,不被枝枝丟掉的小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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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殿下仍覺得他隻是一頭沒用的小狼嗎?


    五更天將過, 小太監開了慈寧宮的門,嘴裏哈著白氣,領人往四處掃灑。穿了赭石色陽生補子的如淨嬤嬤領著一隊宮女進了主殿暖閣, 倒去香爐、銅盆裏的灰,換上新的, 又親自撩開床帳,服侍荀太後起身。


    不論寒暑, 荀太後習慣早起,洗漱完後會先到慈寧宮後殿的大佛堂禮佛半個時辰,再回暖閣用素齋早膳。


    “去把那盒鬆子糖拿過來。”禮完佛,荀太後背對一架繡了雙魚戲蓮花的炕屏坐下, 用著一碗百合蓮子粥。


    如淨嬤嬤讓末尾的宮婢上前, 將紫檀盤上雕嬰戲圖的酸枝木小果盒打開給荀太後看,裏麵整整齊齊擺放了二三十顆檀木珠子大小的鬆子糖。


    荀太後並未抬眼,如淨嬤嬤又將底下那個小盒子打開了, 裏頭是雪白香甜的椰絲糖,也有二三十個。除這兩盒糖外, 盤子上還擺了個百寶嵌螺鈿的點心盒子,裏頭有各種蜜餞涼糕。攢盒上有個絳紅色繡平安萬福四字的荷包,鼓鼓囊囊的。


    “放下吧。”荀太後吃了一塊藤蘿餅和兩隻銀芽雞絲春卷便擱了筷子, 讓人撤去東西,把那幾個盒子放下來。


    如淨嬤嬤依言放好,荀太後已閉上眼摸撚起佛珠了。


    院子裏的光線透進來不久,小太監進來通傳, 說重華宮的七公主來請安了。


    平時最常來是慈寧宮的孟皇後, 來了她也不與荀太後多說話, 兩人徑直去大佛堂禮佛, 一同用膳時才會聊幾句。但每到節假,孟皇後需要操持宴席,抽不出空,以往這時候,姚美人就會帶楚言枝來給她請安。不過最近一年姚美人重病,她們母女也沒怎麽來了。


    荀太後仍在念佛,手上那串十八子黑檀佛珠在陽光底下透出一種溫厚沉靜的光澤,一如她舒展的眉眼,看不出絲毫情緒。


    楚言枝放輕了腳步,站在珠簾前看向臨窗而坐的荀太後,給她請安:“枝枝給皇奶奶請安了,祝皇奶奶冬至安康,事事如意。”


    荀太後這才睜開眼,看了眼如淨嬤嬤。如淨嬤嬤扶楚言枝起來,讓她在炕桌對麵坐下,還將她的大氅脫下來放到熏籠上烘烤。


    荀太後讓如淨嬤嬤將荷包遞給楚言枝。


    楚言枝雙手接了,依照昨日娘親和年嬤嬤交代過的話恭恭敬敬地道謝。


    如淨嬤嬤將炕桌上的幾個食盒都打開,讓楚言枝吃。


    楚言枝看了眼荀太後,她老人家見她收了荷包,又閉上眼念佛了。


    楚言枝脫下小手籠,拈起一塊椰絲糖小口吃著,另一隻手在袖子底下不安地摳弄起荷包上繡的字。她既想說話,又不是那麽想說話。


    慈寧宮安靜又暖和,但室內所有擺設都沾有沉香味,連她吃的椰絲糖都好像染上了一點。外頭的鳥雀吵不到裏麵,楚言枝不敢亂動,靜靜地看著窗外那株柿子樹。太過安靜了,她總覺得自己的呼吸聲都能把皇奶奶驚著。


    如果娘親在的話,就會用溫柔的語調與皇奶奶聊幾句話,然後再尋個由頭離開。


    楚言枝準備吃完這顆糖,再問皇奶奶能不能帶她參加宴席。


    “你娘的病怎麽樣了?”


    楚言枝剛把糖塞進嘴裏,正擦著手指要端茶盞喝一口,一直不言不語的荀太後忽然開口問她了,音調很平。


    “娘親好很多了,昨天還給我做了昭君套和小手籠。”楚言枝坐直身子,也不喝茶了,摘了自己腦袋上戴著的臥兔兒給荀太後看。


    荀太後看了一眼,點點頭,又閉上眼不說話了。


    如淨嬤嬤把茶端起來,喂楚言枝喝了兩口。


    口齒間甜膩的味道被這盞君山銀葉衝散了些,楚言枝捏緊昭君套,終於道:“……皇奶奶,我也想去吃冬至宴席。”


    荀太後摸撚佛珠的動作頓住,沒有說話。


    如淨嬤嬤打量著一臉緊張的楚言枝,笑問她:“殿下怎麽突然想吃宴席了?”


    楚言枝想了會兒,直說道:“我要做個正經公主。別的公主有的,我都要,別的公主會的,我要學。”


    這話足夠令如淨嬤嬤震驚。她本以為楚言枝是饞了才會突發奇想,畢竟這年紀的小孩子都貪嘴,而楚言枝膽子一向很小,想要的無非是吃的和玩具,很少能意識到自己是位能提要求的公主。


    她突然說自己想做一個正經公主,便是意識到自己在這宮內許多人眼裏根本算不上公主了。


    如淨嬤嬤邊為她添茶邊想這幾天外頭發生的事,心思漸漸平靜下來。也難怪楚言枝會變了心態,她想要救自己的娘,還得觸犯宮規去求親姐姐。同樣是公主,差別太大了。


    “皇奶奶,我娘親病了去不了,你帶我去好不好?”楚言枝還是不太敢對荀太後撒嬌,她兩手握住炕桌小角仰頭期盼地望著她問。


    荀太後依然沒什麽表情,將珠串繞兩圈戴在手腕上後,倚靠在迎枕上,輕輕點了點頭。


    楚言枝的眼睛瞬間亮了,像隻覓到食的鳥兒,歡快地跳下來朝她行禮。


    她一動,室內靜沉沉的香霧就被攪散了。荀太後看看冰裂紋窗欞外的柿子樹,淡聲道:“後花園有架秋千,你在這坐不慣,去那裏玩吧,餓了就來吃些茶點。也別玩得太過,現在日暖風涼,出了汗便容易受寒,你這昭君套還得戴好……”


    話到一半,見楚言枝睜著一雙明澈杏眼期待地看著自己,荀太後止了話音,朝如淨嬤嬤招手示意了下,繼續閉眸念佛了。


    如淨嬤嬤領著楚言枝往後花園走,讓幾個小太監和宮女在旁邊看著,紅裳扶楚言枝坐上秋千,輕輕地晃蕩起來。


    充斥鼻腔的檀香味與沉香味散去不少,楚言枝打個嗬欠,腦袋靠著秋千繩想方才皇奶奶的反應。


    皇奶奶前兩年剛辦過六十大壽,鬢發上卻不見一絲白。許是因為很少做表情,連話都很少說,她臉上也沒多少褶子。楚言枝一直覺得她太嚴肅了,兩年前宮裏給她辦壽宴,整個皇宮都熱熱鬧鬧的,唯有她自己始終淡淡的,甚至都沒出去露麵,隻在慈寧宮裏吃了一碗長壽麵。這麵還是娘親給她做的。


    楚言枝雖然每次過節都來看她,但這些年跟她說過的話一隻手都能數得來,完全沒料到她會這麽輕易就答應自己的請求。


    她連自己的壽宴都不出席,竟然願意帶她參加今晚的冬至宴席!


    楚言枝發覺自己最近的運氣特別好。給娘親請到了禦醫,把狼奴救出了上林苑、放出了籠子,自己今晚上還能參宴。但她覺得這不止是因為運氣好,也是因為自己主動踏出了一步又一步。


    楚言枝抓著兩邊秋千繩,望著光禿禿的枝丫上一個個火紅的柿子,央紅裳用力點推。


    荀太後讓如淨嬤嬤把槅扇窗打開,聽著後院傳來的一陣陣笑語,她緩緩地躺靠下來,看著茶盞上方繚繞的水汽。


    如淨嬤嬤將楚言枝未喝完的茶盞換下去,給荀太後沏了盞新的,然後在足承旁坐下,為她揉捏腿腳,輕聲道:“七殿下還是個孩子,興許隻是想吃點好吃的。”


    荀太後目光無波:“孩子都會長大的。”


    如淨嬤嬤點頭:“這也是姚美人的意思吧。病了一場,她想為七殿下爭一爭。您要幫她?”


    “當年本就是我害了她。”陽光照在荀太後平整的眉眼上,她又摩挲起腕上的佛珠。


    那是成安四年,成安帝入主紫禁城以來頭一回選秀。她一向不願管宮中的事,但禮部要她親自指一個秀女出來,說這樣才合規矩。一眼望過去,最順眼的就是姚窕,她便指了。


    成安帝從小就對她這個親娘不親近,她一生鮮少有為他做決定的時候,隻這一次決定,他都厭惡極了。


    姚窕進宮後,一直未得他詔幸。直至年末,所有秀女他都寵幸了個遍,其中兩位連孩子都生下了,他才在百般催促之下詔幸了一次姚窕。


    隔年姚窕誕下楚言枝,但成安帝半點不在乎,反倒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將去年生下四公主楚宜萱的安婕妤封了嬪,賜封號順。


    無非是在向她這個親娘表明態度。


    荀太後清心寡欲多年,對皇帝的事,她自覺無能插手,亦不願插手,她並不在意成安帝對她是何態度。但她對不起姚窕,也對不起楚言枝,所以姚窕若想為楚言枝爭一爭,她甘心為她們鋪路。


    荀太後沒有躺太久,感到膝蓋的酸乏褪去些後,她起身坐到書桌前,燃香開始抄念《金剛經》《僧伽托經》。


    送楚言枝她們出門後,年嬤嬤正準備回去服侍姚美人吃藥,轉頭卻看到狼奴孤零零站在廊道上,歪頭盯著門,不知在想什麽。


    年嬤嬤知道這孩子身上有股瘋勁兒,楚言枝在的時候,他還能壓著這股瘋勁兒,她一走,他就像被主人家丟到路邊的野狗,逮誰咬誰。


    但野狗再瘋,也隻是個可憐的狗兒。狼奴就是個八九歲的孩子而已。年嬤嬤悄步朝他走近,探身問:“奴奴,餓了沒有?”


    狼奴已會叫自己的名字了,他知道年嬤嬤是在對自己說話,但還不能夠完全理解她到底在說什麽。


    他想到殿下是很親近年嬤嬤的,年嬤嬤能給他們所有人弄到食物,是這裏最有用的人。


    他要學便要找最有用的人學。


    狼奴抱著小木偶,拽住年嬤嬤的袖子,眨著眼睛努力地說:“嬤嬤。”


    年嬤嬤一驚,眼尾笑出了褶子:“狼奴這麽聰明呢?都會喊嬤嬤了!”


    不管狼奴之前是什麽模樣,他如今洗幹淨了頭臉,散著一頭烏黑長發仰頭喚她嬤嬤,年嬤嬤便覺得心窩子化成了一汪水,拉著他的手腕,像哄別的孩子一樣:“奴奴是不是餓了?嬤嬤做飯給你吃好不好?”


    狼奴不習慣被人牽住爪子,這讓他覺得危險。但看到年嬤嬤臉上的笑,他潛意識判斷她並無惡意,且他還要請她教自己狩獵,狼奴便沒有掙開。


    他走路走得慢,還容易摔跟頭,但偏偏是個倔強性子,摔了不要人扶,非要自己挺著小腿站直,再一步步往前走。年嬤嬤想起楚言枝小時候,她學走路就不這樣,要是摔了,能抽抽噎噎趴地上磨蹭半天。姚美人倒也耐得住性子,坐在一旁不讓人去扶,就等她自己個兒爬起來。


    等他們走到東殿,太陽已經完全出來了。


    年嬤嬤讓狼奴在凳子上坐下來,然後盛了碗羊肉湯,給他夾了兩個肉餡包子,放到桌上讓他吃。


    狼奴握著勺子,麵對桌上的東西有點無措。


    他歪頭問對麵正擇一筐韭菜的年嬤嬤:“殿下,吃?”


    年嬤嬤不明所以地點頭,玩笑著問他:“放心呢,殿下是吃過早膳才走的。殿下剛走,你就舍不得啦?”


    狼奴若有所思。


    殿下為何會愛吃這些呢?


    他用勺子挖碗裏的羊肉湯喝,由於舉止獸性未脫,幾次差點翻了碗。


    年嬤嬤哼著江南小調,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開始自顧自地閑話起來:“你要想到哪都跟著殿下,可不能就做個狗尾巴,你總得會點什麽。瞧瞧,連碗湯都不會喝,以後要你給殿下倒茶怎麽辦呢?”


    狼奴並不愛喝這燙燙的東西,他把肉包子整個塞到嘴裏,又被裏麵的肉餡湯汁燙到了。他不滿地哼唔兩聲,還是都給乖乖咽下去了。


    狼奴邊吃邊想,這些都是處理過的死物,殿下不吃沾血帶毛的,她要吃這些。


    而年嬤嬤會處理,還能處理得很好。


    年嬤嬤聽到他哼唧,又笑了:“不服氣呐?不服氣可沒用,你既不是太監,也不是宮婢,還想留在殿下身邊,那不得會點兒別的什麽?”


    看狼奴眨巴著眼睛喝湯,頭發都快落到湯碗裏去了,年嬤嬤放下韭菜筐子,洗了個手回來,把他腦袋頂鬆鬆垮垮的紅發帶摘下來,重新綁了個高紮發。


    “狼奴呀,你看看你,自己的頭發都不會紮。一個小奴隸,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麽指望你照顧殿下呦!”


    紮到一半,年嬤嬤忽然想起還在碧霞閣睡著的姚美人。哎呀!她得服侍主子起身喝藥的呀!怎麽就被這孩子打岔打忘了呢?


    年嬤嬤趕緊順手打上一個蝴蝶結,匆匆忙忙端上藥就要往中殿去。


    狼奴發根一痛,抬起茫然的小髒臉,就見年嬤嬤腳步飛快,念念叨叨地端上東西往外走了。


    她還沒教他狩獵,沒教他怎麽處理殿下愛吃的食物呢,她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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