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朔月女士咆哮,聲音如同某種遠古鳥類的可怕嘶鳴!


    近乎磅礴的威勢沉沉壓下,詭異可怕的霧氣越發濃重,竟然好像是要將無窮的黑夜撕裂。


    “到了現在——到了這夢界岌岌可危、所有的夢魘都死幹淨了的時候,你竟然還在說我所做的都是沒有意義的?你怎麽敢?!”朔月女士咆哮著,“果然,果然不愧是那些老東西教出來的高貴夢魘,就連神位都瞧不上。哈,你們倒是心比天高,看不上神位也看不上我,認為我做的那一切都有失你們夢魘的高貴身份……可結果呢?”


    朔月女士冷笑著:“結果是,你們看不上的那些神還活著,你們看不上的我也活著,但高貴的你們卻終將消亡,這就是你們這群高傲夢魘注定的結局!所以現在,薩斯卡啊,再動動你高貴的腦袋想一想,我會不會幫助你?”


    薩斯卡沒有回答。


    也可能是被命令閉嘴的它已經無法再回答了。


    不過這一切都跟黑暗中的“她”沒有關係。


    此刻,在那可怕的朔月女士的怒氣下,周遭的黑暗越來越薄。


    隱隱間,在霧氣將黑暗驅散後、在那些沒有霧氣也沒有黑暗的間隙裏,“她”看到了遠處巍峨的神殿——毫無疑問,那是死亡的神國。


    所以她聽到的那些在汩汩水流中跋涉的腳步聲,則是渡過冥河的亡魂。


    這一切的信息,都是自然而然地在她腦中浮現的,就像是天經地義一樣。


    不過此刻的她也來不及思考這樣的“天經地義”代表什麽,隻偷偷摸摸地蹲在一旁,尋到一處灰霧薄弱的地方,就驀地衝了出去,向著深淵上空遊去,如同飛翔的魚。


    而在她身下,黑暗與灰霧糾纏的地方,薩斯卡似乎終於掙脫了朔月女士的束縛,聲音近乎悲憤:“為什麽你還不懂?阿裏斯蒂德?你曾經是我們夢魘中最優秀的那一個,你明明有無數次看到世界的真相與答案的機會,可為什麽你從不去探究,而執著追求所謂的‘神’與‘神位’?


    “我們曾經勸過你那麽多次,我們也找過你那麽多次,但你一直像現在這樣剛愎自用,從來不肯認真聽我們的聲音,而到頭來你又來問我們為什麽說你的作為是無意義的——為什麽?阿裏斯蒂德,你問為什麽?我來告訴你為什麽,我來讓你看為什麽!”


    激烈的爭執,分明在黑暗中被無形的力量隱匿,但卻又清清楚楚地落在“她”的耳中。


    她好奇望去,剛好看到黑色的霧氣凝成實質,化作一隻長有一根黑色長角和六雙血紅眼睛的黑色巨馬,一頭將一隻似人似鳥的灰色妖精撞入一道巨大的光柱中。


    而也是直到這時,她才驚訝發現,這黑暗的深淵內還有一道巨大仿佛貫穿三界的光柱存在!


    是的,這樣的說法真的很奇怪,因為那道光柱是如此的美麗、恢弘而莊嚴肅穆,然而直到黑色巨馬將那隻鳥妖撞入光柱前,她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到它的存在。


    真奇怪,那樣巨大而不可思議的光柱,她怎麽會一直都沒有注意到呢?


    算了,不管了,溜了溜了,那隻鳥妖太可怕了,還是離那家夥越遠越好,至於那光柱……反正也跟她沒關係呀~


    嘻嘻。


    想到這裏,她輕輕擺動她鯨魚般的尾巴,悠然遊向人間。


    第122章 凡人歌44


    她遊過深淵, 穿越黑暗,來到了一個奇特的、由無數鏡子組成的萬花筒一樣的世界。


    ——這就是夢的間隙,是夢魘編織噩夢、影響活物的地方。


    再一次的, 她腦中浮出了這樣的念頭, 就好像是生而知之。


    而她也再一次的沒有深究。


    她東張西望著, 對著周圍無數的鏡子觀察了好一會兒後, 便像是從水下躍出的小魚一樣,一拍尾巴,落在了離她最近的小小鏡麵上。


    然而她實在錯估了自己的噸位, 因為直到她從黑暗中飛出時,她才發現自己的身形絕不是自己腦海中想象的那種可愛小魚,而是龐大得可怕的藍鯨!


    於是,在夢的間隙中,隻見一隻巨大的黑色鯨魚原地起飛, 然後——


    咚!


    這是鯨魚沉重落地的聲音。


    嘩啦啦!


    這是鯨魚一尾巴坐碎了無數鏡麵的聲音。


    她仰麵躺在地上,尾巴茫然地啪啪拍地, 心中滿是不可置信。


    ——什麽?她……原來她這麽胖的嗎?!


    這一刻, 黑暗的間隙中,鯨魚身下的尖銳碎片灑落一地, 破碎的鏡麵折射出一種冷酷而詭異的光,濃鬱而不詳的黑色彌散出來, 但卻統統無法刺穿鯨魚糙厚的皮膚;


    突然間, 一隻隻血色的眼睛眨動, 從碎片中浮出,用常人難以想象的可怕方式轉動著, 惡意流淌。


    冷不丁的, 它們看到了巨大的鯨魚, 於是它們眼中浮出了欣喜也浮出了而已,從碎片下伸出一雙雙黑色手臂,像是要將鯨魚取而代之!


    但它們的力量太過微弱,比起鯨魚來說,它們就像是人類腳下張牙舞爪的螞蟻一樣,以至於鯨魚她隻是打了個滾,就令這些惡意的黑色手臂灰飛煙滅,甚至直到它們消散,鯨魚都沒有察覺這些手臂的存在,隻滿心為自己的體型而憂傷。


    ——這不應該呀!


    鯨魚頗感憂鬱,頗為煩惱。


    ——自己不應該這麽胖呀!


    胖鯨魚不死心,一邊在地上滾來滾去,一邊試圖把自己塞進最近的鏡子,好讓自己溜出深淵,去往主物質界。


    然而,就算是最胖的鏡子也塞不下她這隻大胖鯨魚,反因她偏要強求的舉動而將附近大大小小的鏡子統統撞碎了。


    於是最後,她隻能躺在一地的鏡子碎片上,一邊氣憤地拍尾巴一邊懷疑魚生。


    ——不應該呀……


    她百思不得其解。


    ——不應該是這樣的啊……怎麽會塞不進去呢??


    氣憤了一會兒,胖鯨魚退而求其次,趴在最近的一塊鏡麵上,向鏡子裏望去,而在鏡子裏出現的,赫然是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頭發亂糟糟還一臉狂熱地盯著她……哦不,是一臉狂熱地盯著一張巨大的單向觀察鏡的研究員。


    研究員沒有發現在鏡子後觀察她的眼睛,隻陣陣怪笑著,口中喃喃著一些常人無法理解的奇怪詞匯。


    就像是一隻被汙染的蚌類,哪怕撬開了它的外殼,它吐出的也不是珍珠,而是黑泥與惡臭。


    但不知道為什麽,鏡子下的胖鯨魚卻聽懂了研究員口中那些顛三倒四的怪話。


    “……對,就是這樣……人體的奧秘,基因的密碼……馬上……馬上我們就會解開這一切!”


    “生命之主給人類設下的黑箱,將會在我們麵前徹底開啟!而在那之後——沒錯,人類將從青銅重回黃金!曾經匍匐在神腳下的生靈,將重拾第一紀的輝煌!”


    “人類本來就是天生的神,就連那些曾經端坐神國的聖靈都要對我們低頭退避……但是可恨的生命之主誘使人類墮落、奪走了人類天生的神性,把人類變作了祂的奴仆……什麽恩賜,什麽血肉祝福……假的,統統都是假的!那明明是最可恨的詛咒!是將人類從神變作蛆蟲的血肉詛咒!”


    “……愚蠢的蘇特集團,她們守著名為‘人類’的寶藏卻不知道使用,反而跟著海那邊的聯邦人一味追求鋼鐵的強大、將屬於人類自身的神殿統統丟棄……愚蠢!”


    “就連自然之主都舍不得放棄而用神聖之木繞開生命之主的密碼的‘黑箱’,你們竟敢不放在眼裏?如此狂妄自大!”


    “所以,最後隻有我——偉大的卡貝爾,將解開生命之主捆縛人類的鎖鏈、揭開人類自身的‘黑箱’之謎!”


    “我會成功的……是的,是的!我一定會成功!”


    就在研究員喃喃自語,一時得意一時懊惱一時瘋狂之際,一陣腳步聲響起,向研究室走來。


    研究員回頭,隻見在她身後,一個高級助理模樣的年輕人三步並作兩步來到研究員身前,用沉穩的語調開口道:“卡貝爾教授,請跟我來吧,奧德利女士在找你。”


    “找我?幹什麽?不知道我在忙嗎?!”研究員皺眉,顯然不滿自己的研究被打斷。


    年輕人尷尬笑道:“奧德利女士說,人質已經到了,而有了這個人在手裏,想來接下來蘇特集團的圖紙也會很快送來。奧德利女士一直十分敬佩教授您的知識,所以當蘇特集團的圖紙送來後,也隻有卡貝爾教授您才能一眼判定那張圖紙的真假,並幫助我們成功解讀它、複製它。卡貝爾教授,我們戈頓集團不是無能,而是您的才能遠遠超過了我們的總和啊!”


    年輕人不愧是高級助理,馬屁張口就來,拍得十分到位。


    卡貝爾教授聽得通身舒暢,就連被打斷研究的不滿都減輕許多,虛著眼輕瞥年輕人,哼笑道:“你們就那麽確定蘇特集團會將她們的核心圖紙送來?就為了一個男人?”


    助理恭敬道:“卡貝爾教授,您一向智慧而理智,所以您當然不會知道一個被愛情衝昏頭腦的人會做出什麽不可理喻的蠢事。可別看那位蘇特集團的艾琳娜女士多麽威風,一副像是要跟我們戈頓集團平起平坐的樣子,當年的她可是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


    “艾琳娜女士不但愛上了她的得力幹將海倫·蓋爾,並且還因為海倫·蓋爾不回應她的求愛,而將立下大功的海倫丟在最高監獄裏,多年來不管不問,令蘇特集團的黑手套們心寒不已。前兩天,被關押了多年的海倫·蓋爾慘死最高監獄,艾琳娜女士聽聞消息,就像是終於良心發現了,痛哭流涕後就一副滿心想要悔過的樣子。”


    卡貝爾教授恍然:“原來還有這件事?所以這就是你們拿海倫蓋爾的兒子威脅蘇特集團的緣故?不過——你真的覺得蘇特集團的人會接受這個威脅?交出她們最重要的核心圖紙之一?”


    高級助理微微一笑:“艾琳娜女士不能第二次辜負蓋爾家的人,特別是在蘇特集團的所有黑手套都知道海倫蓋爾的兒子在我們手上的時候。她想給也要給,不想給也要給,更何況奧德利女士……”


    說到這裏,高級助理話語一頓,嘴皮動了動,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還好,卡貝爾教授也不是真的那麽想要了解這些屁事。


    “那好,你在前麵帶路。”


    卡貝爾教授吩咐了身旁的操作員幾句後,就跟著高級助理離開,一邊走,她一邊問道:“海倫蓋爾的兒子失蹤了這麽多年,你是怎麽找到那小子的?你們確定真的是他?”


    “是的,我們確定。”高級助理回答,“而且我們能夠找到他,還多虧了一個叫傑米的年輕人的幫助。”


    “傑米?”卡貝爾教授隨口問道,“就隻是‘傑米’?太普通了,可不像是能抓住海倫蓋爾的兒子的人。他沒有姓嗎?”


    “沒有,他是孤兒。”高級助理也隨口回答著,“不過他給自己取了一個。”


    “叫什麽?”


    “柯尼利厄斯。”


    “真是一個少見的姓氏……不,是從沒有過的姓氏。看來底層人果然是底層人,連怎麽給自己取一個合適得體的姓氏都不懂,隨便找了個詞就以為可以當做形式使用……哼!”


    “是啊……”


    兩人的聲音逐漸遠去,最終消失不見。


    而一直透過“鏡麵”觀察的胖鯨魚,看著這一幕,不知道為什麽,心中盛滿了不愉快。


    她認為,這可能這是因為她此刻心中沒來由的煩躁,就好像陰影中有什麽可怕的東西正在向她迫近,而她卻一無所覺;


    不過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她對這個古怪的姓氏有著天然的不信任和敵視,以至於她聽到這個名字就一陣手癢,想要衝出去一尾巴送這個叫“柯尼利厄斯”的家夥上天跟太陽肩並肩。


    柯尼利厄斯。


    柯尼利厄斯……


    哼!可惡的柯尼利厄斯!


    在原地翻滾了一會兒後,她一個鯨魚打挺,又開始扒拉起地上的鏡子,循著自己超強的直覺和對“柯尼利厄斯”超乎尋常的執念,來到了又一麵鏡子前。


    她低頭向下看去——


    第123章 凡人歌45


    在夢的間隙中, 透過無處不在的“鏡麵”,這一次她又看到了一個新的場景。


    似曾相識的頂樓的辦公室內,一個留著齊耳短發的女人站在落地窗前, 容色淡漠, 幽深的神色眼瞳直視前方, 玻璃體內倒映出整個塞門聖山的風景。


    她打量了女人兩眼, 發現這個女人並不像她在這個國家內見到的大多人那樣,普遍有著極高的身高、一身爆發力極強的肌肉,不但是天選使徒, 甚至錯眼時候都以為是某種人形野獸;


    並且與之相反的,這個女人身材中等,僅有一米七出頭,雖然容貌秀美文雅但身形纖弱,看起來完全沒什麽肌肉力量, 好像街頭隨隨便便一個人,不, 隨隨便便一個男人都能將她放倒!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這個女人幾乎稱得上發育不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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