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騙你了!”辛鞍叉起腰,“哼,愛信不信,我走了,看我爹知道你不聽他的話怎麽揍你吧。”


    辛鞍頭也不回就要走。


    狼奴神情鬆動了下:“師父才不會揍我。”


    “這我可管不著,反正他會生氣。”辛鞍已邁出了門檻。


    狼奴怕辛恩生氣,怕他一生氣就不帶他找殿下了。


    “你不要走。”狼奴下了床,開始把衣服往身上套,“你看我起床。”


    辛鞍這才趾高氣昂地回過頭,抱著手臂一步步踱回來:“那好吧,本官勉為其難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他繞著狼奴轉起來:“袖子弄好,我爹不喜歡看人的袖子太寬鬆,特別是習武的時候。衣擺掖緊會不會……你這腰也太細了。喂,怎麽破洞的靴子你還穿啊?能不能別這麽寒酸?”


    狼奴不懂什麽寒酸不寒酸的,他認認真真地答:“小福子給的,很好穿。”


    辛鞍別過視線,嘀咕道:“咳,幹嘛老這麽可憐地看人……”


    “老陳,去我床頭拿一雙過來。”


    老陳看看狼奴,再看看還故作冷硬的二公子,笑著去了。


    等老陳把鞋拿來了,辛鞍讓老陳自己個兒忙活去,別再跟著自己了,又親自把鞋拿到狼奴麵前一放:“換上。”


    狼奴歪頭眨眼,思索著他的意思。


    辛鞍真想把他腦袋掰正,怎麽老歪來歪去的,人話真就有這麽難理解?


    不過見識到他的力氣後,辛鞍不敢輕舉妄動,他指指自己那雙才穿過幾次的金線繡雲紋的小皂靴:“把那個破洞的脫下來,穿這個,會不會?”


    狼奴沉默了一下,辛鞍以為他聽不懂,忍不住要再解釋一遍的時候,他突然衝他笑了一下:“謝謝。”


    狼奴在床邊蹲下來,脫了舊皂靴開始換。


    辛鞍抿了抿嘴,猶豫一下後,還是抵不住好奇心,悄悄繞到了床那邊。他剛伸出手,狼奴悶悶道:“太小了,穿不上。”


    辛鞍緊張得手一抖,又有點兒氣急敗壞。他這什麽意思?說他腳小?男孩子怎麽可以被說腳小!


    “穿!爺的腳都能穿得上,我不信你穿不上。”


    狼奴隻好繼續彎腰嚐試往腳上套,蹙著眉小心避著腳腕上的傷。


    這時後背卻突然掀起一陣輕微的風。


    狼奴心髒驟然緊縮,立刻回身撲到床上,然而小木偶已被辛鞍拿起來了。


    辛鞍把木偶正正反反看了一通:“它怎麽穿著女孩兒衣服——輕點拽,拽壞了心疼的可不是我!”


    狼奴眼眶都紅了,拽著袖擺的手下意識輕了力道。他縫了好久才把殿下給自己的舊衣裳縫好的,平時抱著睡覺的時候都不舍得壓著,現在又哪裏忍心使力去搶。


    “……還給我。”狼奴聲音低低的。


    辛鞍不太敢看他那種表情,一甩手把木偶連衣服都扔回了他懷裏。見狼奴緊緊摟住木偶不敢再鬆開一刻的樣子,他抓了抓耳朵:“我就看看,又沒對它做什麽。不過,不過你怎麽給它穿女孩的衣服?隻有女孩子才會打扮自己的木偶、布偶。不對,像我這種厲害的男子漢,壓根不會玩這個的!你個男孩子怎麽夜裏還摟著它睡覺啊?”


    狼奴把木偶從衣服裏掏出來,先把衣服檢查一遍,見沒有破損的地方就疊好塞回包袱裏,又看了看木偶,還是好好的,之前斷了的那條胳膊也沒有鬆動。狼奴這才緩了口氣。


    狼奴愛惜地給木偶擦臉:“什麽是女孩兒?”


    這個問題他曾想問年嬤嬤,但那時他還不怎麽能完好地表達意思,年嬤嬤也不知有沒有聽懂,總之她的解釋讓他不能理解。


    “這你都不知道?”辛鞍是個沒皮沒臉的小子,大笑著指向狼奴下盤,“男孩兒有雞/雞,得用它尿尿,女孩兒沒有啊!你難道沒有啊?”


    辛鞍的話讓狼奴震驚了一下。他臉一下子變得通紅,眼神閃躲起來,把小木偶摟得緊緊的。


    狼奴聲音變得很小,羞得整個人快縮起來了:“有……”


    ……難道殿下沒有嗎?


    作者有話說:


    枝枝:f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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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一起睡覺的,是會生小娃娃的夫妻。


    那, 那殿下她怎麽……


    狼奴心亂了,不敢想還忍不住要想,摳著木偶的臉, 幾乎要摳出一個洞來。


    “女孩兒可麻煩了,都愛哭, 哭了就哄不好。”辛鞍看看他,“你害羞什麽?”


    狼奴別過臉:“我沒有害羞。”


    “那你臉紅什麽?”辛鞍覺得他呆呆傻傻的樣子好玩, “你不會很愛哭吧?”


    狼奴瞪他:“沒有。”


    辛鞍還是有點怕他凶起來的樣子,揉揉鼻子,看向他勉強套上的靴子,滿意道:“爺的鞋果然怎麽穿都好看。走, 小爺帶你吃早飯去。”


    “等一等我。”狼奴收拾著床和包袱, “還有,不要告訴別人我的小木偶穿,穿女孩兒衣服……師父也不可以。”


    “嗯?哈哈, 你也知道男孩子不能抱木偶睡覺啦?”辛鞍坐到床上來,“我要是說了你會怎麽樣?”


    狼奴動作一頓:“你不可以說。”


    “我非要說呢?”


    “咬死你。”


    辛鞍默默地從床上坐起來了, 不動聲色地往後退兩步:“……嘁,誰這麽無聊說這個。”


    等狼奴收拾完了,辛鞍帶他到偏廳吃飯。狼奴看了圈, 問他:“師父呢?”


    “他還沒起床啊。”辛鞍一屁股坐下,跑半天肚子又有點兒餓了,拿起一隻包子就啃,衝他揚下巴, “來吃啊。”


    狼奴沒動:“你騙我。”


    “開開玩笑嘛, 你怎麽跟我爹一樣死板, 真沒意思。”


    狼奴皺著眉, 一臉不高興地看著他。


    “老陳不是說你吃過飯了嗎?怎麽又吃?”辛夫人從正廳那過來了,看向狼奴時聲音溫柔下來,“狼奴醒了?來,趁熱多吃點。”


    辛夫人領著狼奴在辛鞍身旁坐下,親自為他盛粥夾菜。


    狼奴乖巧道謝,坐下來後斯斯文文地吃起來,看得辛夫人欣慰得很,隻是再看親兒子,就怎麽看怎麽個不順眼了,總想凶他兩句。


    辛鞍被凶得心煩,咬包子的嘴張得更大了,吸溜粥的時候恨不得把碗啃出一個洞來。


    辛夫人拿他沒一點辦法。


    因為是祭灶節,府裏上下都不缺吃的,吃完早飯,辛夫人又問狼奴可有什麽想吃的點心糖果。


    辛鞍聽後直接不樂意了:“娘,憑什麽我多吃點你就要凶我,我才是你親兒子!”


    辛夫人瞪他:“你那叫多一點兒?要不是天天拘著你習武,不定胖成球了!還好意思說。你看看人家狼奴,多乖,吃相比你姐姐還好。”


    辛鞍小聲哼哼:“像個女孩兒有什麽好的。”


    說完辛鞍就從下人端來的果盤裏抓了一大把的糖囫圇個地往嘴裏塞。


    府裏還有許多事需要忙,辛夫人訓斥完辛鞍後時辰已經不早了,看他們都吃得差不多了,隻好先讓辛鞍帶狼奴到後院玩去,隻要不闖禍就成。


    辛鞍一拍手就往後院跑,到了後院,也不管狼奴幹什麽,自己個兒就鑽起了假山,過了會兒又爬樹,還要坐到院牆上朝屋頂扔石子。


    狼奴抱著木偶坐到屋簷下,心裏還在糾結辛鞍之前說過的話,臉不自覺又燒起來了。


    他拿手背蹭蹭,也有點兒嫌棄自己這樣子,可又說不清自己在害羞什麽。


    殿下和他不一樣,不一樣……僅僅那點不一樣嗎?因為那點不一樣,所以不可以一起同窩睡覺嗎?


    聽嬤嬤的口氣,駙馬是男孩兒,為什麽駙馬可以和殿下睡一起?


    越想狼奴心跳越快,他摸摸自己噗通噗通的心髒,意識到事情一定不止如此。


    “你知道什麽是駙馬嗎?”狼奴沒忍住,仰頭問剛從院牆上跳下來撿石子的辛鞍。


    辛鞍玩得臉上手上都是泥,看得狼奴很是嫌棄。


    “駙馬?你說大公主的安駙馬?他是瘸子嘛!”


    “瘸子才可以當駙馬?”狼奴想到有時候一瘸一拐的刀疤餘,眉頭緊皺,“不行!”


    辛鞍正拿衣兜裝石子,聽到他的話,回頭看過來:“你到底在問什麽啊?”


    狼奴心虛地轉著木偶那條斷胳膊:“什麽是駙馬?”


    辛鞍擦擦額頭的汗,衝他招手:“幫我撿石子啊!”


    狼奴搖頭:“太髒了,我不要。”


    辛鞍朝他丟了一個:“那我不告訴你了!”


    狼奴五指一張接住了那粒石子,在辛鞍目瞪口呆的表情下擲回了他懷裏:“告訴我。”


    辛鞍哼氣:“呆子,駙馬是公主的夫君啊!就是能和公主生小娃娃的男人啊,他們是夫妻嘛!算了,你個連爹娘都沒的人,能懂得就怪了。”


    辛鞍摟著石子,踩上假山,重新坐回院牆上,從懷裏掏出彈弓想打樹上的鳥。


    狼奴歪頭看著樹上那隻鳥窩,隔得太遠,看不清裏麵有什麽。


    夫妻,爹娘,小娃娃。


    狼奴從前在狼群裏,隻知狼王母親,他是她的孩子。狼王被人殺死後,他沒有母親了。他現在隻有殿下。


    在重華宮,姚美人是殿下的娘親,在狼奴眼裏,就像狼王之於他。


    爹爹呢?


    他沒有爹,殿下也沒有,辛鞍有。師父是辛鞍的爹,因為師父和辛夫人是夫妻。


    夫妻會生小娃娃。


    在一起睡覺的,就是會生小娃娃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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