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文君瞬間起身,向加德納撲去,口中厲聲喝道:“快從窗邊閃開!!”


    加德納嚇了一跳,但卻沒有如易文君所說的那樣從沙發椅和窗戶邊的陰影閃開,反而在驚惶中越發靠近了窗戶的位置,好像隻要易文君對他稍有異動,他就要從窗戶的位置逃跑。


    易文君臉色大變:“蠢貨!你在幹什麽?我叫你快點離開窗邊的陰影!你聽不懂嗎?!”


    ——窗邊!陰影!


    直到這一刻,加德納才終於反應過來易文君的意思。


    他的臉色驟然變化,驚慌失措地就想要聽從易文君的吩咐,從窗邊的陰影逃離。


    但是——


    晚了。


    倏爾間,窗邊那輕輕飄蕩的厚重窗簾像是遇到了颶風,整張簾子驟然展開,呼啦一聲就將加德納男爵整個人包裹其中,如同一隻張嘴進食的巨獸!


    但下一秒,那窗簾又無力垂落下去,將口中食之無味的石雕嫌棄吐出。


    咚——


    那個麵容扭曲驚恐,姿態像是準備拔腿逃跑的人形石雕,在這一刻站立不穩,轟然倒下,骨碌碌滾到易文君的腳邊。


    易文君緩緩低頭,對上了石雕那張扭曲恐怖的臉——正是一秒前還是個活人的加德納男爵!


    易文君看著這個石雕,緩緩搖頭,深深吐氣。


    “果然……”易文君目光銳利,低聲自語,“果然是你!”


    陰影和石化。


    這樣的能力,易文君隻在一個人身上見過。


    “赫伯特,你果然沒死!”


    第056章 重蹈覆轍


    此刻, 狂風止息。


    曾經驟然露出獠牙化身惡獸的厚重窗簾,此刻又變回了它無害的模樣,隨著窗邊拂過的輕風微微擺動。


    窗外日光明亮, 盛夏的陽光毫無阻隔地從天空落入大地, 但卻無法溫暖這座渺小的城堡。


    砰——


    “發生什麽了?”


    “女士, 你還好吧?”


    “等等——這是?加德納男爵?!”


    “克裏斯汀女士?克裏斯汀女士?!”


    幾乎就在加德納石雕倒地的瞬間, 樓下大廳的眾人也聽到了那沉悶聲音,臉色一變,迅速衝上二樓, 抬腳踹開了起居室的門。


    然而大門踹開後,眾人目光一掃,隻見壁爐內火焰熊熊,地板上倒著一個可怕的人形石像,而原本應該身處起居室內的那位宮廷禮儀師克裏斯汀, 此刻卻不知所蹤。


    眾人神色一震,心中紛紛浮出不妙預感, 臉色難看得可怕, 各種猜測浮想聯翩。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在他們腦中反複遭受了千百遍奇葩死亡方式的“克裏斯汀女士”, 此刻不但活得好好的,甚至位置也離他們也並不遙遠。


    此刻的易文君, 就在地下室, 就在卡葉塔娜死亡的臥房內!


    片刻前, 當那藏匿於窗簾之下的可怕陰影將化作石雕的加德納男爵吐出時,易文君心中閃過無數念頭, 但最後這些念頭統統化作了一句話——


    追上去!


    去直麵謎底!


    易文君當機立斷, 循著自己的直覺與靈感, 縱身從十餘米高的二樓跳下,輕靈從花叢上掠過,穩穩站在草地上。


    “……原本隻是試試,沒想到這麽高竟然真的跳得下?”


    甚至易文君感覺再高個一倍她都能安全落地?


    這具身體到底什麽身份?靈感極高,力氣極大,可以從高處落下而毫發無傷,而且這一切都是在沒有動用超能力的前提下!


    難道原主是像伊蓮娜一樣的神秘生物?


    時間緊迫,易文君來不及多想,循著自己的直覺,直衝地下室,徑直撞開了卡葉塔娜死亡的地下臥房的門,意圖抓住那個在棺材裏仰臥起坐的可恨的赫伯特伯爵。


    然而當易文君進入地下臥室後,她抬頭看去,卻發現一切的一切竟又驟然回歸正常。


    ——那由高靈感賦予她的奇異“視覺”消失不見,腦中若有若無的指引和聲音也像是從未來過。


    如果有外人注視到了這完整的一幕,恐怕他們隻會以為易文君是突然發瘋,這才會冷不丁從二樓跳下,瘋狂跑過地下室,甚至闖入了房門緊鎖的血腥的死亡現場!


    但事實真是如此嗎?


    易文君眉頭慢慢緊皺起來。


    這一刻,易文君的目光緩緩掃視四周。


    她看到了四周精美華麗的鑲板牆麵,注意到這深藍的鑲板上不知怎的帶著一種濃鬱的海洋氣息,以致於那如同幻覺的鹹腥的海洋水汽化作實質,將鑲板的邊邊角角都泡漲泡爛,給人一種正置身於深海廢墟般的恐怖;


    她還看到了那張被濃鬱血色均勻塗抹的床鋪,注意到床鋪上精心擺放的那朵人肉之花竟好像沒有半點腐爛跡象,甚至花蕊之中的那顆頭顱都似乎比前一天更為靈動了,而那雙本應該隨著主人而死去渾濁的眼珠,此刻也好似還鮮活著,伴隨著此刻房間內若有若無的海風,輕輕呼吸,微微轉動……


    燈光大亮,日光大盛。


    陰影無所遁形,卻又仿佛無處不在。


    呼——


    吸——


    呼——


    吸——


    若有若無的冷風如同未知生物的呼吸,在寬敞又狹小過分的房間裏輕輕回蕩,像是在一點點扭曲著什麽。


    易文君在門口佇立片刻,突然注意到房間深處的書桌下,躺著一個白色紙團。


    紙團?


    之前有過這東西嗎?


    易文君目光一凝,大步踏入房間,越過床鋪,從書桌下拾起那個白色紙團,展開一看,發現紙團上的字似乎是很久以前留下的了,因為那字跡早已被日積月累的潮濕水汽打濕,而紙張的邊緣也像是一揉就散。


    易文君凝視著這散亂的字跡,定睛細看,努力許久,這才隱約辨認出了一行模糊的文字——


    “這是陷阱!快點醒來!快醒過來!!”


    不知為什麽,易文君感到這模糊的字跡十分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隻不過這字跡實在是太模糊了,實在難以辨認。


    “嘶——”


    突然的,易文君感到自己的太陽穴像是針紮般的疼,腦袋暈乎乎的,像是思考過度,又像是許久許久都沒有得到過休息了。


    她晃了晃腦袋,迷迷糊糊中覺得自己或許應該聽從這個紙團主人的警告,趕緊從這個詭異的房間裏離開,但很快的,易文君發現桌下還有第二個紙團,於是她離開的腳步停下,再次伸手,將第二個紙團拾起展開。


    而這一次,這個紙團的字跡稍稍清晰了一些——


    “這是陷阱!快點醒來!快醒過來!!”


    不一樣的紙團,一模一樣的話語。


    這一刻,易文君覺得這字跡越發熟悉了,但卻就是怎麽都想不起來這筆跡的主人是誰,就好像此刻的她頭腦內蒙上了一層迷霧,而有兩個截然不同的靈魂正爭執著身體的主導權。


    耳邊不知什麽時候響起了微妙的海潮聲,易文君感到有個模糊的聲音正在腦中向她喊叫著什麽,但她卻什麽都沒有聽到,手指摸向了書桌下越來越多的紙團。


    一張,兩張,三張……無數張。


    它們一張比一張幹淨,一張比一張清晰,一張比一張嶄新。


    但它們的每一張上卻都寫著同一句話——


    “這是陷阱!快點醒來!快醒過來!!”


    快點醒來!


    快跑!!


    但易文君沒有跑。


    她如同著魔一般,將桌下的近百張寫著一模一樣的字句的紙團全部展開,最後她坐在書桌前,摘下手套,拿起紙筆,迅速寫下了這句話,再隨手撿起一個揉皺的紙團,將這個紙團一點點與自己寫下的文字重疊——


    紋絲合縫!


    原來這令人眼熟的字跡正是出自她手!


    這一瞬間,易文君看著腳下這一地揉皺的紙團,感到一股莫大的恐懼與喜悅一同從心底升起。


    篤篤篤——


    突然的,易文君背後一震,聽到臥室一側那一簾裝飾性的窗簾下,竟響起了什麽東西敲擊窗戶的聲音。


    篤篤,篤篤篤——


    易文君側頭望去,目光死死盯著那厚重的窗簾,恍惚間感到自己的目光好似穿透了窗簾,看到窗簾下的堅實牆麵化作了清透的窗戶,接著又化作了汪洋的大海,最後化作了望不見底的恐怖深淵。


    而在那深淵之下,一張張分明熟悉但又怎麽都想不起來的麵孔正向她微笑招手。


    “來呀,來呀……”


    恍惚間,她們好像這樣對易文君說著,唇邊揚起了古怪卻又讓易文君感到莫名熟悉的微笑。


    “快來吧,我們等你很久了……”


    易文君緩緩向那不停發出敲擊聲的窗簾走了過去,雙手緩緩伸出,抓住了那材質柔軟的厚重窗簾。


    這一刻,易文君手背上青筋賁露,身體遲遲沒有動作,就像是有兩個意誌正在她體內極力爭奪,但最後,也不知是誰勝一籌,她驀然抬頭,雙手用力一揚,將那窗簾豁然扯開。


    於是下一瞬間,易文君看到了——


    在那窗簾之下的窗戶、窗戶之後的深海裏,無數具易文君的屍體倒立海中,密密麻麻,無邊無際!


    她們有著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詭異微笑,用無數雙一模一樣的眼珠盯著易文君,說出了一模一樣的話:


    “來吧,回到我們身邊吧。”


    “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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