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祂將種子灑向大地,參天巨木拔地而起,阻隔了來自星空的惡意;祂將生命灑向大海,無數遊魚因此而生,吸食了來自海底的死亡窺視;最後,祂將欲望嵌入人類的血肉,將愛與希望賜予人類的靈魂,於是時間開始有了意義,混亂的世界得到梳理,一切也開始有條不紊地向前……”


    ……等等?


    原本對貝利亞主教的安利渾不在意的易文君一怔,心中驀然一動:不對,這一段解釋,怎麽聽起來那麽耳熟?


    是她想的那樣嗎?


    種子、巨木、星空,毫無疑問,這是以黑山羊為標誌的生命母神;


    而遊魚與海底的死亡窺視,則顯然代指以“眼瞳”為標誌的萬物歸一者;


    至於“時間開始有了意義,一切有條不紊地向前”,則赫然表示以銜尾蛇為標誌、玩弄時間的全知主宰的敗退!


    但是,很顯然的,這三位邪神絕不是生命之主一個神就能擊退的,所以當時的情況應該是,在第三紀天災紀元裏,邪神們借著白銀人類的手卷土重來,對竊奪祂們力量的新神發起反攻——易文君很有理由推測,當時“天災紀元”裏的那些天災,可能就是新神與舊神交手而引發的災難!


    不過,最後,舊神還是被新神們聯手擊敗,隻不過在生命聖典裏,舊神的敗退全都變成了生命聖主的功勞……


    但是,這些不重要,反正易文君估計在其他幾位正神的聖典裏,應該也都寫著“己方聖主大發神威hold全場、隔壁聖主摸魚劃水拖後腿”之類的說法。


    真正重要的是,這些在生命聖典內影射了當年神戰的種種,在第四紀元的現在、在當下的這個副本裏、在生命聖主隕落的關鍵,竟然發生了重演……不,是被“推翻”?!


    看吧——


    因為生命聖主曾經“將種子灑向大地,參天巨木拔地而起,阻隔了來自星空的惡意”,於是生命母神將那曾經阻隔了祂的惡念的種子,反過來吞噬了人類,將人類製作成了可怕的蔓藤人頭!


    而又因為生命聖主曾經“將生命灑向大海,無數遊魚因此而生,吸食了來自海底的死亡窺視”,於是萬物歸一者以死亡汙染魚類,令這些養活了無數漁民的海魚逐漸變異、令它們身上可怕的變異器官日益增多,成為了誰都不敢下口的怪物!


    最後,還因為生命聖主曾經“將欲望嵌入人類的血肉,將愛與希望賜予人類的靈魂”,讓“時間開始有了意義,混亂的世界得到梳理,一切也開始有條不紊地向前”,於是全知主宰用他銜尾蛇般可怖的混亂時間的能力,將這個介於真假的世界籠罩,在十年前與十年後間無限循環徘徊……


    曾經生命聖主用來吹噓自己功績的一切敘述,都化作了刺向祂的長矛……這是要幹什麽?!


    對,是的,汙染……祂們要汙染生命聖主,讓祂將祂曾經搶走的東西全都吐出來。


    但是,這些邪神們到底是通過什麽手段做到的?


    一位正神,是想汙染就能被汙染的嗎?


    還是說……這一切都是因為這本曾經象征著榮耀與功績、如今卻象征著失敗與恥辱的聖典?!


    有可能。


    聖典是每一位神靈的立身之本,那麽按照這個道理來推斷,如果一位神靈連祂自身聖典的神聖性都無法被保證時,那麽神靈的神聖性會被玷汙也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初步推測,神靈的汙染應該就是從聖典這方麵下手的。


    可為什麽貝利亞主教在第一堂課就敘說這些東西?


    她是什麽意思?


    無意?刻意?


    並且,如果易文君的推測是真實的,如果在這場將生命聖主汙染、把祂從神壇拉下的秘密行動裏,其背後隱藏的並不僅有生命母神,也不僅有全知主宰,而是三位邪神的共同協作的話……那萬物歸一者呢?


    祂在這場神聖陷落的汙染狂災中負責什麽?


    祂又藏在什麽地方、從何處投來了視線?


    難道……


    難道會是她前幾周目都沒能去成的迎新晚會——那片小樹林的盡頭、無邊無際的海洋深處嗎?!!


    而她竟然在前三個周目裏、在將所有的邪神都懷疑了一個遍後,都從未發現萬物歸一者的存在與痕跡?!


    這一刻,易文君盯著手上的書籍,心髒驟然狂跳。


    第171章 金色之謎


    易文君心情沉重, 對那在幕後藏得最好的萬物歸一者的警惕心上升到了最高,甚至懷疑昨天在食堂後廚處理的那些魚是不是也是萬物歸一者相關的。


    但很快,易文君冷靜下來, 打消了自己的草木皆兵。


    畢竟第三周目結束時, 她曾記得, 自己的副本探索進度已經來到了90%。由此可見, 這個副本裏除了朔月女士、全知主宰、生命母神外,還藏著第四位主謀的可能性並不大——即便這裏頭真的有萬物歸一者的手筆,祂也應該隻是個敲邊鼓, 湊熱鬧的。


    而這,才應該是她在前三周目對祂一無所覺的真正理由。


    理清了這件事後,易文君稍稍放鬆了下來,不過與此同時,她也決定親自穿過那片樹林去海邊確認一下情況。


    畢竟怎麽說人家也是邪神, 雖然祂可能隻是往東奧雷王國這邊插了個眼,但還是得給祂一點身為邪神的排麵的。


    在易文君的不斷思考中, 貝利亞主教激情澎湃熱情洋溢的一堂課很快結束了。


    某些生命聖主的狂熱信徒意猶未盡, 主動找到了貝利亞主教,向她請教聖典的相關問題, 想要在這樣的討論中抒發對生命聖主的虔誠和熱愛——當然,如果能夠得到貝利亞主教的青眼、提升自己的學員等級就更好了。


    其他預備使徒一見:喝!好小子, 竟然背著我們偷跑?


    於是大家也不甘示弱, 抱著對生命聖主的虔誠一擁而上, 飛快將貝利亞主教淹沒了。


    易文君看著這一幕,發出一聲幸災樂禍的笑聲, 抱著自己的書起身就要離開, 準備去海邊會會最後的一位邪神。


    但沒想易文君一踏出教室, 就被伊安一把抓了正著。


    “傑西卡,你要去哪兒?”伊安疑惑指了指易文君的另一邊,“我們不是該去清理厄運湖泊了嗎?”


    易文君愣了愣,這才回神,想起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名大部分時間都要用來打掃教會“以示虔誠”的綠綬帶學員了。


    可惜,看來白天沒有機會外出,隻能等到晚上再翻牆去海邊了。


    但是,也不是真的那麽可惜,畢竟厄運湖泊同樣是個很有意思的地方。


    想到這裏,易文君點頭,幹脆應下:“對,抱歉我忘了,我們現在就去吧!”


    於是兩人結伴,折身向著另一個方向走去,先是從管理員庫爾特先生處拿到清理用具,接下來再提著這些東西去厄運湖泊工作。


    不過在離開之前,易文君看著到手的這些工具,十分困惑——


    清理湖麵垃圾的長網兜很好懂,一身從頭到腳罩得嚴嚴實實的防護服也能夠理解,但她和伊安手上的這兩大桶細膩的金色粉末是什麽?


    易文君拉開蓋子,輕輕嗅了嗅,無味,見管理員庫爾特沒有勸阻的意思,幹脆還上手捏起一小把金色粉末搓了搓。


    嗯,是爽身粉的感覺。


    而且還挺好看的,就像是提了一桶金粉!


    見庫爾特先生一直老神在在地夾著單片眼鏡悠閑讀報,易文君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庫爾特先生,請問這個是什麽?我們該怎麽用?”


    庫爾特先生終於舍得將目光從報紙上移開,盯了易文君一眼:“哦?難道吉姆那小子沒告訴你們要怎麽清理湖泊嗎?”


    伊安乖乖點頭,剛想說“說了”,但易文君很快搶過話頭,狡猾道:“吉姆學長的確說了很多,但我相信德高望重的庫爾特先生你才是最了解這個厄運湖泊、最知道怎麽對付它的人,你的經驗是如此寶貴,所以哪怕我已經聽過吉姆學長的敘說,卻還想要再聽一遍來自你的教誨。”


    這一瞬間,伊安的表情一言難盡。


    但他很快低下頭,明智地閉上嘴,對這個可恥的馬屁保持沉默。


    而對麵,庫爾特先生雖然不至於被哄得心花怒放,但也的確緩和了幾分臉色。


    “狡猾的小家夥!”庫爾特先生嚴肅的臉上露出了兩分微笑,“既然你這麽想要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吧——小姑娘,你知道金雪礦嗎?”


    “……金雪礦?!”易文君聲音有些怪異。


    金雪礦,竟然又是金雪礦?


    怎麽又是它?!


    易文君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這桶粉末。


    “是的,金雪礦,看來你的確聽過,那接下來的事就好解釋多了。”庫爾特先生說,“金雪礦是我們教會用來製作聖血的重要材料,要經過多次工序層層加工後才得以製成聖血,而在這些提煉的程序裏,它會誕生許多衍生物——就比如說你手上的這桶粉末,正是金雪礦的衍生物之一。”


    易文君:“……”


    您唬誰呢?


    聖血哪裏有那麽多提煉程序?不就是丟爐子裏融化為礦液後,再經過聖徒的祈禱和淨化嘛?


    甚至她連教會這一代的聖徒已經沒有了淨化能力、近二十年都在吃上一代的老本的事都知道了,還用得著你為教會裝大頭蒜……不,等等?!


    想到這裏,易文君驀然回神:不對,不是這樣。


    金雪礦相關事件,本來就是一種比較隱秘的消息,而聖血的製作更是機密中的機密,所以庫爾特會這麽說,應該不是為了裝逼和給教會抬咖,而是因為他真的不知道聖血的來由。


    易文君若有所思,按照庫爾特先生的說法接了下去:“所以……這一桶粉末,就是金雪礦的衍生物嗎?”


    當聖血的加工工序不像外人想的那樣複雜時,這一桶金色粉末的來由是否也不像外人想的那麽複雜?


    易文君想到金雪礦那對人類來說殺必死的“輻射”,頭皮下意識有點麻麻的,但轉念一想,自己這會兒都不是人類了,上周目甚至還超勇地喝了一整瓶金雪礦原液!


    都到這地步了,她還用得著怕這“輻射”?


    於是易文君迅速克服了心理障礙,又上手捏了一把粉末,細細打量:“聽說金雪礦是一種紅色的礦體,內部有碎金色像雪一樣分布,所以名為金雪礦……不過這裏的粉末好像隻有金色呢……”


    看來這玩意兒的確是經過了提取的,但為什麽隻提取出金色物質呢?


    這些“紅色”和“金色”,它們分別代表什麽?


    這一刻,易文君突然想到一件事,轉頭向庫爾特先生問道:“庫爾特先生,像你這樣見識廣博的長者一定見過聖血吧?請問你知道聖血到底長什麽樣嗎?”


    庫爾特先生第一次露出了些不太自在的表情,輕咳一聲,道:“你可不要小瞧了聖血的珍貴性。即便是絕大部分的使徒,一生也隻有前往神聖生命大教堂、在聖主與聖徒的注視見證下成為使徒的那一天,才能見到聖血……”


    也就是說像他這樣當不了使徒的平平無奇管理員,見不到聖血也是很正常的。


    “不過這麽多年了,來來去去之間,王國上下這麽多使徒,我也見過了大多,所以對於你的問題,我的確能夠給予回答——”庫爾特先生有些矜持地摸了摸胡子,停頓一下,得到易文君會意的捧場與捧哏後,這才繼續說了下去。


    “很多人都以為,聖血一定是紅色的,否則怎麽能叫做‘血’?但其實事情並不是大家想的那樣。聖血雖然名為‘血’,但它還有一個‘聖’字,象征著的是聖主對我們人類的憐憫愛護之意,所以它的真正麵貌,是像熱血一樣濃稠滾燙、卻又帶著神聖之金光的金色液體!”


    易文君像是恍然大悟般點頭:“這就是使徒們告訴庫爾特先生你的嗎?”


    “當然!”


    “每個人都這樣說嗎?”


    “當然!怎麽,小姑娘你難道懷疑我老糊塗了?!”


    “不,當然不是,我怎麽會這樣想呢庫爾特先生,我隻是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易文君微微一笑。


    她隻是明白了,聖徒經過祈禱而製成的“聖血”,跟使徒們喝下去的“聖血”,可能並不是同一種東西!


    使徒們喝下去的那些“聖血”,或許是在聖徒在製成的“聖血”後,被人在這瓶液體的基礎上加了些別的東西導致變色。


    又或許是幹脆有什麽人將“聖血”整個替換掉了!


    因為易文君記得很清楚,上周目時,加布裏自述自己曾在機緣巧合下親眼見過聖徒製作聖血的過程,而當時,製作好的聖血是一瓶殷紅的血一樣的液體,裏頭的金色碎雪物質全都揮發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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