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魂們覺得很好玩,於是穿著這些身體混在人群裏,假裝自己又活了過來。


    鄒米的毛筆被拿走了,她自己被裝進了棺材裏,抬到火爐烘烤。


    在幹燥的地方,鄒米的靈魂停留在棺材裏,驅使身體沾血畫很多很多的自己,她已經想不起來要回家了,她隻記得自己死前的念頭——她要畫很多很多自己,給自己報仇。


    還是一柳村的大姐頭看她可憐,加上有了身體他們或許就能離開一柳村,就把鄒米拎了出來,希望她給全村的孤魂野鬼都畫身體,數量最好多一點,然後可以答應幫她三個忙。


    鄒米同意了,第一個要求是希望自己能跟黃微離開這裏,回家去;第二個要求是希望他們能幫她跟黃微報仇,那些凶手跟幫凶,都該死;第三個要求是希望報仇的時候能夠把殺人的罪名按在凶手頭上,不要讓警方懷疑自己的哥哥在為她報仇。


    總共就三個要求,大姐頭同意了,給了她數目讓她直接畫,畫完就能送她走。


    因為之前鄒米已經畫過很多沒有臉的奇怪人體,所以她並不需要再畫很多,不過火爐裏空氣幹燥,她後麵畫出來的人形越來越像她自己,最後一批幾乎跟她一模一樣。


    畫完時剛好十一點半,孤魂野鬼們瞬間將她跟黃微的屍體搬運到了他們指定的地方,剛放下屍體,樓下就響起了門鈴聲。


    是付生玉到了。


    鄒米這時候沒法驅使自己的身體,她本不想下樓的,卻聽大姐頭說,是個帶著紅色婚服的女孩兒,她就想起了出發前跟黃微定製的婚服。


    那是他們結婚五周年的紀念婚服。


    還在猶豫,大姐頭就帶著鄒米一塊上了她已經死亡的身體,換上高領衣服和長裙子,急忙下樓開門。


    大姐頭說:“地府總要去的,離開前,總要不留遺憾對不對?”


    最後鄒米還是自己試了衣服,可是幾天的逃亡加上全身鮮血大量抽取畫了畫,她瘦得脫了相,撐不起華麗貴重的婚服。


    付生玉給她留了聯係方式,鄒米臨走前將紙條傳給了鄒覺,然後請求大姐頭說,她哥哥必然要追查到一柳村的,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希望一柳村的孤魂野鬼們,告訴她哥哥真相,順便告訴他,其實,她自己能報仇,就不要總想著為她報仇了,不值得。


    在一柳村的布置花了孤魂野鬼們不少時間,他們沒有鄒米的能力,每一次動手都隻能讓鬼魂們取下身體上的臉皮,貼到那些人身上,以達到控製的目的。


    同時根據鄒米的要求,他們設計了所有的環節,保證能解釋每一個疑點,至於警方信不信,他們就管不著了。


    畢竟曾經都隻是普通人,警方肯定會懷疑,可不論多懷疑,凶手自首、證據鏈完整,他們就找不到破綻。


    加上警方必然不信封建迷信的事情,那這些背後難以解釋的一部分疑點,他們隻能按下不談。


    鄒覺聽了女孩子的解釋,握緊了手機:“原來,是因為這個才給了我那張紙條。”


    “鄒米小姐覺得付小姐很冷靜善良,這樣的人在,至少能保證理智永遠在。”女孩子說完,對副駕駛上的付生玉笑了笑。


    彌留之際的鄒米想好了一切,給自己跟黃微安排了一個不錯的後事、報仇、寬慰家人,明明……她早慘死在了他鄉。


    鄒覺在車裏大哭一場,哭他早亡的妹妹,疼愛了二十多年的妹妹,高高興興出門去,便再也沒回來。


    付生玉下了車,給鄒覺留下空間,撐著傘在路邊看著朦朧的雨景,沉默不語。


    過了一會兒,那個女孩子繞過卡車走過來,在付生玉旁邊端詳她好一陣,忽然說:“我好像見過你。”


    “我?”付生玉不解,“我第一次來這麽遠的地方,你怎麽會見過我?”


    女孩子皺著眉頭鼻子上下打量了付生玉好幾圈,又遲疑著搖搖頭:“不對,你有兄弟姐妹嗎?我上次見到的人,跟你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就是氣質不太一樣。”


    付生玉微微笑起來:“氣質,或許,你真的見到我兄弟姐妹了,因為我是個被丟棄的孤兒,我母親再嫁的話,生下一個跟我長相相似的孩子不是很正常嗎?”


    “這樣嗎?可能吧……”女孩子越看越覺得兩人像,不過事情過去挺久了,她也不能十分確定,幹脆就不說了。


    鄒覺這一哭,就哭了大半天,他們重新啟程已經是下午五點,女孩子站在路邊跟他們揮手說再見,山路兩邊的林子裏,時不時探出來一個腦袋,都長著跟鄒米差不多的臉,輕聲跟鄒覺說著再見。


    場景看起來略微恐怖,然而鄒覺十分難過,因為鄒米到最後,都沒能跟他說句再見。


    曾經以為能互相扶持到百年之後的妹妹,在最好的年紀,孤獨地死在了他不知道的地方。


    回到雲城,鄒覺先去了警察局,想帶鄒米回家——黃微的屍體已經被他的家人們領走了,案子一出結果就帶走了屍體,隻有鄒米的還留著。


    黃微家人的意思是,等鄒覺這邊確定了案子沒問題,就讓夫妻倆合葬。


    至於墓地,是鄒米跟黃微早就選好的夫妻合葬墓,他們已經交過錢,曾經,他們真的打算相守一輩子的,如今,倒也不算違背諾言。


    作者有話說:


    【此章完】


    阿玉:簡述一下案件過程,因為是連載的,不一口氣看完就會忘記諸多早就提過的線索。


    【警方案件順序:1、黃微先被小孩子們推下山崖打死,鄒米思念過度把人畫得栩栩如生;


    2、老板娘看到後心虛,以為死人複活嚇瘋了,哄著全村圍攻,兩人死亡;


    3、老板娘瘋掉了,瘋狂給兩個小孩子洗腦,洗腦老板兒子殺了鄰居小女孩兒;


    4、老板娘持續發瘋,以為老李叔父子都是鄒米,然後殺了他們,還掛在了樹上;


    5、老板娘瘋得太厲害,一直覺得鄒米在,害怕地去自首以逃脫鄒米的追捕;


    6、愛慕老板娘的單身漢因愛生恨,覺得老板娘要害自己坐牢,所以一氣之下殺了老板娘;


    7、鄒家畫技以假亂真,所以老板娘被嚇瘋情有可原】


    【以下是真實案件順序:


    1、黃微被小孩子們推下山崖死掉了,鄒米畫了他的屍體回來想知道真相(秘畫師的身體可被靈魂居住);


    2、知道真相鄒米想報警,被老板娘聽見,隻能威脅老板娘;


    3、老板娘怕出事後沒了經濟來源,決定告訴村長,然後弄死兩人;


    4、黃微跟鄒米開始逃亡,然後在死前一天,鄒米錄下告別視頻,同時已經準備了複仇計劃;


    5、鄒米跟黃微沒逃出去,她選擇留下很多替身代替自己報仇,最後用這些可以居住靈魂的身體跟一柳村孤魂野鬼交易,他們幫忙報仇,她製作更多身體;


    6、在野鬼們的幫忙下鄒米跟黃微回到雲城,遇見了付生玉,鄒米知道錦衣裁縫鋪的業務能力,於是把聯係方式給了鄒覺,讓他帶上人再一塊過去查真相;


    7、女鬼們假裝鄒米,嚇得全村人都人心惶惶,覺得到處是鄒米,包括不寫日記了的小女孩兒還有老板兒子、老板娘跟單身漢,付生玉跟鄒覺看到的白影也都是鄒米畫的身體;


    (女鬼們動手殺人,鄒覺都會看出來人是被控製的)


    8、老板兒子殺掉了女孩兒是他已經出精神問題了,總看見鄒米,會害怕,類似於鬼見多了就想殺了鬼,不是被控製;


    9、老李叔一家其實是女鬼們動的手,推到老板娘身上報仇,鄒覺有看到麵具;


    10、老板娘吐露真相是被控製了,因為需要解釋很多可能被推到鄒覺身上的疑點,女鬼們商量著必須要有凶手向警方自首,鄒覺有看到麵具;


    11、單身漢也是被控製的,鄒覺有發現麵具,隻要鄒覺發現不對的人全部是女鬼們動的手,其他沒發現的,就是人性本惡】


    第四十九章


    ◎對聯◎


    鄒覺從警察局那邊運了屍體出來, 送去火葬場入殮,等葬禮後一塊火化。


    辦葬禮之前,鄒覺在付生玉這邊準備了工具打算給鄒米和黃微畫遺像, 用鄒家的特殊技法。


    那一天, 付生玉故意請來了武方和,讓他看著鄒覺沾上自己放的血,畫出栩栩如生的鄒米來,至於黃微的,他偷了黃微的頭發,就不在武方和麵前炫技了,不然又得解釋為什麽沒用自己的血。


    看到畫紙上幾乎能跳出來的人像, 幾乎比照片都真實,武方和震驚了。


    武方和目瞪口呆地看完, 看向付生玉:“你請我來,是覺得我不相信那天你們倆說的理由?”


    付生玉笑笑:“你們一看就不信啊, 所以得請你們來親眼看看,古人說過畫中仙這個詞, 那就一定是有畫中仙。”


    兩張栩栩如生的遺像被鑲到了墓碑上, 作為夫妻倆的遺照,事後武方和本打算拍照片給劉錦看,然而他發現照片拍過後好像就失去了那種畫中人要走出來的感覺。


    畫中給人的真實感覺, 並不能用相機傳達,於是武方和在葬禮那天請了劉錦過來, 給他看兩張神奇的遺像。


    大家都說鄒家不愧是繪畫世家,畫出來的肖像, 好像人還活著的時候。


    葬禮後, 一切終於塵埃落定, 死去的小夫妻倆真正入土為安,一柳村的凶手們隻等年後開庭判決,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的不當行為付出代價。


    一柳村的恐怖還在繼續,那個來送行的女孩子就是一柳村野鬼中的大姐頭,她說自己承諾過的事情一定會辦到,幫凶們,能逃過法律的製裁,逃不過良心的。


    武方和在登記完證物後,將收集回來的、鄒米跟黃微的遺物還給了鄒覺,其中大部分都是鄒米跟鄒覺說過的。


    那支畫筆夾在其中,上麵的花紋早已黯淡失色,從主人死亡那天起,它也跟著失去了生命。


    秘畫師的筆就是他們的命,人在筆在,人亡筆亡。


    後來鄒覺搬來了雲城,在雲城大學繼續當老師,做古畫修複師,他說,鄒米喜歡這座城市,他來這裏,偶爾還能紀念一下米米,不然,等過個幾十年,爸媽長輩親戚都去了,就沒人再記得他有個妹妹了。


    十二月過去就差不多到過年,付生玉一個人打掃整個錦衣裁縫鋪,以前是吳福春跟她一塊打掃,她那時候年齡小,老想逃脫責任,實際上還是吳福春一個人打掃大部分地方。


    現在輪到她自己了,才發現自家店鋪這麽大,兩層的的店麵已經很大了,後麵還是個二進的院子,有兩個中院跟一個後院,二三層的小樓連起來的,是古時候那種四通八達的建築。


    付生玉掃了一棟小樓就感覺自己腰快廢了。


    花了好幾天時間終於打掃到後院,付生玉擦著後院一個正對著後門的房間,覺得奇奇怪怪,因為這個房間很像個招待人的大廳。


    可在她的印象裏,家裏隻在前院招待過客人,從來沒有說在後院房間招待客人的道理。


    付生玉想不明白,然而還是得收拾,她找了梯子去擦兩層樓高的柱子,擦到柱子頂上花紋的時候發現有些鬆動。


    “壞了嗎?”付生玉趕緊放下抹布,小心去查看,結果在觸動柱子花紋的時候聽見了齒輪轉動的聲音。


    有齒輪代表不是壞了,付生玉幹脆左右試著轉動,轉到底後柱子哢嚓一聲,柱子忽然在邊緣裂開,表層自發轉動,繼而露出來另外一條落了灰的柱子,上麵寫著字。


    付生玉走下梯子,抬頭一看:“當著錦衣走,什麽意思?”


    說完,付生玉看向旁邊的另一根柱子,腦子一個激靈,拖著梯子去轉柱子頂上的花紋,果然也出現了新柱子。


    而且新柱子出現後,兩個柱子中間的匾額也收進了樓層裏,換了個新的匾額出來。


    形成一副奇怪的情景——


    上聯:人無寸縷來。


    下聯:當著錦衣走。


    中間掛個匾額:錦衣裁縫鋪。


    付生玉上看下看,總覺得這個錦衣,跟前院大門口那個錦衣不太一樣。


    光聽名字,肯定是好聽的衣服店名字,可配上左右對聯,這錦衣的味道就奇怪起來,總覺得在是在說死人穿的衣服。


    原本付生玉還覺得這地方可能是曾經備用的門麵,等她清掃匾額下牆麵發現背後是空的、找到機關打開看到裏麵是後土娘娘之後,不得不承認,她猜對了,那匾額就是在說壽衣!


    這間正對著後門的房間,是另一家錦衣裁縫鋪的店麵!


    專做壽衣。


    後土娘娘供奉台下麵壓著壽衣賬本,跟前院的錦衣賬本一樣,賬本裏還夾著一封信。


    付生玉打開信,發現是吳福春寫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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