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午到墓園的時候,見手機隻剩下百分之五的電量,擔心回去的時候沒辦法打車,於是及時地開了飛行模式。


    現在再一看時間,已經八點半,而手機的電也隻剩下百分之二。


    林頌音起身,承認自己有些害怕,畢竟這裏不是什麽尋常的地方,但一想到身邊就是媽媽和姥姥,才鬆了一口氣。


    “我走啦,等我帶禮物來看你們哦。”林頌音厚著臉皮對她們說道。


    隻是除了雜草被風吹拂的沙沙聲,什麽聲音也沒有。


    _


    林頌音摸著黑走出墓園,一路上,她其實害怕到身上起了雞皮疙瘩,但是嘴裏一直念著“媽媽”、“姥姥”兩個詞給自己力量。


    走出來以後,林頌音猶豫了幾秒,不敢貿然給手機開流量。


    耗電實在太快了,她怕她還打開打車軟件,手機已經自動關機。


    林頌音打算再往遠走一點,到有燈亮的地方再打車試試看。那裏,司機接單的可能性還大點。


    但顯然,林頌音走了一路,越有一種預感,這裏荒涼到見鬼比見車的概率大些。


    林頌音方向感不算強,特別是現在的天黑得透透的。


    但她也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好希望能快點遇到一個店麵,哪怕是壽衣店也行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一直在墓碑前坐著沒有活動,林頌音隻覺得自己手冷腳也冷。


    而且,她好餓啊。


    她開始怪自己為什麽不手機充好電再來這裏,天這樣黑,這裏這樣偏僻,真的會有車經過嗎?


    林頌音不知道自己就這樣走了多久,久到她已經凍得沒知覺了,終於看到隱隱約約的光亮。


    耳邊是呼嘯的寒風,林頌音看著那點光亮,感覺自己都要哭了。


    她的腿快要凍僵,隻是還沒等林頌音鬆懈下神經,就聽到身後不知道哪個方向傳來一陣腳步聲。


    可是沒有人出聲。


    一條野貓嘩一下從樹旁邊蹭過,林頌音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隻是等貓消失在視線裏,腳步聲已經沒有停下。


    林頌音不敢去想那個人到底是什麽人。與自己的慌亂的腳步不同,身後的腳步聲,一步一步,很沉穩。


    這個腳步聲在這個黑夜裏格外可怖。


    林頌音雙手攥得很緊,腦子裏第一時間想起的卻是這幾年接連不斷的社會新聞……


    如果這個人是個壞人,她會不會就要命喪在這個墓園了?


    在這裏死去,會不會有人說誰讓她一個年輕女人大晚上來墓園,這不是活該嗎?


    寒風凜冽,直往她的身體裏灌,林頌音好想跑,但她發覺自己腿軟到一點力氣都沒有。


    今天甚至還是她的經期……


    但她還是大步跑了起來,隻是身後那個人的步伐更快……


    就在她精神緊繃,後背已經被汗濕透的時候,那個腳步聲就在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靜止。


    身後有人大力地扯住她的胳膊,將她拉向他。


    “林頌音!”


    這個低沉的聲音在這個黑夜響起時,林頌音怔怔地站在原地,被人拉著轉過身。


    饑餓和寒冷還有無盡的恐懼讓她的反應變得遲鈍,她加速的心跳聲在跳到極限後,瞬間停了一拍。


    “柏……澤清?”


    她就像被釘在原地一般,睜大眼睛,用力地呼吸,腹腔中灌進不知道多少冷氣,她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


    視線裏,柏澤清手中的手電筒直對著地麵,發出不算暗淡的光,但林頌音依舊看他看得並不真切。


    她從沒想象過會出現在這裏的人,此時就站在她眼前。


    隻是和他從前那副總是遊刃有餘的樣子完全不同,現在,他的臉上布滿了陰沉。


    林頌音能感覺到柏澤清此時此刻胸腔也在起伏著。


    “你怎麽找到--”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他冷著臉打斷。


    “既然帶著手機,就該知道要接電話。”


    林頌音被他這個樣子嚇到,他手掌攥得好用力,林頌音甚至感覺到疼了。


    但她還是解釋道:“我手機要沒電了,所以開了飛行——”


    “和你說過的話就像耳邊風,你知不知道你因為你的手機沒電,劉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我有沒有讓你不要亂跑,上完課直接回家?你跟司機說和我吃晚飯,我就約你到這個地方?手機沒電不會給我打電話?這麽偏僻,你一個人逗留到現在,你不知道別人會擔心你是不是?”


    柏澤清的手依舊緊緊地箍住她的胳膊,他知道她現在一定很疼,但是他無法控製。


    林頌音始終仰著頭看她,她的身體還在顫抖,她從來不知道柏澤清還可以說這麽話。


    她因為他的反應懵住,張了張口,卻隻是發出一點聲音。


    柏澤清見她嘴唇因為寒冷的風顫抖著,她不會知道他在接到電話以後打了多少個電話,又找了她多久。


    林頌音看著他低下頭,下一秒,下頜被他用力地捏住,他的手似乎比她還要冷,她因為這個溫度身體忍不住地輕顫。


    柏澤清在冷風中低聲詢問:“從前對著我不是很伶牙俐齒麽?剛剛為什麽要害怕?你是不是隻在我麵前逞能?”


    林頌音隻是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柏澤清注意到她的身體在他的掌下瑟瑟發抖,他終於鬆開她臉上的手。


    柏澤清不再說話,深深地吸進一口冰冷的空氣後,柏澤清終於找回了冷靜。


    他知道,她大約也嚇壞了,這樣的地方。


    柏澤清深深地注視了她一眼後,一言不發地將身上的大衣脫下蓋到她身上。


    見她還在用那副受驚的小動物的神情看著自己,他終於放柔語氣,僵硬地抬手在她的後背輕撫了撫。


    “好了,下不為例。”


    說完這句話,柏澤清正準備轉身去把後麵的車開過來。


    一瞬間,一個冰冷但柔軟的物體就這樣輕輕觸碰上他的唇角。


    手電筒掉落在地上,散發出幽暗的光。


    黑夜裏,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吻,柏澤清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第12章 柏拉圖


    寒風中,林頌音在柏澤清轉身就要離去的瞬間,突然抬起雙手,攥住了他單薄的衣領。


    隨後她傾身,在他的唇角印下了一個吻。


    原來,柏澤清嘴唇的溫度和她是一樣的。


    隻是,還沒能等柏澤清有所反應,她就鬆開了手,也怔怔地站著,視線不知道該看向哪裏。


    柏澤清難以置信地盯著麵前的這張年輕的臉。


    因為錯愕,他的視線隻是停留在她那雙柔軟的、剛剛在他唇上作過惡的雙唇上。


    許久,柏澤清一字一頓地問出口:“你在做什麽?”


    禦寒的大衣被他披到了林頌音的身上,他該覺得冷的,但是此時此刻,柏澤清什麽也感覺不到。


    剛剛寒風中,那個瞬間消失的吻決計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因為太過出乎意料,柏澤清錯過了林頌音眼底一閃而過的迷茫。


    等到他再次將視線從她的嘴唇移向林頌音的眼睛時,她眼裏浮現的又是這段時間裏他所熟悉的狡黠和挑釁。


    柏澤清已經有幾日沒見她對自己露出過這樣的神情。


    林頌音輕輕地呼吸後,抬眼望向柏澤清。


    身上還蓋著他的大衣,林頌音雙手抓住他大衣的衣角,上麵似乎還停留著柏澤清的餘溫。


    林頌音上下打量著他。


    “幹嘛這麽看著我?”她努力擺出一張無謂的臉,“被別人做了這種不喜歡的事,心情很不愉快吧?”


    柏澤清聽到她說的話以後,難以言喻地盯著她,半晌才問:“什麽?”


    林頌音聳了聳肩,“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真的很煩你這樣命令我、訓斥我,就好像我是你的所有物一樣。”


    林頌音一刻也未停地說到這裏,她幾乎說服了自己。


    有時候,林頌音真的很煩。


    為什麽要表現得這麽關心她呢?


    “我也想讓你試一試被別人做了不喜歡的事是什麽感覺。”林頌音說完以後,不再看他。


    柏澤清的目光在這個寒冷的夜晚逐漸變得淩厲,“所以,你就因為這樣……”


    他望向林頌音的目光深沉複雜,不知道是不是林頌音的錯覺,她甚至從柏澤清的語氣裏聽出一絲還未宣之於口的惱怒。


    是了,即使在影視劇裏,這種戲碼也隻會發生在女人身上。


    林頌音忽略自己從不久前看到他開始就要炸掉的心跳,作出一副什麽事也沒發生的樣子。


    “對,我就因為煩你所以強吻了你。”


    柏澤清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像是在分辨她話裏的真偽。


    許久,他才沉沉地開口。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做了什麽事,讓你有所誤會。”說到這裏,柏澤清沉默了一瞬,“如果是,那我說聲抱歉。”


    林頌音從沒想過,明明是她在未經柏澤清允許的情況下吻了他。


    現在,卻是他在給她道歉,多荒誕啊。


    “其他女人主動親你,你也會對她們道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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