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宮婢還在查看窗子。


    “剛有野貓過去了?”


    “沒看見,許是風刮的。”


    “秋風就是一陣比一陣大,一陣比一陣涼——”


    “快別說話了,殿下在裏頭睡覺呢。”


    兩個宮婢走開了狼奴還不肯鬆開她,濃長的眼睫毛時不時會碰到她臉上。


    他一時忘情,移來一邊膝蓋把她扣在了床角,楚言枝找準了時機,往他大腿裏側使著巧勁兒狠狠掐了一把。


    狼奴眉頭稍稍蹙了下,終於捧著她的臉願意把唇移開了,拿指腹擦了擦她唇畔水澤,不滿道:“奴疼。”


    楚言枝嗔瞪著他:“我許你親我了嗎?!許你把腿放我床上了嗎?!”


    她要推他,狼奴慢慢把腿收下去,手還沒從她的臉與腰上移開:“奴親得不好嗎?”


    “……我還在生你氣,你看不出來?”楚言枝又推他胸膛一把,摸到什麽,從裏麵一掏,果然又是那種書。


    她把書往地上一擲,書沒掉地上,狼奴隨手一接就接住了:“殿下還難為情看這些嗎?”


    他不管她許不許,依賴地摟住她,蹭著她的臉道:“我原來也難為情,還罵辛鞍來著,現在不了。”


    楚言枝掙不開他的懷抱,抬手揪他的臉:“現在你臉皮比城牆還厚了!”


    “疼啊,殿下。”狼奴討好地親她,拿了她的手往自己肚子放,“摸這裏。”


    楚言枝不摸,可他了解她,鬆了她的衣襟口,長指撥惹幾回她的聲息就亂了。


    她不掐他也不推他了,狼奴再次把膝蓋悄悄移上來,親她的臉:“奴學習伺候殿下呢,這沒有好難為情的。在堂上他們也不會管奴看什麽。就算管,奴功夫好,不會叫他們知道。”


    “那你,你看了為什麽要用眼神勾引我?”楚言枝挺了挺脊骨,卻還要推他的手腕,眸裏含了一層薄薄的水色。


    “在想怎麽伺候殿下。”狼奴一下一下親著,指腹繞著打旋,“奴看了很多書,已經學得七七八八了,隻差試一試。紙上得來淺,深的得要躬行啊。”


    楚言枝想對他翻白眼,卻又咬了唇,偏身靠在迎枕上。心裏明明是不想理他的,可他揉得她很舒服,她總會因為這點舒服放任他。


    狼奴見她兩頰浮起紅,歡喜地抱住她親:“奴學得是不是很好?殿下看起來很喜歡。”


    “你不能在那種地方看那種書。”楚言枝抱住被子,雖然沒看他的眼睛,語氣已經被方才軟和很多了,“就算不會被別人發現……學堂裏怎麽能看。你太不害臊了。”


    “學堂不是用來學東西的嗎?”狼奴捧著她臉,“為什麽之乎者也可以在那裏學,這些就不行?太沒有道理了。”


    “……不行就是不行。”


    狼奴隻好點點頭,轉而問她:“奴不帶去看了,那奴在這裏和殿下一起看好不好?”


    楚言枝斜他一眼:“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注意。你想趁我意誌不堅定的時候爬上我的床勾引我。”


    狼奴撚撚她的發絲:“再過兩三個月,殿下又要去見小表哥了。奴再不爬上來,殿下就被他勾走了。殿下還總想丟了奴,奴害怕。”


    楚言枝垂眸:“我沒說要丟了你,是你自己想多了。”


    “那天殿下還說奴的生活裏可以沒有你。”狼奴把腦袋埋到她頸窩依賴地啄吻著,“明明就是不想要奴了,還變著法子問奴。”


    他幽怨地望她一眼:“殿下是不是已經喜歡上小表哥,為了以後獨寵他,不讓他受委屈,所以想辦法把奴趕走?”


    楚言枝不知道他是有意這樣說,還是真這麽以為的,忍不住笑著拍了他一下:“你說話好奇怪。”


    “殿下就說是不是吧。”


    楚言枝搖頭:“不是。”


    狼奴真稍稍鬆了口氣的樣子,又問;“那為什麽問奴那樣的問題?別說隻是隨口問的,奴不是笨狼,沒有那麽好騙。”


    楚言枝撐著他的肩膀坐正了些,抱了枕頭在懷裏。


    她指指他那隻膝蓋,狼奴不那麽甘心地收下去,蹲跪在了床頭,仰麵虔誠期待地凝視她。


    “你……你功夫很好,確實不笨。”楚言枝把自己鬆了不少的衣襟攏了攏,視線落到枕頭上的祥雲紋,“同樣是辛恩教的,甚至辛鞍是他親生的兒子,你比辛鞍優秀多了,在外人麵前提起來,辛恩也總是一直把你掛在嘴邊。你師父一直很為你驕傲,你沒有感覺到嗎?”


    狼奴斂目,眸光裏的欲意也淡了些:“奴知道,師父對奴很好。”


    “你是他唯一的弟子,辛家所有的好功夫都傳給你了,你師父師公他們,不會希望你隻是做我身邊一個侍衛而已的。”


    “可是奴不能離開殿下。奴活著就隻為著能一直守在殿下身邊。”


    “你之前不在我身邊的時候,不也活得很好嗎?這世上不會有誰離了誰就活不了的。”


    狼奴氣息微哽:“如果沒有將來能回到殿下身邊,長長久久陪伴殿下的盼頭,狼奴那些年也活不了的。”


    楚言枝蹙了蹙眉,覺得他這話說得太誇張了,好像威脅她似的。


    “我不曾對你下蠱吧?我就沒有見過你這麽糊塗的人。”楚言枝點了點他的眉心,“我那麽舍不得娘親,也知道總有一天要舍得下。狼奴,那天晚上我跟姚令說,他見過的女孩子太少了,所以才會喜歡我的,你不覺得你也是嗎?你身邊隻有我一個女孩兒,你長大了,什麽有了欲,你發不到旁人身上,隻有發到我身上,才叫你以為自己沒了我不行的。”


    狼奴不語,良久握住了她的腕子,看著她細白的手指,輕聲道:“殿下不愛奴,所以不理解奴。”


    “我怎麽不了解你?你是我養大的小奴隸,說話、吃飯都是我教會的你。”


    “那殿下愛奴嗎?”狼奴抬眸直視著她,見她愣住了,替她回了,“殿下不愛奴。”


    “我不是對你說過嗎?情情愛愛沒有意義,我看那些什麽才子佳人的書,都是寫來騙人的,尤其是騙什麽都不懂的女孩兒。你也什麽都不懂,輕易就相信了。”


    狼奴摩挲著她手腕內側細嫩的皮膚,一遍一遍輕輕地撫,撫得白中透出一層粉了,才又輕輕地揉:“殿下不愛奴沒有關係,殿下的身體還是喜歡奴伺候的,奴可以讓殿下的身體離不了奴。”


    楚言枝見跟他說不通,把自己的腕子抽走了,回身朝裏去。


    狼奴明白,這是殿下又趕他走的意思。


    殿下怪他患得患失,也怪他把書帶到文華殿去看,但狼奴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殿下的話,師父和師公都對他說過,連辛鞍、金參、刀疤餘幾個人,也這樣勸他,勸他離開殿下,去做更厲害的事,建功立業、保家衛國、名留青史。


    可他們都忘記了,他原先那麽努力地學所有事情,就是為了能留在殿下身邊,不是為了那些,他也不覺得那些事有什麽意義。


    小狼本可以撞死在籠子裏的,這便算了卻了一頭狼該有的命。哪有狼會甘願被困死在一個四四方方的地方?但殿下把他帶走了,他的命就隻是殿下的。


    他從小就想做殿下的駙馬,如今知道做不成了,他沒有別的辦法。為了能長長久久地留在殿下身邊,他必須很努力很努力。


    否則他拿什麽和她的姚令小表哥爭呢?


    “奴夜裏再來找殿下。”狼奴把書拿上,給她理理帳子,回身往外走。


    楚言枝坐起身,隔著帳子同他道:“你可以不愛我的。雖然你是我的小奴隸……但連駙馬都不必要愛我,你為什麽還要愛我?你不會覺得不公平嗎?我當然不可能愛你,你隻是我的小奴隸啊。”


    狼奴的腳步停在了珠簾前。


    他想回頭看看殿下,看看殿下此刻是用什麽樣的神情說出這樣的話,可是他做不到。


    不可能愛他,不可能愛他……殿下還是承認了。他明知道的,他當然一直都知道的,本不該再傷心了。


    狼奴牽動唇角,看向窗外投來的那束光,盡量安撫著自己的情緒,控著微顫的聲線道:“奴並沒有那麽小器。殿下不愛奴有什麽關係,能讓奴再愛著殿下就好。”


    楚言枝不能理解,她又不是在害他,隻是實話實說而已。問他前程的事就更不是害他了。他不小器,難道她小器嗎?她意思很明確了,不是要趕他,而是他可以有自己的生活,將來要過自己小日子的時候,她也不是不能放他離開。


    畢竟她大概率是要嫁給姚令的,細細思來,“寵奴滅夫”太不厚道了。他是她的小表哥,是娘親的親哥哥和嫂嫂用心養大的孩子,她雖然沒得選,他好像更沒得選,這幾年直接被告知一定會尚一位沒見過麵的公主表妹,身邊不準出現別的女孩兒,她要是真做出“寵奴滅夫”的事,他爹娘和祖父母怎麽想?他的爹娘,是她的舅舅舅母,他的祖父母,更是她的親外祖父母。傷了他們的心,不就是傷了娘親的心。


    她是很想任性,任性地憑借公主身份肆意妄為,但也僅限於想想,並不打算真的那麽做。她這些年被小奴隸勾引得昏了頭……


    娘親說得對,不能把所有事情都積在最後再想,所以她也得認真理一理自己和狼奴的關係。


    第一點,她喜歡和他有身體接觸,但對他的喜歡,就是對小奴隸的那種疼寵,絕不可能有愛。


    第二點,如今姚令還沒被選定為她的駙馬,他們也不曾成婚,她現在和小奴隸接觸,自然不算對不起他。


    所以第三點,成婚之前,小奴隸要伺候她,她雖然有時候會羞於齒口,但不會全都拒絕,她就想圖個舒服快樂。等婚事確定下來,她就得跟小奴隸斷一斷這方麵的關係。


    最好的結果,就是在這之前,讓狼奴把對她的心思淡淡,放到更有意義的事情上去,心甘情願地離開她。一直待在她身邊能有什麽出息?愛不愛的,楚言枝不太在乎,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最會騙人了。孟皇後當年不就被騙得很慘?


    小奴隸太幼稚了,淨糾結這個。


    楚言枝蓋上被子不想了。


    狼奴抱著木奴回到主屋,怔怔坐了很久都沒動。


    他把眼淚擦幹淨,把書放好,打了水給自己和木奴洗澡。


    洗幹淨後,他坐回床上,又愣了很久。


    他不知道要做什麽。


    在殿下身邊時,想為殿下做所有事;不在殿下身邊,他就好想她。腦子裏除了想她,別的什麽都沒有。


    狼奴決定不糾結這些了。努力勾引殿下,比胡思亂想一整天一整夜要有用得多。姚令那個髒兮兮的蠢笨醜八怪能有什麽用處?


    狼奴感受著自己總時時蓬勃的欲望,思緒飄到了別處。


    殿下嫌它醜,總不願意看,不願意碰,他要是給它打扮打扮呢?


    木奴也醜,兩隻眼睛分得好遠,嘴巴有點斜,胳膊還斷了一隻。但是給它穿上他做的漂亮衣服就不一樣了,走在路上總有小孩兒羨慕地看它。


    狼奴決定給它也做漂亮衣服。殿下還喜歡蝴蝶結,他也可以給它打。


    狼奴翻出了自己放針線的小笸籮,對著光穿起了針。


    到下午一直沒看到狼奴過來,繡杏都忍不住問了:“他今天脾氣怎麽這麽大?殿下不理他,他還真敢不過來伺候了。”


    楚言枝百無聊賴地磨墨練字,心說他倒不是脾氣大,是心太脆弱,總認不清現實。


    不過她也有點擔心小奴隸會不會因為自己那句話傷心過頭了。上次他傷心,躲了十幾天不見她,她哄了好久。


    “不來就不來吧,我不慣他。”楚言枝練了首李白的《春思》,左看右看不滿意,讓宮婢掀開揉揉扔了,鋪上新紙重新練了一遍。


    等吃了晚膳,洗漱完畢還沒見到狼奴的身影,楚言枝有點兒懷疑了。他不會真要像上回那樣一直躲,直到她主動去找他吧?


    ……那也好吧。她暫時還不想他,等想他了再去找。也別怪她對他揮之即來揮之即去,他是她的小奴隸嘛。


    楚言枝躺到床上睡下,卻又覺得太悶,忍不住把帳子拂開,手也貪涼地露在床外邊。


    燈都吹滅了,更漏聲滴滴答答,楚言枝翻了下身。


    窗外還是有月光投進來的,打在帳子上,勉強能透在朝裏的牆上。楚言枝一直盯著雲紋鏤空的影瞧。


    什麽動靜都沒有。


    她拿被子蓋住臉,腦子卻在想中午的時候小奴隸那個熱烈的吻,以及他指尖頗有技巧的撫弄。


    楚言枝碰了碰自己的心口,並沒有被他觸碰時那種麻而癢的奇異感覺。


    她的身體還真能離不開他了不成?他還沒怎麽勾引呢。


    楚言枝又想,她要是真跟姚令成親,總歸避免不了要和姚令做夫妻的。做夫妻哪裏避得開身體接觸。


    要是他碰她,她也會有那種感覺的吧?小奴隸有什麽稀奇的,男人而已,這世上很多啊……不過姚令是個讀書人,手掌應該沒有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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