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錦是個謹慎的人,他並沒有直接進入店鋪,先在外麵跟武方和了解情況,得知那母女三人在錦衣裁縫鋪裏挑圖紙挑了很久之後皺起眉頭。


    武方和見劉錦看自己跟屠亦的聊天記錄臉色不好,忙問:“劉隊,是有什麽問題嗎?”


    “有點……真有問題還是裝有問題,進去看看就知道了。”劉錦嘀咕了一句,隨後將手機還給武方和,沉思了一會兒,招呼三位女警員一塊進去。


    外頭的動靜瞞不過付生玉,她聽見劉錦過來心下鬆了口氣,有腦子的人來了!


    很快,劉錦帶著三個女警員進來,他拿出警察證,對易雪說:“您好女士,我是雲城公安局刑警大隊的隊長劉錦,有些事情我們想跟你了解一下可以嗎?”


    話音剛落,兩個女兒立馬一左一右撲到了易雪懷裏,看起來很害怕,倒是易雪還算冷靜,她眼帶疑惑:“您好劉隊長,請問是什麽事情呢?”


    劉錦收起證件,跟她商量:“事情比較複雜,或許需要不短的時間,加上我們需要女士的筆錄,請跟我們去局裏一趟可以嗎?”


    易雪摸摸兩個孩子的頭發,遲疑著點了點頭。


    願意去公安局就省了劉錦許多麻煩,不用安排多餘的人手來盯梢。


    三人跟著劉錦他們離開,之後是三位女警員分別照看母女三人上警車去公安局,劉錦就不跟她們一塊走,準備多留一會兒。


    等她們搭乘的警車開出巷子,劉錦才回到店鋪,在原本易雪的位置坐下,打量一番桌麵後問付生玉:“付老板,她們剛才從出現到離開的過程,你能給我描述一遍嗎?”


    錦衣裁縫鋪是沒有監控的,隻能靠付生玉口述,不過劉錦相信,以付生玉的記憶力,她不會漏掉任何一個細節。


    付生玉點點頭,繼而思忖半晌,說:“不對,我想,我應該從易雪女士購買我網店裏的衣服開始說起。”


    “易雪女士?”劉錦疑惑,剛才他還沒跟易雪互通姓名,隻介紹了自己。


    知道劉錦的疑惑,付生玉把那張名片放到劉錦前麵,然後從自己的ipad裏調出訂單詳情,一並給劉錦查看。


    忽然到來的訂單,巧合一樣的定製,還有母女三人到達之後,易雪跟自己沉默寡言的兩個女兒,明明一直在挑選設計圖,可就是讓人覺得好像……她們的目的並不在設計圖上。


    劉錦拿著筆記本將付生玉說的細節一條條記下來,最後在易雪這個名字上畫了個圈。


    一口氣說完這麽多東西,付生玉嗓子幹得不行,悶一口已經涼下來的茶,道:“就是這些,我總覺得她們哪裏怪怪的,可就是說不上來。”


    “因為她們也在拖時間,”劉錦掃過每一個時間節點後說,“剛才我堵車了,不是付老板你把人留了下來,是她們自己願意等;一般人買衣服,是很難忍受定製的後半段時間的,就像新娘試婚紗,一開始的興高采烈她們沒有,過了應該高興的初期後,她們也沒表現出應該出現的累和煩,所以我推測,她們是故意等我來,而且還挑了小武過來歇腳的日子。”


    被劉錦這麽一提醒,付生玉注意到:“這麽一說,好像是,今天方和的出警區域剛好在老城區他才過來我這坐坐,之前他在別的區忙,就沒來過。”


    劉錦合上筆記本,歎了口氣:“看來,這可能是個聯合案,我得去聯係隔壁市的刑警大隊,付老板,這次多謝了,回頭案子破了,我一定給你申請獎金。”


    付生玉一愣,繼而想到,應該是武方和上次問劉錦獎金的事,她頓時哭笑不得:“好說,劉隊長您忙。”


    送劉錦離開,付生玉回到店裏立馬去掏計算器,啪啪啪按一陣後笑起來:“獎金、定製,夠吃好多天了!”


    雲城老城區物價不算特別高,屠亦又隻吃素,兩人加起來都吃不了幾個錢。


    付生玉美滋滋地收拾待客廳的東西,然後一把抱起自己的玩偶去躺椅上癱著了,大夏天的,睡覺才是正事。


    屠亦看著她,無奈搖頭,這麽懶,難怪生意不好呢。


    網店基本都是屠亦在照顧,瀏覽量一直沒多少,也沒人再下單,刷得久了,屠亦都想問付生玉要不把價格調低一點,衣服縱然都好看,可新店、價錢還高,客人當然不願意來買。


    出到這個價錢,人家去買大一點的網紅潮牌不好嗎?


    付生玉下午睡醒,聽了屠亦的建議,幽幽道:“寶子,你以為我不想嗎?是這材料錢跟快遞費就占了售價百分之五十啊,不然我幹嘛賣這麽貴?”


    屠亦震驚:“這什麽布料啊這麽貴?”


    “我奶奶織的啊,錦衣裁縫鋪從不用外麵的塑料布,所有布料都是用織布機手工織出來的,還得分絲線的材料,不同的絲是不同的價格。”付生玉說著,指了指製作台那邊的一台老式織布機。


    織布機一直放那的,屠亦從沒想過,原來那玩意兒竟然真的會用,他還以為是付生玉擺那證明店鋪是古法製作衣服呢。


    “用那玩意兒織,你奶奶一輩子也織不了幾匹布吧?”屠亦目瞪口呆。


    付生玉抱著玩偶轉移陣地,到沙發上躺著:“怎麽會?你沒學過《孔雀東南飛》啊?‘三日斷五匹,大人故嫌遲’。我們家,生意本來就不算行業內好的,空餘時間,我奶奶都用來做這些必要材料了。”


    不知道為什麽,付生玉現在回想起來,總覺得吳福春是硬趕著做滿整個倉庫的材料,難道她老人家預見了自己孫女將來可能會坐吃山空?


    本來付生玉不覺得,可一時間越想越懷疑——從她有記憶起,吳福春總是很忙很忙。


    忙到什麽程度呢,比付生玉還忙。


    小時候付生玉要上學、要學道術、要學畫圖、要學做衣服……總之,付生玉十八歲之前完全是按照一個十項全能的道士來培養的。


    付生玉以前根本沒什麽朋友,她甚至不太上學,一直到高三衝刺之前,經常上幾天課就得請假,因為吳福春接到單子要出門,她一定會帶上付生玉,為了能夠手把手教她所有的細節。


    這種壓力之下還要付生玉從小成績就很好,每樣學到精通,那真是睡覺做夢都在背書畫符。


    哪怕是這樣,吳福春依舊睡得比付生玉晚、起得比付生玉早,有時候付生玉都懷疑吳福春是不是根本不睡覺?


    小孩子是會學習大人所有行為習慣的,吳福春自己就努力得不行,付生玉就跟著她學,奈何小孩子沒發育完全,想跟吳福春那麽拚是不可能的。


    唯一讓付生玉覺得家中奇特的,就是那個越來越滿的倉庫。


    作者有話說:


    【此章完】


    付老板:我奶奶是世界第一卷 王,不接受反駁!


    第一百零六章


    ◎家庭◎


    錦衣裁縫鋪的倉庫應該是占地最大的房, 可以說隻要空的、大一點的房間基本都被吳福春當做倉庫用。


    在付生玉的印象中,最早家裏應該就兩三個倉庫,一個放動植物類、一個是做衣服的材料、還有一個裝各種道家用工具和古董。


    除此之外, 錦衣裁縫鋪地下的地窖並不隻是用來裝冰塊和囤幹貨, 還有幾個隔絕空氣的密室,其中放著許多不能見光見空氣的文物和古董。


    所以付生玉才說自己不算窮,她隻是沒錢,家裏好像大部分錢都被吳福春換成了各種材料堆滿倉庫。


    就像有的老人死去前會把自己的屋子堆滿後代可能需要的東西一樣,吳福春就是這麽一點點占滿了好幾個倉庫,甚至做了很多可能付生玉一輩子都用不上的東西。


    這是付生玉揮霍材料的底氣,要不是這樣, 上回在安洛鎮的墓穴裏,她哪裏會直接拆八捆金線交學費, 當時肯定寧可想辦法複原都不燒錢。


    付生玉在家呆久了,就有種吳福春好像預見到了今天才特地準備那麽多東西給她揮霍一樣, 而且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回事。


    可是為什麽吳福春要怎麽做?她的準備,似乎過於完善了。


    有人會提前十幾年為孩子準備好自己死後對方可能需要的一切嗎?


    付生玉想不明白, 躺了會兒, 幹脆不想了,反正想不出來,有這個時間不如多睡覺。


    店裏重新恢複平靜, 兩人繼續回到了吃飯睡覺打遊戲的狀態,晚上付生玉還從家裏找到了一副麻將, 本來想打,可是湊不齊四個人, 幹脆擺一塊開始玩連連看。


    玩了幾局, 過去最上頭的時間, 屠亦猛地收回去摸麻將的手:“我們為什麽不下棋?”


    以前在三生觀他沒什麽玩樂項目,於是就跟師兄師姐們下棋,下山後墮落了!竟然跟著付生玉一塊玩這種小孩兒才玩的益智遊戲!


    付生玉移動麻將牌,又吃掉一對:“來了人間就得玩人間的遊戲,圍棋那東西,咱們玩這麽多年了,不膩嗎?”


    那玩意兒除了真心喜愛願意畢生追求和搞權謀的,真的過了學習期就不太想玩。


    遊戲肯定得讓人玩起來覺得高興才會樂意去玩啊。


    屠亦摸摸麻將牌,忍痛放下:“我還要修行的,不能這麽玩物喪誌。”


    聞言,付生玉歎了口氣,抬眼看他:“那我們就努力練練,咱們比比道術,看誰能贏。”


    話音剛落付生玉就隨手打散了麻將牌,接著開始整理。


    屠亦看出來付生玉是想打麻將,他猶豫了一下:“兩個人也可以打嗎?”


    “隨便啊,那要不你請倆小鬼過過來湊人?”付生玉無所謂地說。


    請小鬼必然不合適,屠亦就不管了,開始跟著壘長城。


    準備搖色子算莊的時候付生玉忽然想起來:“等等,你會打麻將嗎?”


    屠亦乖巧坐著:“必然是要會的,師父說,我們將來曆練可能會遇見各種情況,所以必須要上得宴廳,下得賭場。”


    付生玉嘴角抽了抽:“嗬,你師父還真會教。”


    “吳居士也是。”屠亦掃了眼付生玉的手,知道對方肯定也會玩。


    彼此都會的情況下,比的就是道術了,付生玉的道術毋庸置疑,剛開局就天胡清一色,剛摸完牌的屠亦人直接傻了。


    屠亦好一會兒才回神:“這、這就開始了?”


    付生玉將摸回來的牌放在聽牌的位置上:“廢話,賭場如戰場,你以為拍電視劇呢還給你拉扯?”


    這一晚屠亦就沒贏過,他試圖阻止付生玉的道術換牌,可頂多就阻止她天胡,根本沒法阻止付生玉贏。


    等打完了付生玉才告訴他,英姨那件事她得到一個很重要的教訓——人要會做兩到三手準備,她第一手準備就是天胡,如果其中牌被屠亦轉移到了自己手上,那就啟用第二手準備。


    第二手準備就是反過來阻止屠亦胡,然後調整自己的牌麵,爭取疊加最多的番數。


    雙人空出來的麻將牌多,付生玉就是拖著都能拖到自己胡一把金鉤釣,隻要始終卡著屠亦不讓他贏就行了,甚至不用做第三手準備。


    屠亦想跟付生玉學更多的東西,可是付生玉懶得不行,他修煉的時候付生玉就在旁邊睡覺,明明是個早睡早起的人,一過中午依舊會睡很久。


    三天後武方和過來跟付生玉說了最近的消息,希望付生玉能幫忙盯一盯可能還會過來定製衣服的易雪母女。


    付生玉聽得奇怪:“你們沒查出什麽嗎?怎麽還要盯?”


    武方和皺著眉頭,一副不知道從哪裏說起的模樣:“我們也不是沒查出什麽,隻是覺得很奇怪。”


    “比如說?”付生玉想不出還能有多奇怪,總不會比之前的案子更奇特吧?


    然後武方和就說了個更奇妙的背景故事。


    之所以說是背景故事,是因為那基本來自易雪跟廖當祥女兒的口述以及一種特殊的佐證。


    大概兩年前,易雪跟丈夫到雲城旅遊,那是易雪丈夫公司的團,帶家屬的旅遊福利,隻要結婚有孩子的,基本都帶上了伴侶跟兒女。


    他們一路都沒什麽問題,雲城又是個旅遊發達的一線老城,大部分人都玩得比較高興,應該除了某幾個家庭。


    那些家庭都是丈夫在公司裏工作,人到中年,有個看膩了的妻子和在自己眼裏永遠不聽話不懂事的兒女。


    根據警方之後的調訪,一些年輕人確實覺得那些家庭給人的感覺就是始終在爭吵邊緣,明明是出來玩的,可就因為男主人不高興,所以一家人都繃著臉不開心。


    同公司的同事去打圓場,男主人就會笑嗬嗬地說沒事,女主人跟孩子就一臉沉默的尷尬微笑,說是家人,更像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裏保姆和家寵。


    年輕人沒幾個喜歡這種家庭氛圍的,尤其一些年輕人從小就在這種家庭環境長大,就更煩這些隻會搞事的家庭男主人。


    可到底是別人的家事,他們怎麽都不好開口。


    畢竟是出來玩的,年輕人覺得這些中年家庭太影響心情了,慢慢地公司團就分開,年輕人一波,那些小家庭自成一個小團體。


    易雪的家庭其實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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