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說如今宴會上的那些人——他們雖然大部分都是使徒,但他們身上的“火焰”強度不定,而其中最耀眼的,無疑是坐在國王下首的第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有著一頭蒼白的長發,蒼白的睫毛,甚至他的膚色、瞳色、唇色,全都淡得可怕,一眼看過去,除了白之外,再沒有別的印象,至於歌劇團人們說的“英俊”什麽的,易文君也完全沒看出來。


    易文君隻覺得這位可能是白化病人,真正意義上的那種病人。


    可對於東奧雷王國來說,這樣褪色的白卻似乎是被神眷顧的標誌,因此在對方出生後,他就被選入神殿,成為了這代唯一的聖徒。


    聖徒沒有名字,也沒有姓氏,這意味著他拋棄了人類社會賦予他的一切枷鎖和一切贈禮,全身心地侍奉生命聖主。而如果有什麽人要稱呼他的話,他唯一能被稱呼的“名字”,也隻有“聖徒”。


    不過易文君對此並不擔心,因為她察覺到,這位聖徒的能力雖強,但他覺醒的能力卻應該是治愈方麵的,也算是很符合生命之主的神職了。


    易文君:哦,又是一個男媽媽啊。成,記下他的位置,回頭打團先殺他。


    聖徒這個職業,嚴格來說是使徒的進階版,因此聖徒的能力“火焰”在中賓客中最耀眼是很正常的事。但出乎易文君意料的是,場內“火焰”第二耀眼的,竟然不在近衛團中,而在筵席的最上首——不,並不是國王身旁的某個護衛,而是國王本人!


    如果說聖徒的“火焰”是帶著生機的紅與綠,就像是勃勃盛開的花海的話,那麽這位胡克二世國王的“火焰”,則像是翻騰血海中瘋狂蜿蜒的鐵色蔓藤。


    在後者的“火焰”意象裏,雖然也含有“生機”的意境,似乎也與生命之主的神職吻合,可易文君總覺這個“生機”很奇怪。


    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


    樹木的生機,是因為它汲取了大地與風雨的力量,這才能夠傲然佇立;而攀附樹木的菟絲花,雖然跟樹木一樣立於高處,可它卻是極為可怕的寄生物,會強行從寄主植物的維管束中汲取營養物質,直到將其絞殺。


    它們二者,雖然同為草木、同樣生機勃勃,但樹木的“生機”代表這片土地的生機,菟絲花的“生機”卻實則代表著某個龐然大物的衰敗與死亡……真是想想都覺得奇怪,生命之主的使徒,怎麽還會覺醒這種奇怪的能力?


    易文君心中暗暗警惕起來,終於開始正眼打量這位國王。


    現任國王胡克二世,被民間的人偷偷稱為“藍胡子”,即“可怕的屠夫”,但事實上,他其實並不像外人想象的那樣蒼老衰敗,全身上下都充滿著縱情聲色與殘暴意味。


    與之相反的是,這位國王雖然已經年近七十,可光是從外表上來看,他不但沒有“屠夫”的可怕模樣,甚至看起來就像是三十剛出頭的人。


    他的眼角有些細紋,麵龐帶著成熟男人的英俊和成功男人的意氣風發,而與此同時,他分明身居高位,可他的舉止卻始終彬彬有禮,待人如沐春風,臉上無論何時都帶著笑,很給人以好感……也難怪時常接觸他的王室歌劇團上下都對他非常欽慕,並堅定認為民間對國王的評價都是詆毀。


    與他比起來,原本顯得英俊不凡朱爾斯王子,竟都像是個沒戒奶的小屁孩、一個拙劣的基因複製品。


    易文君暗暗皺眉,輕嘖一聲:麻煩。


    一個能力強大,還極具個人魅力的反派boss,這看起來就很不好打啊!


    不會真要她上去開無雙吧?可金手指沒到貨啊!


    或者說,這裏其實有能組隊輸出的同伴?


    畢竟胡克二世怎麽說也是世界級別的大boss,大家有怪一起刷啊!


    ……咦?等等!


    這一刻,易文君驟然靈光一閃:對了!組隊!莫城伯爵!


    易文君在這一瞬間驀然醒悟,終於想到了上個副本的boss赫伯特六世,那個能力相當可怕的邪神使徒。


    如果真的按照戀愛遊戲的規律,身為“男主角”的赫伯特為“女主角”伊蓮娜殉情了……呸,真是說說都嫌髒。


    總之,如果那家夥真的死了,那他的“邪神大業”會交給誰?


    恐怕隻有他唯一的後人,如今的小伯爵卡葉塔娜。


    一來,這種東西交給卡葉塔娜也算是女承父業;


    二來,莫城這個地方就是邪神使徒的老巢,其危險性非同小可,如果卡葉塔娜不是邪神使徒的一員,或者說如果她沒有什麽能夠挾製其他使徒的特殊能力,她又怎麽能鎮得住莫城?


    所以,成為這裏的領主,就代表必然要繼承赫伯特的邪神事業。


    而在得出以上結論後,再可以繼續推導以下問題:


    作為曾被生命教會下達過驅逐令的邪神使徒,卡葉塔娜是否會選擇在這樣的時刻向國王和生命教會發難,在空中花園這樣的場所製造混亂,好對對東奧雷王國的王室、對生命教會的威信都造成巨大打擊?!


    如果是易文君,她就一定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所以,真相應該就是這樣——


    由於老伯爵赫伯特的死去,新伯爵葉卡塔那理所當然地來到王都舉行襲爵儀式,但沒人想到的是,這其實是引狼入室!


    於是陰差陽錯下,東奧雷王室把可怕的邪神使徒親自帶入天空之城,而後,卡葉塔娜在新仇舊恨的加持下,成功利用邪神使徒的能力,引發了天空之城的巨大混亂,令這個王國最美麗的地方血流成河,讓王室和生命教會左支右絀。


    最後,當眾人精疲力竭之際,靜靜潛伏到最後的安潔莉卡出手搶人頭,完成了對國王的驚險刺殺!


    對,沒錯了,事情應該就是這樣了!


    想到這裏,易文君幾乎迫不及待起來,目光在筵席上巡視,試圖找到卡葉塔娜的所在。


    不過,似乎是易文君在此地停留過久的緣故,沒等易文君找到卡葉塔娜,一個人就就無聲停在了她的身後。


    “你在幹什麽?你怎麽會在這裏?”


    冷峻的聲音從身後冷不丁傳來。


    易文君嚇了一跳,驀然回身,定睛一看。


    隻見此刻站在易文君身後的,是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


    他有著黑色的頭發,黑色的眼睛,穿著黑色的軍裝,就連皮膚也是稍稍顯黑的小麥色,跟國王下首坐著的聖徒幾乎是截然相反的兩個類型。


    易文君一怔,下意識道:“難道你就是近衛團的首領,安東尼奧?”


    對方神色微微一動:“你知道我?”


    易文君:“……曾聽說過您的名字。”


    易文君這會兒可算是明白了歌劇團的人們為什麽老把近衛團首領和聖徒放一塊兒比較了:這兩人一個白板一個黑板,是個人都會多看兩眼。


    安東尼奧微微抿唇,再開口時嚴肅的聲音已稍有和緩:“現在演出正在進行,你最好早點回到後台準備。”


    這回,驚訝的人變成了易文君。


    “你知道我?”


    安東尼奧冷峻的神色似乎有些不自在,聲音低沉:“聽過你的名字。”


    易文君:“……非常榮幸。”頓了頓,她微笑解釋,“其實我隻是覺得後台太悶了,所以才出來透透氣,給你們添麻煩了嗎?”


    “還行。”


    易文君:“……”


    尬聊,就尬聊!


    易文君臉上保持著淑女的微笑,心裏卻覺得麻煩至極。


    她實在沒想到,王宮裏竟還會有近衛團首領這樣身份的人認識安潔莉卡……所以說這就是大明星的魅力嗎?


    可關鍵是,現在她該怎麽辦?


    她要用什麽借口才能甩脫這家夥?


    或者讓她往筵席上再多看一會兒也好啊!


    易文君心不在焉,暗自焦慮,而對麵的安東尼奧也似乎懷著自己的心思。


    兩人相顧無言,尷尬的氣氛在空氣中蔓延——當然,尷尬的隻有看到這一幕的人,玩家是不可能感到尷尬的,而安東尼奧似乎也沒這根筋。


    於是很快的,一個驚訝的聲音響起:“安東尼奧?還有……安潔莉卡小姐?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得,又一個“熟人”來了。


    易文君無語側身。


    而在在她目光盡頭的花園小徑內,一個有著茂密的紅褐色長發,唇角帶著風流浪子般笑容的人徐徐走近,在看到他們兩人後神色似乎頗為驚訝:“哦?真稀奇,安東尼奧你這樣的家夥什麽時候認識安潔莉卡小姐了?等等,那你們現在這是……嘖,瞧我,杵在這兒閃閃發光的——需要我回避一下嗎?”


    易文君:你誰?


    一旁的安東尼奧下意識皺眉,神色越發嚴肅:“請不要開這樣的玩笑,德雷克公爵,我跟萊斯利小姐隻是偶遇,絕沒有你說的那些事。”


    易文君一驚:等等,這家夥竟然就是德雷克公爵?


    這個看起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紈絝,竟然就是那個給安潔莉卡投遞暗號、並在暗地裏支持朱爾斯王子拉國王下台的人?


    易文君心中不敢置信,但為了避免崩人設,她連忙垂下眼,遮住了自己質疑的目光。


    對麵,德雷克公爵驚訝的表情化作笑意,肩膀抖動,指著安東尼奧,毫不客氣地笑出了聲。


    “哈!讓我抓住破綻了吧!安東尼奧,難道你忘了?‘安潔莉卡’是藝名,是這位可愛可敬的小姐僅允許我們知道的代號,可她的姓氏卻從未對外人說過——你是怎麽知道安潔莉卡小姐姓萊斯利的?”


    安東尼奧卡殼了。


    他麵無表情地抿唇,涼颼颼的目光直勾勾瞪著對麵的公爵,身上氣勢十分可怕。


    然而德雷克公爵毫不知收斂,單手掛在安東尼奧身上,笑得前仰後合,毫無形象:“安東尼奧啊安東尼奧,這麽多年了,你可算是有喜歡的人了,怎麽,這麽怕我知道嗎?可是這有什麽關係?整個東奧雷王國裏喜歡安吉利卡小姐的人,能夠塞滿王都,你我可是連號都排不上呢,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安東尼奧:“……”


    安東尼奧的臉紅了又青,青了又紫,拳頭捏得咯咯響。


    眼看安東尼奧就要暴起將這賤賤的公爵一拳撂倒,易文君連忙開口打圓場:“抱歉公爵,你可能誤會他了,我的確名為安潔莉卡,但我並沒有姓氏這種東西……”


    聖徒沒有姓氏,是因為他身份高貴,人間的姓氏不配用來桎梏他。


    而安潔莉卡沒有姓氏,卻是因為安潔莉卡最初的身份低賤卑微,不配擁有姓氏,而當安潔莉卡終於名動東奧雷王國後,她也徹底擯棄了姓氏這種東西。


    “可能是安東尼奧先生不小心把我和某個人記混了吧。”易文君稍稍解釋兩句,而後直奔主題,“對了公爵,關於前幾天你遞給我的信件,有個問題一直橫亙我心間,難以明白……我可以占用你一點時間嗎?”


    也不知道是不是易文君的錯覺,這一刻,易文君感到身前的兩個男人臉色都生出些微妙變化。


    安東尼奧微微轉移目光,不再看向易文君,但他不經意瞥過德雷克公爵的目光,卻越發冷得掉渣。


    德雷克公爵露出微妙的苦笑,眉頭微微皺起,看易文君的目光就像是看某個十分棘手的麻煩,滿臉寫著拒絕……但不知為什麽,最後他卻又答應下來。


    “好啊,像安潔莉卡你這樣美麗小姐的請求,我怎麽忍心拒絕?”他的聲音依然輕佻,帶著醉人笑意,“請跟我來吧,我們到那邊談談——那裏有一朵開得很美的花,我想安潔莉卡小姐你一定會喜歡的。”


    安東尼奧臉色稍稍變了,加重了語調:“公爵大人!現在宴會正在進行,陛下應該不願見到你離席太久的。”


    德雷克公爵微微笑著,沒有看他:“是啊,而且我沒記錯的話,應該很快就到安潔莉卡小姐的上台時間了呢,所以我們應該快去快回,你說對吧,安潔莉卡,安東尼奧?”


    這一刻,不知為何,四周的氣氛越發微妙起來。


    易文君察覺到麵前這兩人應該在打什麽奇怪的機鋒,但因為她手上沒有線索的緣故,一時間也沒有頭緒,聽到公爵的詢問,也隻能點頭,文雅微笑著附和:“公爵說的是,我的確快要上台了。”


    安東尼奧沉默下去。


    於是,當德雷克公爵再度指向他前方的花園小徑時,他臉上露出近乎惡作劇成功的狡黠笑容,聲音輕快極了:“來吧,來吧,安潔莉卡,趁著這樣的時刻,我們快去看看那朵花,你一定不會失望的!”


    私下交談的機會正是易文君所求。


    她點頭,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她跟著德雷克公爵遠離這飄蕩著歌聲與談笑聲的社交場地,穿過花園與樹木的陰影,結伴走向靜謐神秘的未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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